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四 ...
-
馆驿内,简单的放着几张长桌,北荒特有的马奶酒在桌上冒着腾腾的热气,青铜烛台升起袅袅青烟。苏渐离和他的副使闲然的下着棋,似乎除去打发时间,他们也没有更多的事情可做。
“就快要立秋了吧。”苏渐离突然问道。
“是啊,天气开始转凉了。”副使没有抬头,眼睛盯着棋盘。
“呵呵,每年此时,都会有怀旧之感,想来少年之时,在帝都汴梁的秋天,暮落时分,候鸟南去的会整齐的列队一排排掠过黛色的天空,然后在又在西辰河的水面上投下清晰的剪影。”苏渐离手执棋子,却久未落下,开始透窗望着天。
“大人,我们来这也已经十多天了,这北荒太后除去刚到那两日外,再无召见,每日只是好酒好肉款待,不知是何缘故。”
“这不要钱的酒肉,老哥吃得不放心么?”苏渐离笑道。
“大人就莫要取笑我了,属下就是觉得诡异得很,心中不踏实。”副使一本正经的说道。
“老哥休要问我,我也不知,我与你同来同往,若知道何故,便不会坐在这里无聊消遣了。”苏渐离显得一脸无奈。
“唉。”
“等等吧,国主也吩咐,不论花多大代价,也要完成此次出行任务,何况你我现在还不曾付出什么代价吧。”
“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老哥,该你下子了。”苏渐离喊道。
“大人!大人!”随行使官一边急喊,一边冲进了苏渐离的房间。
“什么事,什么事。”苏渐离漫不经心地应道。
“国主加急密信。”使官喘着粗气。
“加急密信?快拿来,说了什么?”苏渐离突然“蹭”地一声坐起身来。
“不知道,密信封上了,写着苏渐离亲启,属下不敢拆看,拿到就急冲进来了。”
苏渐离一把扯过信来,一把扯开,也没顾得是否整齐。
“皇上崩了。”苏渐离喃喃道。
“什么?”苏渐离的属下们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说道。
“两日前戌时三刻,皇帝崩于显阳殿,三子景王姜含继位,皇后是赵茹素,陈国公姜图被召为太傅,敕命和太尉秦彤一起辅政。”苏渐离迅速念完。
“景王?就是那个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差点没命的那个?为什么会立他?”使官有些惊讶。
“不得无礼,景王是先帝的粟皇后所生,粟皇后过世得早,留下三个孩子,次子魏王也已经不在了,六皇子年纪尚小,三皇子继位,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再加上赵茹素是景王妃,他当皇帝也就不奇怪了。”苏渐离说道。
“赵茹素是何许人物?”副使不解。
“诸位可知赵暮安?”
“不知。”
“那可知赵炎和赵晨安?”
“赵炎可是德宗朝大将军,三军都指挥使?那赵晨安是先帝朝的征讨大将军,传言是卷入了安皇帝的储位之争,被外戚暗杀了?”属官们似乎都知道这两个名字。
“不错,赵炎后来官至太尉,位及三公,赵晨安是他的长子,而赵暮安便是他的次子,赵茹素是赵暮安正室所生,年纪虽小,却被赵氏视为掌上明珠,生来美丽,本与景王婚配的不是赵茹素,而是其姐赵茹烟,偏逢订婚之日,赵茹烟昏厥,阴差阳错推上了赵茹素。至于这是人为还是天意,便没有人知道了。”苏渐离侃侃而谈。
“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属官们如听评书一般入迷。
“景王有赵氏撑腰,即便他自己对大位没有兴趣,恐也由不得他了,赵暮安在文治武功上虽不如他的父兄,但是权谋之术却是与生俱来。而赵茹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很多年前,在贵族公卿之中,她的名声便犹胜男子,苏某早年还在帝都之时,便已经领教过了。景王天性却是平庸,但却也不傻。”苏渐离一边把玩一只玉酒杯,一边怔怔地说道,仿佛若有所思。
“那陈国公为何会被召进朝廷?”
“陈国公姜图是德宗皇帝长兄怀王姜泯之子,是皇族宗室的同姓诸侯,这招定是秦太尉想出来的,秦太尉与怀王私交甚笃,怀王薨后,秦彤又做了姜图在朝中的眼线,只是太尉大人与如今的国丈赵暮安势如水火,赵氏必定将要左右皇帝,秦彤是先帝所定的辅政大臣,他怎可能坐以待毙,招来皇族作为援手,外人肯定也不会说什么,赵氏父女也暂时奈何他不了,秦太尉这招看似高明,呵呵,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赵氏也有诸侯之力,彤国公庄质的正室是赵炎之妹,也正是如今彤国公庄青的祖母,秦彤招来了姜图,赵氏必会招来庄青,一个皇族,一个外戚,而如今天下同姓诸侯又为数不少,召进一个,却冷落其他,那些王公们难保不会有想法,昭南国主姜云安,宁国公姜瀚,卫国公姜嗣,京国公姜迟,虽然有些是远支,但是如今时局难测,谁敢说这些诸侯们里面没有自己的算盘,太尉此举一开,势必会引起天下动荡啊,等着看吧,一出大戏早晚将会上演的。”
屋里突然沉寂了下来,让人感到窒息,属官们都面色凝重,都默不作声。桌上的青铜烛台还在飘着袅袅青烟,而此时蜡烛烧出的啪啪声却亮如惊雷。
“回书主上,这个时候决不可轻举妄动,请主上向朝廷称病,就不要去帝都道贺了,向帝都送出贺礼就是,不必想,其他诸侯一定也都会这样做,主上当静观其变,对了,送贺礼时,得给皇后,还有辅政太尉大人都一人送上一份。我燕北国没有实力和其他诸侯一样摆得起架子,咱们国主是外姓诸侯,意欲自强,那就安分点吧。”
“就这样写么?”
“对。还有,让国主给在帝都的四公子写一封信。这个节骨眼上,切莫与人谈论权力之事,好好呆在府上,除了念书,其他的,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吧,不然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谁也救不了。”
副使飞快地写好,然后拿起给苏渐离过目。
“好,就这样吧。”
副使将信装上了封,出门递给了差役。等他走进屋内时,苏渐离已经走进了自己的那间小屋。
“我还得给几个苏家的少爷们写信叮嘱一下为好啊。”苏渐离喃喃自语道。他坐了下来,一边研墨,一边抽出纸来。
“吾弟昌若,连成,瑞成,落成:陛下薨逝,时局不安,今新皇继位,其势不稳,赵氏,秦氏辅政,必将有变,卿等若在朝为官者,切莫妄以树威信而为谁效死,唯有安守本分方为避难之策;卿等若在诸侯为相者,必劝谏尔等主上,莫要觊觎帝都之事为安,如若主上不从,卿须辞官,以求自保,苏氏一门则可无虞,卿等皆有经世之才,无须复言。愚兄苏渐离。”
苏渐离写罢,将纸捧起,抖了抖,吹了一口气,卷入一只纸筒。
良久,苏渐离从房内走出,众人都看着他,苏渐离笑了笑,然后掩上门,属官们隐约看到一只信鸽从苏渐离的房内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