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三杰〗救赎》千道kime

18、20

　　（二十）

　　刘新杰出院的时候齐佩林亲自去接他。
　　丁三隔远远站着，他原本不该来，但早先齐佩林问他要不要一起时，他还是遵循本心来了。

　　刘新杰在雨后显得特别灿烂的阳光里伸了半个懒腰——他左臂伤没好利索没能展开，齐佩林替他开了车门示意他进去，刘新杰面对阳光微微眯起了眼：
　　“齐局长，您看我家里还给塞俩保镖不？”
　　齐佩林摸着小胡子笑了，直接避开了刘新杰眼神说：
　　“新杰，瞧你说的，你这身手独臂了别人也撂不倒你啊！”
　　刘新杰没把话说白只吭哧吭哧笑。

　　进了车后座坐好，齐佩林坐了他旁边，丁三这个时候才自觉拉开车门坐司机旁侧：
　　“开车，回局里。”
　　齐佩林戴着白手套摆摆手：
　　“不，先送新杰回家。”

　　到了家门口齐佩林先下车，刘新杰随后出来问：
　　“忙不忙，要不要上去坐一会？”
　　齐佩林顿了一下，说不了，而后低声说：
　　“局里现在一团乱……”
　　刘新杰凑近他一点：
　　“黄秋海他真的……啊？”
　　齐佩林终于敛起一直堆出的笑容叹口气：
　　“是啊，看来他早有逆反之心……”
　　刘新杰心情极为复杂，直到齐佩林亲口跟他承认他才真的相信黄秋海反了。他记得黄秋海第一次主动上他办公室跟他打招呼时的模样，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向往和激情，一瞬间让他恍惚看到了燃烧着希望的钱宇。
　　齐佩林没等刘新杰发表言语，拍拍刘新杰肩头拉紧了自己大衣：
　　“上去吧，我先走了。”
　　刘新杰小声问知不知道为什么？
　　正躬腰上车的齐佩林没回头：
　　“理由还有这么重要吗？大势所趋啊……”
　　四个字，道尽了所有的壮志未酬和不甘。
　　刘新杰知道，离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

　　[三月十三日江湾火车站]

　　人力车、汽车、无轨电车和行人来往如织。

　　火车站对面的小茶楼上，推了半副窗的二楼雅座看得到一个穿着长衫的微胖背影。
　　背影的另一端，坐着个西装慰贴的年轻人，姿势慵懒着耷拉着眼，眼眶下由于睡眠不足泛了点青，但突然抬起眼来注视着人时，里面有潜藏着的锐利的审视。
　　捕快还是第一次见刘新杰用这样直白的目光探视他，他当然知道因为什么，他回以刘新杰同样探究甚至带着点逼视的眼神，他晓得刘新杰心里现在有很多问题需要他解答，正如他需要刘新杰消除自己内心的太多疑虑一样。

　　他们两人之间还是他先开口，捕快说：
　　“听说你受伤了，我们安插在医院的人一直没办法近旁，你恢复的怎样？”
　　刘新杰刚刚走上楼来坐下，可气息一点也不喘，这证明刘新杰一路上走得很慢，也许一路上都在思考。
　　刘新杰摘下礼帽放在右手边：
　　“左肩中了一枪，子弹已经取出，现在恢复得不错。”
　　捕快说：
　　“你不该冒这么大风险……”
　　刘新杰刚刚提起茶壶要给自己斟茶，这个时候停下了，他放回茶壶：
　　“黄秋海怎么回事？”
　　捕快在回答之间短暂留白，权衡了一下，说：
　　“他早已对我们展露过他的诚意，我们需要他继续待在需要的地方传递重要消息。”
　　刘新杰听见胸腔随着那一声激烈跳跃而扩张的声音，果然黄秋海早已是安插好的一步棋……

