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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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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散了么?”
“都走了,臣想,乌兰将军给他们的打击实在很大,很长一段时间,大概都不会又太大的举动了吧。”
“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人,不给他们的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哀家动他们不得。看得他们还识趣,不然哀家都给他们杀干净了。”紫海蕊有点愤愤不平。
“可是主上没有杀干净。”闾丘俭沉沉地说道。
“先生想说什么?”紫海蕊看了他一眼。
“主上不怕留下他们,会有后患么?”
“有何后患?”
“四大主君毫发未伤,动的都是族长,族长们手里没有军队,他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一口气死了三个,臣认为,还应该裁撤一个,让休伦七大族长,从此瓦解,陛下可下旨,从此以后,五部族长一共十五人,每部限三大族长,一绝永患。至于四大主君……”
“如何?”
“四大主君个个都不是善类,且不说他们手握军队,历来嚣张跋扈,不服王化,不尊圣统,今日朝堂之上,主上也亲眼所见,他们各怀分裂之心。”
“依先生看,该怎样处置?”
“杀。”
“哀家原本今日就准备将这四个家伙全部杀干净,可是就是对他们手里的军队,还有他们在各自部族中具有的声望有所顾虑,因此还是没有决定能杀。”
“以臣所知,这些主君,在各自的部族中,皆有树敌不少,主上一面遣人网络这些政敌,给予他们财富,地位,牛羊马匹,土地,女人,他们就容易被收编过来,再一面在他们的部族里散布谣言,说主君都迷恋王城的金钱,美酒和女人,不愿再守护他们的子民,之后,这些主君便不足畏惧,主上要立刻派出血蝠营和鬼狼营中最精英的暗杀使,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他们,要快,就在今晚。”
“若被察觉,奈何?”
“臣敢断言,这些莽夫,决绝不会想到,我们会有这一手,他们定然认为,陛下畏惧他们的势力,不敢动他们,否则,今天朝堂之上,便结果他们了,如此便会疏松防范,此乃天赐良机,我们定要一击毙命,若成功,北荒再无内忧,否则,将会大乱,因此臣才让陛下派出血蝠和鬼狼,两个营,以保万无一失。”
一阵沉默,闾丘俭明白,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月亮挂在漆黑的天穹之上,亮得耀眼夺目,像是随时会化成一场闪光的大雨打落。角脊上挂着的铃铛在风中摇着,幻化出悠长的鸣翠,然后声音越来越细,飘得越来越远,远得想站起身来去追赶,然后亲眼看着这虚幻的鸣叫消失在天际。“啪嗒,啪嗒。”开始有雨滴打在窗上,发出声声碎响,屋内静得可怕,不一会便得听得淅淅沥沥的声音,连成了线,屋外化成了一片“哗啦”之声,雨水打在屋上,地上,飘起了一片朦胧的细雾,一阵被雨水卷起的泥土气息也飞了进来。闾丘俭没有再敢做声,他定神的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火苗,心随着那股节奏也上下拨动着。
忽然,女人开口道:“去叫温渥奇来,让他马上调动血蝠营和鬼狼营,一百名暗杀使,寅时之前,我要看到四颗脑袋。”
“喏!”闾丘俭应声答应。
“等等,再命令纳颜和纳错,各从白眉营和锁甲营中带五百人接应,温渥奇得手后,然纳颜和纳错,去灭了四主君府上满门。”
“啊?”闾丘俭有点吃惊。
“就这样做!”紫海蕊斩钉截铁的说。
“喏。”闾丘俭迅速站起身来,躬身下礼,然后转身离去,消失在了雨中。
紫海蕊将身子靠在了椅子上,她闭起了眼睛,右手握成拳头,不断磋磨。她每次下令杀人之后,都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是她的无奈,也是她内心的恐惧,更是她的自责,但她无法不这样做。之后,她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外面的雨,一声叹息。
“去把二世子叫来。”紫海蕊唤来内监。
“喏。”
不一会,巴彦真走进来,跪下,给他的母亲行礼。
“真儿,娘刚刚已经命人去暗杀四大主君了。”紫海蕊淡淡的说。
“儿子猜到,娘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如何猜到的?”
“这几个人留他们不得,他们以下犯上多年,一直有不臣之心,傲慢无礼,娘是女子,他们更是不放在眼里,再加上他们手握兵权,若不除掉,必是大患。儿子猜想,娘早就有了杀掉他们的念头,只是一直苦于没有由头,如今天赐良机,娘必不会错过。”
“哈哈,真儿能想得和娘一样,娘真高兴啊。这么说来,你也同意娘的做法?”
