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杀》山木有枝

10、第十回 武林会（二）

　　“此次武林会，除了比武切磋选出新一任武林盟主之外，还有一事需要在此和诸位相商。”
　　厅中安静万分，众人均看向他。

　　“一年前，流莺岛岛主逝世。邪教妖女扬言三宝流失，若有集齐三宝者，流莺岛便奉之为主。”他面容严肃目光扫向众人，“邪教诸派本不相亲，是以正邪多年来相安无事各得自在；流莺岛三宝一出，眼看邪教将要数派合一。到的那时，邪教势大，只怕江湖将再现血雨腥风。”

　　“邪教作恶多端，某欲除之而后快！”
　　“此言不假，若是邪教齐心，哪里还有我等立足之地。”
　　“流莺岛妖众极多，若是并入它教，的确祸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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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不落听得无趣，哈欠连连；锦心向左微澜望去，见他唇角似笑非笑倚在倚中好不惬意，心知他不以为然，满厅众人均说邪教如何如何，难道正派中便没有心思龌龊想要借流莺岛之手为祸武林的吗？

　　秋实宫中站出一中年男子，长须黑髯，面容方正，正是上任武林盟主邱平川。“诸位，若是邪教中任意一派集齐三宝，则武林正道前途堪忧。故，邱某在此号召各位，齐心找寻三宝。唯有流莺三宝落入正道手中，武林才得太平！”

　　得！找三宝的人本就不少，武林正道又来掺上一脚。还嫌不够乱嘛……她刚抱怨完，随即便眼神一亮。因为邱盟主说——
　　“三宝之一的鸢尾刀，现已查明落入苗疆歃血教手中！”

　　一片哗然。
　　锦心听得此言，脑筋急转：鸢尾刀在歃血教，齐昊有歃血教圣物赤翡翠……柳下居的情报没错，鸢尾刀本来是在御剑山庄！只不过，妙音阁行动晚了一步。早在他们动手之前，齐昊已经把赤翡翠双手奉上，给了歃血教。
　　齐昊是歃血教安插在中原的奸细，抑或齐昊只是以物易物？这可就不得而知了。

　　“……所幸！”邱盟主扬声压住众人喧嚷，“惊鸿剑已被我辈中人找到，并安全带到了会场，准备武林会后，呈给新任盟主保管。”

　　众人安静下来，目光灼灼的望住邱盟主。可显然他不打算透露流莺剑的下落，转而言道：“最后一宝——落花颜。无人知晓它的底细——是什么，在哪里，如何形状，如何找寻。但流莺岛说，集齐鸢尾刀和惊鸿剑，带着这两样东西上得流莺岛，自会获知落花颜的下落。所以，我们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把落入歃血教手中的鸢尾刀找回！”

　　话说到这里，刚刚想要亲眼目睹流莺剑的声音渐弱，恰在此时，一道低沉的男音透过众人的窃语在厅中响起：“听说惊鸿剑刃如寒潭吹毛断发，乃百年一见的宝物，也不知此话是真是假？既然你说它此时就在厅中，何不拿出来给大家一观，也好了了我的心愿，不枉我跑这一遭。”

　　众人齐齐向左微澜看去，风怀瑜脸上神色极其复杂。他万万想不到左微澜一介富贵公子，竟然有如此胆量在江湖人齐聚一堂之处提出这样唐突的要求。
　　邱盟主倒还客气，耐着性子道：“公子是？”

　　风怀瑜连忙接口：“他是在下的朋友，实不是江湖人。”
　　“既是风贤侄之友，那便无妨。只不过惊鸿剑事关重大，不便一观。”
　　左微澜面上也不见如何失望，更没有过多追究，只淡淡道：“可惜了……”语气间的遗憾倒真像是富贵公子得不到好玩物件时的失意。

　　花不落此时倒是精神尚好：“锦心，你家公子好大的胆子！……”在她心里，流莺岛惊鸿剑这样的事都是武林大事，自有师父师兄操心，连她都不能置喙的，左微澜不过一平常商客，竟然在武林会这么隆重的场合说出这么游戏的话，他也不怕江湖中人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小命？

　　当下厅中七嘴八舌，好一番讨论，就怎样从歃血教中夺得鸢尾刀一事议论得热火朝天。锦心的心思早就跑到了惊鸿剑上，左微澜同她一样，他漫不经心得都快闭起眼睛假寐了。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左微澜特意慢走一步，等落在最后的锦心。锦心知道他有话和她单独说，刚想避开花不落，她却先她一步缠上她：“时候还早，我们去放风筝吧！”刚睡了一觉的不落，现在特别精神且活泼。

　　锦心无奈的咧嘴苦笑：“我们两个？很没意思啊……”她很想奔着左微澜而去，可不落紧紧拉着她，她又要注意着不能露出内力，别提多痛苦了……只这一瞬，左微澜便已不耐，拂袖而去。

