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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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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北荒建国百余年了,一百多年前,北荒这个名字,还只是这片土地的代号,就像现在的东朝,那时候,五个部族彼此孤立,自己称自己为休伦,图合,朔荒,乌孙和楼烦,相互征伐,民不聊生。哀家小的时候,亲身经历过战乱和杀戮。这么多年来,哀家时常会去想,为什么会有战乱,为什么要相互斗争,都是草原的儿女,都受太阳神的眷顾,草原上的狼群,几时变得和东朝人一样,为了土地,名利,金钱和女人,而迷失了自己!直到一百多年前,北荒伟大的摩溪汗王站了出来,集合了五部,一统北荒。他让北荒这个名字从此不再只是一片土地,而变成了一个团结的国家,既是一个国家,便应该相互关爱,相互帮助,没有争斗,没有杀伐,这样才使我北荒长盛不衰。摩溪汗王建国之时,北荒的人口因为连年战乱,只剩下不到四成,而如今人口已经是当时四倍有余!可是直至今日!还是有人妄图想要恢复部落王制,分裂北荒,争夺土地,霸占牛羊!北荒的子民不允许!太阳神不允许!哀家也决不允许!”
赤寰宫上空翱翔的雄鹰振开了翅膀,一声长啸,响彻了整个苍穹。紫海蕊的声音从偌大的赤寰宫内传出来,声音尖锐,却震撼十足。仿佛一百多年前,摩溪汗王杵着长枪,挺立在破门河边的一声长吼,脚下垫着惨淡的尸体,血色铺满了这条破门河。一百多年过去了,落日的余晖照在破门河上,波光粼粼泛起的河水,还流露着百余年前的血色残阳。
“一直以来,巴彦氏的子孙都接受太阳神指派的使命,受到太阳神的眷顾,直至今日,我北荒的世子,已经大婚,按照成例,他将要携阏氏,前往北荒的圣山裂山,去祭拜天地,祭拜太阳神,祭拜摩溪汗王的英魂。今天召集众位贵族公卿,便是依旧,选出一位合适的人来,出任巫长,十日之后,随着世子一同前往裂山。”
话音一出,大殿里便炸开了锅。各种表情布满了人们的脸,错愕,惊讶,恐慌,他们谁都明白,去了裂山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们大多都只是只说大话的人,这片王城便是他们的乐土,作威作福,无法无天,乐得逍遥自在,只要一离开这里,他们便失去了生存的本能;还有些不是没有本事,惧怕放弃了自己的权势,在这个当口被取而代之,到了千里之外,便不再是呼风唤雨的公卿,而是一个放纵于天地,乞怜于太阳神的沧海一粟,像站立在雪山顶上的斑鹿,像泥沼里的燕雀。
最重要的是,裂山疾苦之地,要历尽千辛万苦,稍有不慎,会葬身裂山,因为那里有守山怪人。
“怎么了?都不说话了。”紫海蕊扬高了音调,“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胆色去哪里了?一听说要去裂山,便就没了声音。”
大殿里顿时悄寂无声,所有人都把头埋了下去,紫海蕊捏着手里的玉珠,吧嗒吧嗒作响,直狠狠的盯着下面站着的人。
“泯王,你是我北荒最无畏的勇士,虽然刚从先王陵回来,巫长的重任,应该还是能担当的吧?”
“臣……臣……长途跋涉,恐有不适,难当大任,望主上恕罪。”
“巴彦克鲁?你是我北荒年轻一辈的希望,怎么样,你愿意跟着去么?”
巴彦克鲁听完,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顿足叩首,然后头深深的低在大殿的地板上,久久不敢抬头,他不说话,只觉得被紫海蕊凌厉的目光盯着,浑身发凉,犹如刀锋扫过一般。
“纳多族长,你是我北荒资历最老的长者了,由你出任巫长,也是非常合适的,你可愿意啊?”
