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三杰〗救赎》千道kime

5、8

　　（八）

　　刘新杰常年喝酒，却不敢真醉。即使醉七八分了，也得保证自己唯一的反应就是蒙头大睡，因为心里隐藏了太多秘密，发酒疯什么的，他从来疯不起。

　　还没入冬，今年的上海已经很冷。
　　谭忠恕撤职令下来的这天，刘新杰在谭家空荡荡大房子里陪了谭忠恕一整天。可虽说是陪客，反倒是他这个陪客让正主煞费苦心好一番安慰。刘新杰知道有他在这里谭忠恕的苦闷不会任意发泄，可还是任性地呆谭忠恕身边，两人举杯弄酒，畅谈昔情往事，不论当年的豪情壮志。

　　刘新杰从谭家出来的时候，醉满八分了，谭忠恕叫人送他回去，他摆手也不开门外停着的车，径自坐黄包车走了。
　　夜里的风很冷，霜刀子似的，刮得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细碎裂开的疼。下了黄包车，刘新杰颤颤巍巍走进巷子里，蹲墙角猛吐起来。吐完了站直身子，没走两步，委顿倒地。

　　丁三不敢跟得太近，一直听到扑通重物倒地的声音，才惊觉追过去，月光下看得到他剧烈跑动时大口大口呼出的白气，而刘新杰紧闭双眼的脸，比月光还白。

　　***

　　丁三搀扶着刘新杰带他回家，刘新杰脸上热得似火，双手又冷得似冰，他从未有过柔顺无匹的瘫软在丁三怀里。丁三抹一抹他嘴角，再不迟疑将人背背上大步前行。
　　楼下保安全心全意打着瞌睡，丁三熟门熟路背刘新杰上楼，在门前将人小心靠墙边放好，拿了地毯下钥匙，开门进去。

　　丁三在回忆着第一次见刘新杰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刚刚完成一个秘密交代的任务回局里交差，路过总务处办公室，看到一个将军装穿得别具一格的男人在安慰总务处一个哭兮兮的女职员，丁三很奇怪，以前没见过这个人，他只是顿了顿脚步，背对着他的男人适时回过头，那眉目就这样进驻他眼底。男人利落转身对他活跃又和煦点点头：
　　你好，新来的总务处处长，刘新杰。

　　丁三将刘新杰扶至床边放好，被子是凉的，他想突然睡进去应该也不怎么舒服。他想伸手替刘新杰脱掉西装外套，可犹如在黑夜中前行太久突然抬头偶遇流光一样的小心翼翼和心虚，让他迟迟不敢伸出那只手。丁三没有开灯，卧室窗前只合上了一层薄布，白色的，半透明，他更愿意在这种相对的黑暗中肆无忌惮观察刘新杰的睡颜。

　　伸出的手终于从刘新杰颈间滑上，滑过下颚滑上他的脸，丁三的手是火热的，面容却竭力镇静，丁三感到自己此刻简直像被包在冰里的火。
　　让心火瞬间冰凉的，是暗处里一支悄悄顶在他胸口的枪。
　　刘新杰缓缓睁开眼，枪口微微使力，逼得丁三仍保持右手抚摸的姿势僵直后退。

　　“什么意思？”
　　刘新杰对着丁三冷冷发问，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怒火。
　　丁三缓缓放下自己的手，眼观鼻鼻观心，沉默。

　　“呵，”刘新杰怒极反笑了，“丁三，我知道你他妈就要跟我平起平坐了，你真以为这样我就动不了你？”
　　丁三抬头望他一眼又收回：
　　“刘处长，我无话可说。”
　　“好，你不说我说。你跟踪我，调查我，却又不表明是为了什么，却又让老子知道你在调查我。”刘新杰下了床，鞋子被丁三脱掉了，他就直接踩地毯上一步步将丁三逼回到客厅，“你一直就在那儿等着我呢是吧，等我主动跟你拉开架势？行哪！我不引你你就不现身，是不是搞特务的都这鬼德行？今天吧既然赶巧了，跟我展示一下你手里握一把什么牌？”
　　丁三一直被逼到沙发前，刘新杰说：
　　“慢慢掏出你的枪放桌子上，然后坐下！”
　　丁三照做了，刘新杰很快拿起他的枪，连带自己的，一起放在身后单人沙发旁。刘新杰坐单人沙发上，隔在丁三与两柄手枪之间，顺便捞出椅脚下面一双拖鞋穿上。
　　“好了，现在咱们谈谈。”

　　丁三只考虑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直视刘新杰，飞快说出了一个住址。
　　刘新杰刮刮自己鼻子，那是阿九老婆离开前，留给他的“家”。
　　“怎么，兔子还三窟呢，我不能有个自己的安全房？”
　　丁三说：
　　“我相信那里现在的确不可能再查出什么，可是我手上还握有刘处长您，非常多的‘巧合’。”
　　刘新杰揉着自己太阳穴，他又开始隐隐头痛：
　　“说说看。”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您曾经跟段海平，也就是水手频频见面。这是谭局长给您的任务，但次数多起来之后我曾经认真分析过之间的规律，发现很巧合一件事是，每次你们见面之后，八局任务必定有所差池或闪失。最明显一次，你们前脚刚在东郊河边见了面，后脚周汉亭就知道自己被锁定……如此分析还有很多，刘处长您还要不要听？”
　　刘新杰表情看起来在出神，丁三说到这里停下话头望他，他点点头：
　　“不错，话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