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弦音》落月无声

2、第 2 章

　　开满玫瑰的花园是美丽的，不过美丽花瓣下的刺也的确是恼人的。
　　“萨拉！萨拉！赶快把这孩子弄走！　”高贵的夫人看了一眼脚边爬来爬去的一岁幼儿，大声喊道，完全不似平日的温柔教养。
　　“是，夫人。”女仆抱起孩子，怀里柔软的小身体似乎对突然而至的力量感到很不安，咿咿呀呀的哼哼着。
　　“要我再说多少次，不要让他出现在我面前！”夫人似乎找回了自己的教养，低声但严厉的告诫女仆，声音总充满了厌恶。
　　“是的，夫人，我记下了。”

　　来到屋子外面，夏天的苏格兰的下午，阳光是那么可爱。草地上，婴儿正用那柔软小手指揪着草叶，不时抬起头来四处“看”。那是一双天空一样的蓝色眼睛。
　　“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夫人一看到二少爷就会这样，这么漂亮的孩子，金发碧眼，特别是眼睛，多漂亮。”年轻的女仆忙着手里的针线活，和年老的保姆聊着。
　　“谁知道呢？”看着眼前天真的孩子，年老的保姆皱起了眉头。

　　夏季的暴雨来得很快，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不久已是阴云密布。

　　“吉姆，备车！”华贵的夫人收拾好衣装，“萨拉，孩子们就先放在这里，我三天之后回来。”
　　“是的，夫人。”
　　“这鬼地方我真是待够了。安娜，好了没有？！！真希望到了戴安姨妈家之后再下雨。”

　　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萨拉·巴尔克，豪尔维尔家的保姆，别庄的管家婆婆走回屋里。“玛丽，去看看楼上房间的窗户都关好了吗，看样子雨会很大。今晚只有咱俩了，我可不希望看到什么乱子。”
　　“是的巴尔克太太。”
　　＂巴尔克太太，妈妈呢？＂
　　“哦，爱德华少爷，夫人去戴安·福尔曼小姐那里了。”
　　“为什么不带我去？”
　　“这……，太太说了，福尔曼小姐生病了，怕带您去了对您的健康不好。”保姆只好用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好在只是６岁的小孩子。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要看福尔满小姐的病了，只要她的病一好，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我不要一个人待着。”说着，小男孩的嘴噘起来了。
　　“哦，爱德华少爷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啊，”看到小男孩的头抬了起来，保姆继续说下去，“有我，玛丽和您在一起呀。哦，瞧瞧，我把二少爷忘了哪，您的弟弟还和您在一起呢？”
　　“弟弟……”小男孩似乎还不能完全了解这个词的意思。、
　　“是啊，您的弟弟。”说到这，萨拉自己都有些难受，一岁多的孩子了，连教堂都没进过，名字也没有，“豪尔维尔家这是怎么了？”抚摸着爱德华的黑色头发，萨拉不禁为楼上婴儿室里熟睡的孩子的命运有些担心了。

　　午夜，憋闷了近一天的大雨瓢泼而至，没有闪电雷鸣，只是一味的从天空倾倒出成吨的水。

　　“福尔曼太太！！福尔曼太太！！”
　　“怎么了？”年老的妇人摇摆着肥圆的身躯拿着一支蜡烛走上婴儿房。
　　“是二少爷，发烧！”
　　“上帝！”放下蜡烛，萨拉抱起床上的幼儿，孩子的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我刚刚上来看房间的窗户有没有关好，就看到二少爷的样子很怪。福尔曼太太，该怎么办呢？”年轻的女仆手足无措。
　　看看外面的风雨，福尔曼太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女主人不在家，只剩下两名女仆和两个幼小的孩子，唯一的男人也被女主人带走了。
　　“只好等天亮些，我去请劳尔大夫了。”
　　“可是，二少爷的温度很高啊！”
　　“唉，先去那些冷水来吧。”
　　两位女仆忙碌着，没有注意到门口闪过的另一个幼小身形。
　　“……弟弟……，”男孩看了一眼手中的布偶，那是一个水兵，一头金发，“你们看上去真像，”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婴儿，“你也是查尔斯吗？”

　　清晨，雨还在继续下着，两位女仆已经累得昏昏欲睡了，六岁的男孩走进床前，轻轻的碰了碰床上的小身体，“查尔斯……”