　　“把婉词姐姐叫来一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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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心连苦笑都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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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声唧唧，夜色沉沉。一片飞檐之中，一黑衣女子矮着身子趴伏在点苍派所在屋舍的房顶。她面上蒙了黑纱，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双大眼，黑漆漆的眼珠子专注的打量着院里的动静。

　　纯色的外袍上落了薄薄一层寒露，显然她已经一动不动在此等待了很久。她很累，这是白日里放风筝留下的后遗症。可她却决定继续等下去，从小的训练叫她从不知道什么叫放弃。蓦地，她眼神一亮，随即大大的杏核眼仿佛发现猎物的豹子般眯起。

　　屋中鬼鬼祟祟跃出了条人影，同样穿着夜行衣。看身形，正是妙手空空刘一鸣。他小心查看了周围的环境，锦心武功比他高出许多，此时屏气敛声，他自是发现不了。

　　待他跃到院门，锦心才悄无声息的追上去。

　　两人就着夜色，一前一后，轻盈地在檐牙间穿行。

　　仙都派所建的房屋院落齐齐整整，远远看去浑然一致。待得妙手空空减缓速度停下步子闪身进了一处院落，锦心才从隐身的树后闪出来，步他后尘入了院。她脚步轻移几乎足不点地，走了一会儿，她意外的发现眼前景物十分熟悉——
　　竟是清城派所在院落。

　　她不由有些踌躇。妙手空空和齐昊混在点苍派中，伺机在武林会期间盗得惊鸿剑，几乎是已经可以肯定的事。她候在点苍派屋顶，就是为了尾随他们寻得惊鸿剑的所在。可妙手空空进了清城派的院落——他发现自己了？不，不可能。刘一鸣武功不高，自己又万般小心。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惊鸿剑真是在清城派。
　　她仔细回忆风怀瑜的表情动作，仍是没有找出蛛丝马迹。

　　跟进去看看再说。

　　院中很静，显然众人都已熟睡。妙手空空轻功极高，几个起落便已到了风怀瑜房门外。锦心急忙跟上。

　　隔着一段距离，她看不清刘一鸣如何动作，却见他很快便打开了窗户，进到房内。他手法娴熟，果然不负“妙手空空”的名号。她不由有些担心，生怕晚了一步，惊鸿剑真的给他盗去交给齐昊。按鸢尾刀的下场来看，齐昊必会把宝剑交给歃血教。从清城派手中夺剑，显然要比从邪教歃血教夺容易的多——
　　她手边是颗无名树，上头结着青果。她顺手摘下一粒，就着月光把果子从窗口砸了进去。与此同时，她提气纵步，迅速跃出院墙，远远避开。

　　旋即，清城派院中一片呼喝，灯烛断断续续燃起。

　　远远看见妙手空空夺路而逃，锦心才险险松了口气。一口气尚未松完，便听斜刺里闲闲冒出个声音：“姑娘好大的雅兴啊，这么晚了不睡，穿成这样，是在这儿逛园子？”

　　锦心猛一抬头，便见高大的榕树顶端坐一执箫的年轻男子。背对着月光，瞧不清他的长相，不过那双眼睛水波涟涟，即使没有月光衬着，也叫人一见难忘。她连忙低头，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蒙着面纱，猝然见面，他定然认不出自己。
　　她刚转身欲避，便听榕树叶沙沙作响，一错眼的功夫，面前便已立了一人。

　　墨绿稠衫，额饰金带，嘴角微扬，眼中含笑。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漾着水波的潋滟眸子，长如蝶翼的睫毛，依稀近在眼前。这个男人，当真有引人尖叫的资本。
　　锦心沉了声音恶声道：“让开！”

　　他在原地站得不动如松：“先回答我的问题。”
　　锦心怒了。她不敢与他多做纠缠，虽然严格上说，他只在人群中遥遥见了自己两面，与她并不熟识。可她却总觉着，他能认出她。
　　“你让不让！”急怒中的锦心，话语中已带了阴郁。

　　慕子渊显然没有被她吓到，也并不打算依言离开，他甚至特意向前跨了半步，摆明了不想让步的姿态：“姑娘看上去眼熟，我们在哪儿见过吧？”他徐徐道来，不急不躁的态度更是刺激到锦心。
　　她无声冷笑，手中的紫月弯刀带着刀鞘直逼他脖颈。

　　他没动。
　　就在锦心以为快要得手脱身的时候，他手腕微动，便有一枚细细的银针直击锦心面颊，她应变急速的偏了头，银针便贴着她面颊险险的划过去，可手中弯刀的动作却丝毫未受影响。冰凉的刀鞘压在他脖颈之上。“让开。马上！”锦心下巴微扬，手中用力。刀鞘虽然不利，却也在他白皙的脖颈处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这称得上威胁了。
　　可他却混若未觉般，平静的望着锦心，颇为赞赏道：“姑娘你刀法不错。快，狠，准。叫我毫无还手之力啊……”见锦心微微皱了眉，他才又道，“不舒服吗？”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以一种抱歉的语气道，“忘了告诉你。我在针上下了点药，触肌则入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