　　“他是否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刘新杰尽量不动声色。
　　捕快说：
　　“在我们安排他撤退的时候，我想他应该猜到了。”
　　刘新杰一字一句再问：
　　“这么说何六的事情你一早就知晓了？”
　　捕快说：
　　“我原以为你会主动跟我报告。”
　　那是一种气定神闲当先指责的态度，刘新杰哗一下站起来：
　　“我他妈以为与我有关的事你他妈该跟我事先商量！”
　　捕快抬着眼皮望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刘新杰，他轻叩桌子：
　　“虽然这里白天没什么人，但也还是小心为妙。”捕快说，“我知道你会对此多想，不过你还是先坐下。”
　　刘新杰伸手解开西装扣子，控制情绪但冷淡地说：
　　“站着好透气。”
　　捕快随了他去，说：
　　“你该知道，零三一同志，这次受伤你自己有很大一部分责任，为什么不把及时掌握的情报跟组织上汇报……这是战场，不是给你搞个人英雄主义的地方。”
　　捕快原以为听到这种已算严厉批评的刘新杰会勃然大怒，刘新杰听了，愣了两秒，反而是正色着言：
　　“那你们的人海战术怎么样？捕快同志，我不怕被牺牲，”刘新杰双手成拳支撑身体捶在桌子上，他贴近捕快抬头注视他的眼神，“……但我不能被自己的同志不信任！”
　　捕快与他短兵相接的眼神动摇了一下，才说：
　　“这是组织上给予你的考验。”
　　“那么我是通过了还是没通过？”虽然早已隐隐预料到，但等到真正被确认的那一刻刘新杰心里却想有无比软弱的回避，然而他还是迎了上去，“如果不是我差点被国民党打死，你们是不是早当我是一步反棋了？”
　　不知道是不是刘新杰眼里毫不隐藏亲者痛仇者快的痛苦眼神引起了心里被武装很好的心灵共振，捕快终是有点遗憾叹口气，伸手捏捏刘新杰紧绷的手臂：
　　“不要轻易下定论，你知道你很重要，我们不能有差池。”
　　我们需要你，国家需要你，等待开拓的未来需要你。
　　刘新杰从没把自己想得多么重要与崇高，但只是一句你献身的主义需要你，就足可以击中刘新杰血肉包裹的那根软肋。
　　刘新杰揉搓着自己脸颊重新坐下身来。

　　“何六口中的消息怎么回事？我曾在事发当晚听他说到过……你们是否已经知晓？”
　　捕快点了点头，将刘新杰视线与他的一起引向窗外。
　　街对面的火车站出站台上挤满了行色匆匆的人，有人拿了纸条去一旁的寄件处领行李。其中一个穿格子西装的男人刚从车站工作人员手上接过一个大件的白色包裹，放入随身的旅行箱里搭车走了。上车的刹那，格子西装抬头往捕快和刘新杰所在的窗户瞟了一眼。
　　刘新杰瞬间接收到那个眼神，不确定且有点震惊问：
　　“契约书和钥匙……拿到了？”
　　捕快憋了太久的紧张情绪一扫而光，他望着刘新杰笑了，胖胖的横向拉开的脸看起来比冰冷表情时顺眼很多：
　　“是的。黄秋海已在蓝调酒吧跟何六买到了这份情报。”
　　刘新杰在心里爆一声操，原来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驴蛋！

　　“我没有把何六的事及时报告是我不对，”刘新杰没想到他还能这么冷静地开口跟捕快对话，“你看着我往火坑里送拿我去吸引火力还不跟我说一声就真他妈是你不仗义！”
　　捕快对刘新杰的指责全盘接受：
　　“拯救罗老先生迫在眉睫，你可知道军统已经下达死命令，要尽快将罗先生无声无息处决！何况零三一同志，”捕快再次带着认真沉重的语调说，“我们从来都不会轻易放弃身边的任何一位同志！”
　　刘新杰知道当初告诉了他这个调虎离山的计划他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答应，如今捕快将话说到这份上，哪能不再搭彼此一步台阶：
　　“这么说你让武奎跟着我，在当夜来看，是为了接应我了。”
　　捕快没想到刘新杰将武奎身份都已经调查清楚，搓掌说：
　　“我原本命令他在你去赴约的路上截住你，何六那条线已经洒出去我们吸引火力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可是……”
　　刘新杰自己点着头接过捕快的话：
　　“可是我在半道上将他给甩掉了。”

　　——这么说还真是老子自己活该！
　　刘新杰再默默爆一声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