　　“查尔斯少爷！查尔斯少爷！”女仆在花园里四下寻找。
　　“我在这里。”花丛深处传来少年的声音。
　　“噢，查尔斯少爷，可找到您了。您的哥哥，爱德华少爷马上就到别庄了，请您换一下衣服。”玛丽穿过层层的玫瑰，尽可能得向少年靠近。“衣服上又要弄上泥了呢。”
　　“好的。知道爱德华哥哥要来，特别摘了新鲜的玫瑰。”说着，少年轻轻的抚弄着手里的花朵。
　　“是这样，那爱德华少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看着少年开心的脸，女仆的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你怎么了，玛丽？”
　　“没什么，”惊叹于少年的敏感，“夫人也到了。”玛丽轻声说。
　　听到母亲到来的消息，少年脸上的兴奋消退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淡淡的阴影。
　　“这样啊。玛丽，请帮我换衣服。”
　　“好的，少爷。”玛丽扶着查尔斯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少年引出了玫瑰花丛。

　　“欢迎您回来夫人！欢迎您回来，爱德华少爷！”
　　“再见到你真高兴。萨拉！　”
　　站在门口，接过主人们递过来的衣服，萨拉恭敬的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夫人和少爷休息一下就可以开饭了。”
　　高贵的夫人轻点了一下头，算是知道了。倒是爱德华少爷，给了年老的保姆一个热烈的拥抱。
　　“查尔斯好吗？”
　　“二少爷很好。”看着还有一个亲人能想起自己带大的可怜的孩子，萨拉的心里也有了一点安慰。
　　“萨拉，我的房间怎样了？累死我了！”长途跋涉后，女主人似乎是很累了。
　　“房间准备好了，我这就把您的行李带上去。”拿起脚边的箱子，“先告辞了爱德华少爷，查尔斯少爷在房间里等您。”看着夫人正往楼上走，萨拉小声同爱德华少爷交谈。
　　“谢谢萨拉。”脱下外套，高大的哥哥拿着一本很厚的书向与母亲相反的楼梯去。

　　别墅的最东边二层，还没走到，已经听到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
　　“查尔斯，我进来了。”
　　正在弹琴的查尔斯听到哥哥的声音，停下了手，循声转向门口的方向伸出手，“爱德华哥哥！”
　　看着窗边的弟弟，爱德华相信自己见到了阳光的笑容，那么灿烂。
　　“见到你真好，我亲爱的弟弟！　”爱德华拥抱了仍旧坐在琴凳上的弟弟，“过得好吗？”
　　金发的弟弟没说话，用微笑回答哥哥，双手在哥哥的脸上探索着。
　　看着弟弟的动作，爱德华的心不禁沉了下去。那双漂亮的天空般的蓝眼睛，难道真的是什么都看不到吗？
　　收拾起情绪，埃德华拿起了放在手边的厚书，“这是给你的礼物。”
　　“这是什么？书？”查尔斯疑惑了。
　　“不错。”
　　“里面写了什么爱德华哥哥？你会念给我听吗？”查尔斯的手不停的摸索着手里的书，感觉书很厚，纸也非常厚，封面上有很多小点点。
　　“不，我不会念给你听，不过我可以交给你看。”
　　“看……，可是……，我……”
　　看着弟弟疑惑的小脸，爱德华决定不再戏弄可怜的弟弟了。
　　“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有个法国人创造了一套专门给视力有缺陷的人设计的文字，不用眼睛看也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用眼看，拿这是种什么书呢？”
　　“你看，我教给你。”说着，爱德华拿过那本厚书，把查尔斯的手指放在封皮的凸起上，“感觉到了吗？”
　　“嗯，很多点。”
　　“哈，这就是了，再仔细感觉一下。”
　　查尔斯慢慢的摸着，脸上的疑惑越来越重。
　　“慢慢来，”说着，爱德华打开了书，“我们要慢慢的学，这是第一页，教给你字母。”
　　查尔斯的手指在那些点子上慢慢的移动，三个一组的点子，排列的顺序有些变化。
　　“这真的是……”
　　看着弟弟有些激动，爱德华的情绪也高了起来，“不错，不同方向排列的点组成不同的字母，这些字母再组成单词，你只要慢慢记住每个单词的拼法，就能自己阅读了。”
　　“哥哥！哥哥！”查尔斯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不停地叫着哥哥。
　　“好了，”爱德华抱过弟弟，他知道，此刻怀里可怜的孩子一定是泪流满面了，因为自己的眼睛也已经湿了。
　　“好了，准备一下，待会一起下楼吃午饭？”把弟弟从怀里轻轻地推出来，爱德华仍旧扶着查尔斯的肩膀，“好了萨尔，议会我们一起来认识这些字好吗？”
　　“嗯。”刚刚平静下来的查尔斯只能轻轻点点头。
　　“啊，忘了告诉你，这种文字叫布莱叶字，还有琴谱呢。”
　　“布莱叶，琴谱……”
　　“对啊，以后你就能自己学着琴谱弹钢琴了。”想从弟弟怀里抽出厚大的书，不料查尔斯抱得更紧了。
　　“查尔斯？”
　　“哥哥，你刚刚叫我萨尔了呢？”
　　“啊，哈哈，觉得查尔斯这名字叫多了有些拗口呢。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呢？都是哥哥给我的名字呢。”笑容再次回到弟弟的脸上。“以后，叫我萨尔吧。”
　　“……好吧。来，先把书放下，一起去吃午饭吧。我快饿死了呢。”说着，爱德华再次试图把书从弟弟怀抽出来，不料查尔斯却握住了他的手。
　　“你和妈妈一起吃吧，我不饿。”
　　“萨尔？”奇怪于弟弟的举动，爱德华十分不解。
　　“我真的不饿。再说……，再说……妈妈……可能不会喜欢和我一起吃午饭吧。”弟弟的声音越来越低。