“不敢……不敢……老朽了,身体多病,难以远行,还望主上明察。”纳多也匍匐在地,叩首奏道。
“哈哈!你们这些人,平日里都说自己忠于北荒,赴汤蹈火,到了关键时刻,便都做了缩头乌龟,这是我们北方的狼!我看就像一群羊!你们瞧不起东朝人,认为他们软弱,可是看看你们现在的模样!根本不配这样说东朝人!东朝人的女儿,都敢不辞艰辛嫁来我北荒!你们呢!你们口口声声说是草原的勇士,我看你们连东朝的女人都比不上!”紫海蕊觉得可气,但是反倒笑出了声来。
“陛下,臣提议,让尚书令闾丘俭大人出任巫长,陪同世子前去裂山,主持祭祀。”泯王巴彦那木突然说道。
“哦?为什么啊?”紫海蕊问道。
“尚书令大人是我北荒的第一智者,年轻气盛,坚毅卓绝,是适合出任巫长的人选,请陛下斟酌。”
“嗯,还有谁有提议吗?都说出来,大家议一议。”
“臣觉得,乌兰拓大将军,很合适,他才是草原最强壮的武者,他才能征服雪山上的狼,苍穹上的鹰,匹配太阳神。”
“陛下!臣举荐左丞相!”
“陛下!臣也觉得泯王殿下合适!”
“陛下!……”
安静的大殿里又炸开了锅,各种声音突然间争相爆发,他们推举的人,都是在北荒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是细细一看,便可以发现,被挑出来的人分成了两派,维护太后称制和要求废除太后称制的人,紫海蕊只是默不作声,在高台上静静闭眼,任由他们争吵,慢慢的争相举荐变成了争斗。
“泯王不能去!”突然一只没有吭声的族长扎格洛,叫了出来,“一直以来,泯王殿下掌管我肃北城的防务与各部落之间的宗礼主教,只因泯王殿下按照祖制去吊守先王陵,才致使这一年以来,我北荒隐患丛生,先有部落主君被刺杀,后有仙临殿被烧,人心惶惶,因此防务不能没有泯王殿下!”
“扎格洛族长既然如此袒护泯王,那便应该自己去的。”纳错冷冷言道。
“老朽体弱多病,早已经不是年轻到时候,只要再早个二十年,老朽根本不用各位提举,自己便会向着陛下自荐!”
“哈哈!扎格洛族长好豪迈啊!不愧是我北荒昔日的勇者!那既然泯王也不能去,族长自己去不了!那谁能去呢?”
“臣以为尚书令大人闾丘俭可以去!闾大人有大智慧,年纪轻轻便已经做到如此高位,又是先太师的高徒,定然不会差错!”
“闾大人去不得!闾大人不是不敢去,但是他又更要紧的事情做!整个北荒议呈提奏,全部是闾大人打理,北荒的牛羊马匹,钱粮账目都是过闾大人的手,他若一去几个月,北荒有谁能替他?!闾大人夙兴夜寐,经常通宵达旦在臣务府院工作,这是谁都能看到的,主上派人前去送食送水,也是常有的事情。如若这样都有疑问,那只有令忠心事主的人寒心了。” 纳错直直的盯着扎格洛说道,扎格洛被说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半天不能言语。
“那纳错大人,你愿意去么?”冷不防,巴彦克鲁在一旁冒出一句来。
“臣不是没有事情做,臣的卫尉府,每天都有上千份从各个府院调上来的卷宗,臣还要时时刻刻盯着内城,王宫的治安,臣不敢懈怠,免得有人说这北荒的防务少了谁就不行!再说了!这事不是上阵打仗,若是冲锋陷阵,臣决不推辞,必然冲在最前面,战场才是值得臣争相为继的地方!”
“臣愿意去。”突然在角落里,弱弱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循声望去,是新任的宗礼律颜晟。
“你?就你也能去?你一个跛子,别让太阳神看我等子民不敬!让北荒子民认为我朝中无人!要不是看你老爹的面上,今天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说话?速速退下!”洛王巴彦格阳指着他冷嘲热潮大声训斥。
“是啊……是啊……”众人一片附议,迅速把律颜晟的声音盖了下去,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角落里懵了,眼中一片茫然,突然一下成了众人一致攻击的焦点,让他觉得十分委屈,不禁默默垂泪下来。紫海蕊顺着众人的责骂,看了过去,一个斯斯文文的文质青年,显得十分弱小,紫海蕊又想起他的父亲赤合温敦,便心中顿生不舍。
“好了!你们这些只会满口大话的!哀家听了许久你们在这里闲话,表彰功绩吗?我北荒还没有听说少了谁,就不行了!”女主高声喝道。
“主上圣明!臣等愿听主上裁决!”
“滚!都给哀家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