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EMPSYCHOSIS 重生（旧）》metempsy

11、十一

　　疲倦。痛楚。困乏。迷茫。
　　那是我醒来时的全部感觉。粘稠的液体从额头上滴进眼睛，我闭上眼拼命摇头，却在滑腻腻的柔软东西上摔了一跤，浓烈的血腥麻痹我的嗅觉，那本来最适合于分辨空气中视觉无法捕捉的最细微动向和形态的器官。我爬起来，然后再次摔倒，浸在血里，四肢软弱得不能支撑，有种奇异的感觉始终困扰着我。
　　我是谁？我是什么？
　　你已死了。
　　有个声音在脑海深处回荡，熟悉而清晰，脆生生的崩裂感。那是谁的声音？是谁？
　　我不知道，想不起来，我知道我还遗忘了其它很多东西，比如我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又是哪里……等等这些，我能够知道的只是空气中有股浓烈的香，甜蜜、美味，我知道食物近在咫尺，遍布四周，而我已经饥肠辘辘。
　　闭上眼睛伸嘴咬去，满溢的新鲜香气冲进五脏六腑。我不顾一切地大口吃着，全然没有在意记忆中某些本可以抓到的东西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远离。

　　天似乎是黑了，雾气浓密，像一层厚重的帷幕掩盖了迷失森林的点点滴滴。
　　我半闭着眼睛小憩，吃得滚圆的肚子突出得有点吓人。琐碎声音在近旁响起，熟悉味道凑近过来，我懒洋洋睁眼，幼狐小小的脸孔在我眼前放大，甚至比我想象得还要大。
　　那白色的小小脸孔，灵活的黑色眼睛小心翼翼地打转。他打着呼噜凑近我，用鼻尖蹭我的额头。
　　我认得他。颜，我的小颜。我轻声呼唤。
　　我的儿子。
　　我记起他，也记起我自己。我是雅，迷失森林的九尾狐雅。我死而复生，从人类的身体内生出一个我。
　　这就是九尾狐得到力量最简单快速的方式。死，然后重生。
　　身体的感觉比起刚刚醒来时好了许多。颜吧唧吧唧地舔我身上的血，不知是调皮还是嘴馋，玩得不亦乐乎。我懒得骂他，努力探出头去观望神之门的方向。我在等一个人，等他来接我。重生的身体比刚出生的幼狐大不了多少，我需要照顾，而我的妻子，瞳，她还有三个没长大的孩子要照看。
　　颜、离、晚。我的三个小儿女。

　　陈旧木门打开的时候月已经上了中天。颜蜷缩在我身边一动不动，小小的耳朵竖着保持警觉。我知道是他的妈妈让他来这里守着我。我可爱的瞳，哄那两个三个月大的小家伙睡着确实辛苦，但是颜已经长大，很快就能为她分担很多事情，这让我能够放心离开。
　　紫藤走到我身边时颜暴怒地跳起来咬他，被我喝住，灰溜溜地钻进草丛躲起来。即使透过浓雾我也能够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他被他妈妈教得太过偏激。我有时候烦恼，但是不想反驳瞳。
　　紫藤把我从那个人类的腹腔里面捞出来，用大块手帕裹上。我看着他抽了抽鼻子，对他的迟到表示不满。
　　他看起来仍然一点也不着急，只是笑，“你知道我起得晚。”
　　我不知道。咬了他手指一口，不重，只是发泄。他笑得更开心起来，问我，“重生的感觉怎么样？”
　　我讨厌这个问题，因此反问他，“死过一次的感觉怎么样？”他就沉默下来。
　　紫藤是人，又不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他来自另一个大陆，而只有当黑夜来临，他才能自己行走，他以血为生，这点我们相似，因而当我们一起在大陆上游荡的时间我们总是分享同一份食物——人类。
　　那让我喜欢他。
　　他看了看草丛里的颜，又问了另一个让我讨厌的问题，“拿自己的儿子撒谎很有趣么？”他是非要我认输才肯罢休。我看着颜，这小东西是我最爱的一个孩子，他像我，也像瞳，极为难得。
　　“他会死，或者会跟我一样，成为迷失森林的王者。”
　　有些话说出来会成真，而有些则因为声音而变成谎言。语言也是一种蛊，看你控制它，还是它控制你。
　　我亲手导演的一场游戏，从一开始。紫藤替我引诱这猎人来到森林，离和晚的被抓激怒了迷失森林的九尾狐群，那让这人类只有跟我离开的一条道路。然后，他的贪婪注定他会死，这觊觎过我的瞳的肮脏人类，能被我选择成为蛹，是你的荣幸。
　　九尾狐是擅长欺骗的生物。
　　永远别相信我们，愚蠢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