　　“放心，这次一起吧。有我在，我们一起说服母亲。来吧。”

　　虽然爱德华的心愿是好的，但在餐桌上，还是证明了查尔斯的担心。母亲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明显的表现出了不耐烦，在桌前作了不到１５分钟，母亲就匆匆离开了。
　　“爱德华，饭后到我房间来。”丢下这句话，母亲离开了，在这段时间里，她根本没有看一眼自己的小儿子，更不用说同他讲话了。
　　爱德华明白，可怜的弟弟再一次被伤害了，看着弟弟失望的脸，不知道怎样安慰他。
　　“时间太短，等日子长了，母亲一定会喜欢你的。”拍着弟弟的肩膀，爱德华温和的说到。
　　查尔斯敏感的觉察到了爱德华对自己被母亲冷落的事情很在意，不过有这样一位为自己担心的好哥哥，查尔斯心里还是有一点安慰的。握住肩头上哥哥的手，查尔斯把话题岔开了，“哥，我没事。能帮我再拿块面包吗？”
　　“好的。”看到弟弟没事，爱德华的心稍微宽了一点。“咦，你手上的不是还有一些吗，还要，呵呵，什么时候吃的这么多了？”
　　正在兄弟俩开玩笑的时候，萨拉进来了，很显然，她已经知道了夫人的离席。听到爱德华的话，萨利笑眯眯的替查尔斯作了回答。
　　“少爷是要拿面包去喂他阳台上那些麻雀。阿，我看到可不只一次了。”
　　“真的吗？麻雀可是不会太亲近人类的。萨拉，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每次饭后，在查尔斯少爷的阳台周围就会聚集很多麻雀，偶尔还会有别的鸟，后来，我就发现查尔斯少爷会把自己的面包剩下来拿去喂鸟哩。可惜啊，做这些面包可是很费时的阿。”
　　“抱歉，萨拉，”听到最亲近的保姆这样说，查尔斯觉得很过意不去。“可是，你知道吗，那些鸟儿真的很喜欢你的面包呢，这几天又多了好几只……”
　　“那是当然，”打断查尔斯的话，女仆骄傲的说到，“我可是整个苏格兰最好的面包师傅，那会有人不喜欢我的面包呢！！年轻的时候我可是除了名的面包美人呢！！………………”
　　听萨拉这样一说，查尔斯笑了。看着弟弟的笑容，爱德华放心了，看来刚才母亲的事并没有给弟弟带来太严重的影响。
　　“能不能请伟大的面包师傅在给我们一点牛奶呢？”爱德华把空杯子递给了正在喋喋不休的萨拉。
　　“哦，当然，等我回来再告诉你我的光荣历史。”萨拉一扭一摆的走进了厨房。
　　“哦查尔斯，萨拉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有她在这里，谁也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