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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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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水洗完澡,换上了一身东朝服饰,里面一袭青蓝色的绢纱长裙,裙裾上绣着红斑的点点腊梅,她用一条红色的织锦腰带束在细腰上;外面套着一身雪白色丝质厚实的棉绒长袍;她的头发已经被梳理整齐,卷起的发盘下,留起了一肩长发,扣上的两根银发钗插在了发盘上。她水灵灵的大眼睛上画上了粉黛,细眉描上了东朝的乌丝眉,白净的皮肤如雪一般,只是脸色因为被饿得太久,还显得有些苍白。她走出来,落落大方的站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竟也是如此秀美。苏渐离的那些属官们不由得啧啧惊叹。
苏渐离对着阿水说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这些穿着,习俗你都要习惯。”
阿水很懂事的应声道:“阿水知道,阿水很喜欢这些东西。”
苏渐离对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了,阿水转身进了房内。
屋内又只剩下了苏渐离和他的属官们,片刻沉默,安静得吓人。
“后天我等去跟太后辞行,然后过两日,我们就回东朝了。”苏渐离说道。
“啊?”属官们觉得有些突然,“对了,大人,今日与太后谈好了么?”
“谈好了,太后同意结盟。”苏渐离懒懒地说道。
“太好了!”属官们忍不住心里的兴奋。
“先别急,没你们想的那么好。”苏渐离面色凝重。
“大人和太后是怎么说的?”
“和亲。”
“和亲?!”
“对。”
“这可是主上的意思?”
“不是,是苏某自作主张。”
“这……大人回去如何跟主上解释啊。”属官们有些感觉惊慌。
“苏某倒是不担心国主会说什么,主上意欲强国,仿古代明君以和亲之礼以自强,必也能够承受,来时苏某就已经和国主过说让他做好会发生一切的准备,主上曾对苏某说宁死不辞,因此,主上必是会答应吧,只是,苏某担心……”苏渐离又想到了傅凝萱那张纯真而又充满稚气的脸,在冲着自己微笑,心里一阵酸楚。
“大人担心什么?”
“没事,回去之后,你们都不必做声,此事由苏某来说吧。”
“是,下官们明白。”
“你们去收拾东西吧,把行装都打点好,早点做好准备。”
“是,大人,那个小姑娘,跟我们回燕北么?”
“是……”苏渐离显得若有所思。
两日后。
燕北国使者的车驾停在馆驿门外的大道上,下人们正在往车上装东西,车驾不远的地方,苏渐离和他的属官们都换上了代表东朝燕北国使臣的金边黑氅,副官们在离苏渐离十步远的后面,手背在身后,恭敬的站立着。而在苏渐离面前,是北荒城邦的光禄卿闾丘俭,奉了太后钧旨,来为燕北的使者送行。闾丘俭倒是不显得十分正式,他今天只是一身很普通的藏青色袍子,头发也只是用同色的发巾一束,这样的装束,走在大街上,十个人中倒有两三个和他穿的一样,只是他那举手投足,总是显得十分雅致。
“昨日承蒙太后盛情,朝堂之上,已经特地摆宴为渐离送行,今日又派闾先生来送,这份厚恩,渐离实在感觉惶恐。”苏渐离欠身对闾丘俭说道。
“苏大人过谦了,燕北和我北荒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再说这些就颇感见外了,再说了,我主深爱苏先生大才,如此礼遇,也见得主上对苏先生和燕北的重视。”闾丘俭回道。
“太后谬赞了,渐离何德何能,敢劳太后如此礼遇,闾先生言重,先生之才,胜苏某十倍,苏某惭愧。”
“苏先生太客气了,这几日多与先生为伴,实在高兴啊。”
“不敢不敢,与先生为友,亦为幸事。”
“苏先生此回燕北,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相见了。”
“闾先生说笑了,贵府高朋满座,过不得几日,便忘记苏某,何来感慨。”苏渐离笑道。
“苏大人冤枉我了,在下实是一片诚意。”
“闾先生如今深得太后信任,名为光禄卿,位列九卿,实在三公之上啊,闾先生切切不可有疏忽怠慢,更不可侍宠益骄啊,哪朝哪国都是如此,那些贵族公卿们的眼里,是容不得别人的,闾先生多加小心。”
“苏大人之言,下官记住了。”闾丘俭欠身。
“大人,车驾已经装好了,行礼也打点完毕,清点的数目是马奶酒五十坛,牛皮织布千匹,金玉十件,汗血宝马四匹,还有太后特赐锦绣绢十件。”
“恩,数字对了,知道了,吩咐众人,抓紧时间吃些东西,一会我们就上路了。”苏渐离吩咐道,然后他再转过身来,对闾丘俭说道,“闾先生,你我相识一场,有缘自会再见,临别之时,渐离也送先生一份礼物,但请先生在渐离走后打开。”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了闾丘俭。
“多谢苏先生。”闾丘俭有些诧异。
“渐离不知轻重,可否也问闾先生讨一件礼物?”苏渐离微微一笑。
“先生请说,但有所求,无有不给。”
“久闻闾先生才华超群,一管丝竹箫更是独步天下,渐离冒昧,想向闾先生讨来这支丝竹箫。”
“哈哈哈,苏先生好眼力!好!如若先生喜欢,闾丘俭便送给先生便是。”闾丘俭招呼侍从,从车中拿出一根包裹好的丝竹箫,递给了苏渐离。
“多谢先生,如此,渐离也该上路了。”
“苏先生请,但愿你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苏渐离抱拳欠身,说道,然后上车。
燕北的车驾开始缓缓启动,朝着肃北城门驶去,道路两边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大队的人马让他们充满了好奇,车马行至城门时停了下来,苏渐离从车中取出通关文牒,与守城的侍卫过目,然后给每个侍卫打赏了一锭银子,车马才重新开动,朝着南边开去。
闾丘俭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直到燕北的车驾从他的视线内消失,然后他打开苏渐离送给他的那个包袱,里面一本《军前调》全谱,翻开一看,苏渐离飘逸的笔记留在上面,写道:“渐离常闻,《军前调》为极烈之曲,但凡所奏必心怀感慨,相传数百年,不忍使之弃,今得见先生,其曲可传。”
这是祁王朝顺天二十六年,安皇帝驾崩后不久,顺皇帝继位后的元方元年。东朝燕北国使者苏渐离奉燕北国主傅仲卿之命出使北荒休伦城邦,并与之结盟。后世在对这件事的记载中,大加赞扬了苏渐离的果敢与智慧,但是,史官们也都认为,这件事情在间接上推动了东朝,北荒各自混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