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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相煎 ...

  •   “殿下!殿下……”

      叶辰夕从那个房间出来后便有点失控,他不理会苏末云的呼唤,扔下手中的匕首拔足狂奔。

      苏末云见状,脸色骤变,担忧地跟在他身后。沿途正在巡逻的侍卫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辰夕冲进自己的房间,手掌一扫,案上的茶杯摔落地面,应声而碎。叶辰夕犹不解恨,却又无法宣泄,转目看到挂在墙壁的长剑,正要拔剑出去乱舞一通,苏末云却冲了进来,从身后抱住他。

      “殿下,不要迫自己……”苏末云的声音温柔至极,又带着几分伤感。

      叶辰夕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恨恨地说:“是他在迫本王,他宁愿让位给叶幽然也不愿意让位给本王。他连对堂兄弟都比对本王好,当年裕王叛~变,安王袖手旁观,他尚且不杀安王。本王在大婚之日知他遇险,悔婚来救他,他却要杀本王。本王到底做了什么让他憎恨至此?”

      说到激动处,叶辰夕出手拔剑,快如闪电,一剑劈向身旁的木案,啪的一声,木案断成两截。

      苏末云听着叶辰夕的控诉,心如刀割,更用力地抱住叶辰夕,用手轻抚他的胸口,慢慢安抚他:“殿下和他并称我国的文武二柄,多年来一直和他争夺皇位,他又岂会放过殿下?殿下有怜兄之意,不忍伤他,他正好利用殿下的不忍拖延时间,等他的人马一到,殿下将前功尽废。”

      叶辰夕咬紧牙关,握剑的手渐渐收紧,不发一语。

      苏末云继续抚着他的胸口,轻声说道:“若殿下无法狠心,不如让臣试试?此事不宜拖太久。”

      叶辰夕慢慢闭上双眼,沉默良久,才答道:“好的。”

      苏末云暗松一口气,把脸贴近叶辰夕的后背,声音渐渐转低,带着诱惑:“殿下,抱我……”

      从掳走叶轻霄那天起,叶辰夕再没抱过他,他的心里一直隐隐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指尖悄然流逝,想留也留不住。他太害怕这样的感觉,唯有叶辰夕的拥抱能让他释然。

      叶辰夕闻言转过身来,扔下手中剑,低头吻住苏末云的唇,他的动作十分粗鲁,仿佛要发泄什么,但苏末云毫不在意,抬起头热烈地回应,两人的舌尖在口腔里互相辗压,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

      叶辰夕把苏末云拉到榻上,放下幔帐,遮住无边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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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叶轻霄醒来的时候,窗外雪已停,房间内的火盆已熄灭,寒意阵阵。伤口虽已包扎好,但每动一下都会牵动伤口,像火灼般痛。他忍痛掀开锦衾,穿衣下榻,刚穿戴整齐,便听见开门声。他以为又是叶辰夕,心无来由地颤了一下。

      苏末云走了进来,慢慢来到榻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叶轻霄:“陛下昨晚睡得可好?”

      看见进来的是苏末云,叶轻霄的心情十分复杂,仿佛松了口气,却又隐隐失落,他不动声色地问:“你找朕有何事?”

      “臣来向陛下要一样东西。”语毕,苏末云把一卷染黄纸放到案上,目光却不曾离开过叶轻霄:“陛下,请!”

      苏末云在叶轻霄面前从不称臣,因今天要迫叶轻霄写让位诏书,才不得不承认他的皇帝身份,但他却毫无恭敬之意。

      叶轻霄看也不看案上的染黄纸一眼,斩钉截铁地道:“朕不会写的。”

      苏末云眯起双眼,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殿下有怜兄之意,臣却不一样。若陛下再不识时务,别怪臣心狠手辣。”

      叶轻霄轻笑一声:“朕这辈子有什么风浪没见过?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但想要朕妥协却是不可能的。”

      苏末云虽然以前和叶轻霄没什么交集,却听过不少这位铁胆皇帝的事迹,知道他每临大事有静气,如今看他虽受制于人却不失气度,心里也不恼,只是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他的下颚,把一粒药丸塞进他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连味道也尝不出来。叶轻霄望向苏末云,语气平静:“这是毒药?”

      苏末云放开叶轻霄,冷笑道:“毒药反倒能给人个痛快,但此药却让人生不如死。”

      苏末云刚说完,叶轻霄便感到一阵万蚁钻心般的剧痛,又仿佛全身血液都要倒流,他蹙起双眉,全身颤抖得厉害,额角慢慢渗出冷汗。

      苏末云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解释道:“这种药叫诛心,不会致命,但却让人如被刀剑慢慢锯着心肺及骨血,痛不欲生。陛下若不想受苦,那就请写下诏书吧!”