“不。”
“嗯?”母亲有些诧异。
“儿子不想杀人,儿子更愿意把他们全部关起来。”巴彦真地下了头,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再如何成长,这个时候,都还是显示出他只是一个孩子。
“真儿,你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吧,还有太多残忍你没有见过,而娘却希望你永远也见不到,可是你不杀掉他们,将来有一天他们就会来杀掉你,我北荒的男子,不能有太多的优柔寡断啊,他们都是草原上食肉的狼,太阳神命令他们臣服,可是他们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太阳神让主宰者拥有生杀的权力,可是真儿,你不会用它,便是违逆太阳神的旨意。娘现在把这些人剔除干净,是想让你知道怎么去用这些权力,也是帮你把这些阻碍拔掉,娘都是为了你啊,你的哥哥,当初也和你一样,不愿意娘杀人,他跟娘斗气,唉,你们都不懂娘的苦心吗?”
“哥哥……”巴彦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一张倔强而又清秀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巴彦赫,他的哥哥。
“赫儿太仁慈,不,太过于软弱啊,软弱的人,统治不了这片土地,一只雄健的鹰,它终究是要杀生的呀,为了生存,没有选择。”
“娘,哥哥,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还提它干什么。”紫海蕊长叹一声。
“可是,坊间的传言从来就没有断过,儿子听说……”
“听说你哥哥是被娘亲手毒杀的,说你们的娘为了夺掉大位,不惜谋害掉自己的亲生儿子,说你们的娘,是一个冷血,无耻的妖魔,对吗?”
“嗯。”
“你信吗?”
“不信!娘一只都在保护哥哥,我,还有弟弟,我们也很爱娘,娘让我们读东朝的书,学东朝的礼,让我们拉弓,骑马,练武,娘想让哥哥,我还有弟弟变得更加强大,像休伦的祖先摩溪汗王一样,成为族人的英雄,我们都知道的,这是娘爱我们,我们也想保护娘,让那些目无君上的人畏惧。”
“真儿,你长大要去保护所有你爱的人啊。”紫海蕊有些动容,“可是你知道吗,你哥哥的死,还是跟娘有关系的。”
“哥哥是怎么死的?”
“你知道米拉阏氏吗?”
“儿子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儿子听说过她,她也是父王的大阏氏,后来娶了娘,就把她废了。”
“没错,你父王废掉她以后,为了防她日后为患,把她的满门都灭了。可是,却还是漏掉了人,她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那个男孩那年八岁,女孩七岁。你父王死后,你哥哥年幼,娘便替他执掌朝政。就在你哥哥十六岁的时候,米拉阏氏的弟弟回来,二十多岁的少年,夜间意图行刺娘和你的哥哥,他们把所有的仇恨记到了娘的头上,他要来复仇,可是后来被守卫擒拿,娘当时很生气,也很恐惧,娘还感觉很委屈,为什么白白当了人家的仇家,以命相博,还没有选择的权力?娘想杀了他,可是你的哥哥却不肯,他说那个男孩也是无辜的,应该就此冰释前嫌,结果人家说了一句什么?那个男孩说,只要有他一天不死,就不会放过我们。你哥哥是个傻孩子啊,他还是执意不能杀他,不惜跟娘顶撞,居然说,留他性命,当时娘为那个男孩的姐姐赎罪。娘听完你哥哥的话,就只剩下震怒了。于是,娘剁了男孩的手脚,把他装在一口大缸里,关进黑屋子,后来把你哥叫了过去,看看娘留了他的性命。没成想,你哥……当场便晕倒过去,然后大病缠身,就这样……”
“那个女孩呢?”
“不知道,一直没有找到她,后来,你哥哥过世,要娘答应不要再报复那个女孩,于是,娘便放弃寻找了。”
“娘。”
“你觉得娘是坏人吗?”
“不,娘,儿子只求娘一件事。”
“娘答应你,不管什么事。”
“不要主动去杀那个姑娘。”
“这也是你哥哥对娘说的,你们俩……唉,娘答应了。”
“娘不是坏人,娘也没得选,可是,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何况这么多年了,那个姑娘也没有再来报仇,想必她也已经放下了吧,那我们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让她好好活下去吧。”
“是啊,其实娘已经放下了,那个姑娘,如今也应该是三十多了,为人母了吧。”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屋内又安静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滴声瞬间被放大了,伴随着阵阵风吹,烛火被透进来的压得一低一低。
“娘,你要杀四大主君,儿子不会像哥哥那样的。”
紫海蕊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儿,你比哥哥要勇敢很多。”
“不,哥哥在儿子心里也是英雄,儿子每次看到那些人在朝堂之上傲慢的羞辱娘,儿子就恨自己不够强大。”
“等你和弟弟都长大了,就能保护娘了,娘就靠你们了。”
“儿子已经长大了。”
“对了,娘给你指的东朝燕北的郡主,这门婚事……”
“儿子都听娘的。”巴彦真没有等母亲把话问完。
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紫海蕊没有再说话,她巴彦真拉过来,抓着他的手,整了整他的皮袄,然后摸了摸他的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