      叶轻霄倒在榻上,早已痛得嘴唇发白,他的手紧紧抓住锦衾,脑袋昏昏沉沉,他差点以为自己会痛昏过去,但那尖锐的痛楚又无比清淅。冷汗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流入眼睛里,他说话时连声音都带着颤音:“朕说过绝不会写的。”

      “臣很佩服陛下的风骨,却不知道陛下能维持到何时?”语毕,苏末云一甩衣袖,转身走出房间。在他一只脚将要踏出门槛时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对叶轻霄说道:“臣就在门外,若陛下改变心意,可以呼唤臣进来。”

      当房门缓缓关上之后,叶轻霄终于不再隐忍,在锦衾中翻滚,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无法舒缓那蚀骨的痛楚。当又一阵激痛袭来时,他不自觉地抓住锦衾,用力之猛,竟把锦衾撕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见开门声及脚步声。叶轻霄抬起汗湿的脸,望向唇畔噙着冰冷笑意的苏末云,用意志力强迫自己的身体停止颤动。他的性情孤傲,即使受制于人,却不能失了气势。

      苏末云注视了叶轻霄片刻才问道:“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不管你问多少次……朕的答案都……不会变……”叶轻霄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短短的一句话,已用尽了他的力气。

      苏末云冷笑:“看来臣进来得太早了,臣再给些时间陛下考虑吧!”

      语毕,他毫不犹豫地走出房间外,连头也没回。

      叶轻霄早已全身被冷汗湿透,痛楚盈满四肢八骸,一阵痛过一阵,几乎让他招架不住。他的目光掠过四周,看见案上放着数个茶杯,主意一定,慢慢往榻沿爬去,那几步的距离却爬得极吃力。

      下了榻,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案前,抓住案上的茶杯,猛一使力,把茶杯撞向地面,随着一声脆响,茶杯碎成几片,他拿起其中一片碎片,往手肘割去,他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手肘的痛楚上,但那注意力只能分散一时,很快便又被抽筋剥骨般的楚痛掩盖。他一咬牙,又划了一下,继续从手肘的尖锐痛楚中寻求短暂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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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外面寒风阵阵,但凉亭内却一阵暖意,厚重的锦帘抵挡了凛冽的寒风,凉亭四周皆放置了火盆,让人几乎忘却了如今正值寒冬。

      叶辰夕正和其中一名近卫施闲对奕,但施闲等了半天,却等不到叶辰夕下子,不禁出言提醒道:“殿下,该您了。”

      叶辰夕回过神来,执起一颗白子,却不知该放在何处,脑海里一片凌乱,几乎无法思考。

      苏末云已经去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叶轻霄怎么样了?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轻易屈服,只怕要吃些苦头。那诛心是非常霸道的药,他曾在几个不长眼得罪他的恶霸身上试过效果,那些恶霸个个痛得在地上打滚求饶,那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更有人忍不住咬舌自尽。想到这里,不禁心头一惊,他会不会也因为忍不住痛楚而……

      “殿下,您有心事?”施闲看他执子发呆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叶辰夕的手一颤,白子落在棋盘上,打乱了棋局。施闲见状,继续说道:“殿下今天似乎有点焦躁。”

      叶辰夕剑眉一轩,拿起放在一旁的茶喝了一口,茶早已冷,入喉是一阵苦涩的味道。

      “本王有什么好焦噪的?你多心了。”语毕,他扬眉一笑,但那笑意却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苍白。

      施闲虽心知有异,却不敢追问,只好把注意力放到棋盘上,思索片刻,放下一子。当他抬起头来时,却见叶辰夕怔怔地注视着某个方向,他不必细想便知道那是囚禁皇帝陛下的地方。

      又等了片刻,始终不见叶辰夕回过神来,他只好轻咳一声,叶辰夕全身一震,手中的茶杯晃了一下,碧绿的茶汤洒落在棋盘上。

      啪的一声,叶辰夕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快步往囚禁叶轻霄的方向走去,虽然这段路不长,但叶辰夕却走得十分不耐。寒风不息,翻卷着他的衣摆,仿佛连他的心都冷得颤抖起来。

      远远看见苏末云独自站在叶轻霄房间外的梅树下,被梅花洒了一身。他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以掩饰过的平静声音问道:“他怎么样了?”

      苏末云摇头:“他比臣预想的更倔强,撑了两个时辰都不肯妥协。”

      叶辰夕心头一紧,他在几个人身上试过药,从没有一人能撑过一个时辰,再这样下去,他真怕叶轻霄会活活痛死。当他意识到之时,身体已情不自禁地推门走了进去。

      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几乎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望向背靠着木案坐在地上的叶轻霄,那艳赛牡丹的血色让他的眸瞳不自觉地一阵收缩。叶轻霄的左手手肘上出现了数道划痕,鲜红的血沿着手肘滴落,早已湿透衣裳。他的发绳不知落在何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上,俊美的脸一片惨白。他的右手握着一块茶杯碎片,全身抖如风中落叶,早已不见当日风华。

      叶辰夕心里不知是惊是怒,他冲了过去,夺过叶轻霄手中的茶杯碎片,猛一使力扔出门外,怒道:“到了这个地步你仍不肯妥协?”

      叶轻霄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叶辰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朕说过不会写的……”

      叶辰夕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却奈何不了叶轻霄。一阵酸涩充斥鼻间,连声音都带着颤音:“当年你和我被群臣戏称文武二柄,各有所长,我未必不如你。为何在这种时候,你非要把皇位留给叶幽然不可?难道在你心中,我真的不如他?”

      面对叶辰夕的质问,叶轻霄只能无声叹息。

      叶辰夕等不到他的回答,激动地钳住他的双肩,吼道:“你说啊!你既然不肯妥协,总要给我一个死心的理由。”

      “朕无话可说。”叶轻霄的意识已渐渐模糊,若非凭着意志力支撑,只怕已昏了过去。身边的一切都已模糊,只有叶辰夕那悲怒交加的脸异常清淅。

      他最不想伤的人就是叶辰夕,但此刻面对如此悲伤的叶辰夕,他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在四目交接的一刹那,他们都清楚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泪光。

      叶轻霄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合上眼帘。叶辰夕一惊,急道:“来人!”

      原本一直站在门口的苏末云终于走了进来,他看了叶轻霄一眼,才把目光转向叶辰夕:“殿下,若此时放弃,只怕前功尽废……”

      “从来没有人能撑过一个时辰,如今他已经撑了两个时辰,若再等下去,只怕他会活活痛死。”

      “殿下,正因为他到了极限,才容易妥协。既然当年他能狠下心杀您,为何您就不能狠心待他?”苏末云虽然表面平静,内心却已狂澜潮涌。他们如愿擒到了叶轻霄,但事情却隐隐约约地变了味,他心中的不安已明显得无法忽视。

      “即使再等上十天,他也不会妥协。”语毕,叶辰夕抱起昏迷的叶轻霄,小心地把他放到榻上,然后转过头望向苏末云,伸出手:“解药呢?”

      苏末云心中一凉,犹豫地道:“殿下,能不能再等片刻?”

      “给本王解药!”叶辰夕的语气已带着不耐。

      苏末云一怔,不由自主地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解药给叶辰夕,当他的手不经意地碰到叶辰夕的手指时,他全身一颤,迅速避开。

      叶辰夕抓住苏末云的手,俊美的脸带着几分内疚:“末云,本王只是不想背负杀兄之名。”

      这解释苍白得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哪能说服心如明镜的苏末云?苏末云心里一阵痛,缓缓挣开了叶辰夕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殿下做事不必向臣解释。”

      语毕,他慢慢走出房间,每一步的声音都特别清淅,叶辰夕知道他在生气,但此时却顾不上他,叶辰夕把解药塞进叶轻霄口里,待药化了之后,才暗松一口气。

      他以衣袖拭去自己额角的冷汗,又开始帮叶轻霄处理伤口及清理身上的血迹,等他忙完之后,天色已暗了下来。

      他为叶轻霄掖好锦衾,然后打开房间的窗户,让清风吹散一室血腥味,

      回到榻边,怔怔地看着那张苍白的睡颜,忽然想起他失忆后初见叶轻霄的那天,他因为不愿意相信楚傲寒的一面之词,决定潜回东越国向他母亲和舅舅求证。

      自从死而复生之后,为了避开东越国的眼线,他一直易容成楚傲寒那位刚薨的九皇弟,并以他的身份待在旭日国。即使回国见母亲和舅舅,他仍不曾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当时他怕康王府内有叶轻霄的眼线,在大门附近绯徊了许久,却不料看见了从康王府出来的叶轻霄,当时他正躲在暗处,没有被叶轻霄发现。他早已看过叶轻霄的画象,自然一眼便能认出来。

      那时候风雨正稠,叶轻霄身穿月白长衫,独自一人从康王府走出来,衣摆已被雨水打得半湿。叶辰夕凝神望去,发现有几名侍卫藏在暗处护着他。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暗处的视线,叶轻霄突然执伞回眸,目光扫向他藏身的方向,只一眼,便在叶辰夕心头刻下深深的烙印。

      他只觉得叶轻霄眉宇间的忧郁浓得化不开,虽然那忧郁转瞬即逝,却让他深刻得无法磨灭。

      后来他暗中见过叶轻霄几次,发现深藏在那双眼眸里的是深深的寂寞。他不懂,那人君临天下,有永不背叛的兄弟、最贴心的知己、有一群忠心的大臣、有民望,虽然外有楚傲寒虎视眈眈,却尚在掌控之内,但他为何还会露出如此寂寞的眼神?

      在之后的无数个不眠夜里,每当想起这个可恨之人时,同时浮现在他脑海的总是这人眉宇间偶尔流露出来的寂寞。

      想到这里,他轻轻伸出手抚上叶轻霄的眉宇,那神色是他从未察觉到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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