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四]殇》蝎Cain

2、第二回

　　殇·第二章

　　它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多久了，每次睁开眼看见的永远都是一样的颜色，所以它干脆懒得醒了，睡吧，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它……嗯，如果它没有感到那股扑面而来的阳炎之气的话。

　　竟然有人能进入这阳炎之地不死？记得它所在的地方更是处于这地脉的中心。

　　“主人所说的‘赤焰珠’到底在哪里……”

　　赤焰珠？那是什么？这里有那种东西么？它怎么不知道？赤焰珠……听起来倒是挺耳熟的，呃？难不成，是‘那个’？它混沌的脑袋逐渐清晰起来，动了动身体，带起气焰流动。

　　羲和心下一惊，是他大意了，原本以为如此烈焰之地除非有主人那样的至阳之体以及极高修为者可以出入外，不可能再有活物存在，而且这一路上他也并没有感受到其他活物的气息，但就在他已放松警觉的时候，面前炎色墙壁上那形似朱雀、却比朱雀多出两翼的雕塑竟突然动了起来。

　　“何人闯入吾静眠之地？”声音低沉，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静眠之地？如此看来此兽应该就是主人说的，这地脉的守护圣禽了：“吾名羲和。”对方虽是气势过人，但羲和没有从中读出杀气，于是也就先收敛了态度抱拳回答了一声。

　　没有给来者提问的时间，继续问道：“到此地来做甚？”说话间，它已缓缓从壁上幻化下来，一只泛着阳炎、浑身浴火的炎鸟呈现于羲和面前。

　　“借‘赤焰珠’一用！”羲和并无意隐瞒自己的目的。

　　“此地并无汝所说的赤焰珠，离开吧。”说着就要转身，却被羲和一阻道：“吾主说过，阳炎地脉内必有赤焰珠。”

　　“……汝主？”守护圣禽这才有了打量来者的念头：此乃神器之……剑灵？

　　“吾主玄霄，拥有绝世之才，却被上天所忌，将其封印于东海之底！羲和立誓，竭吾一切之力得赤焰珠恢复吾主功力、救吾主出这东海！”羲和坚定的言语让守护圣禽有些奇怪。

　　“救出东海又能如何？”得罪于上天，必有天谴尔报。

　　被问剑灵毫不犹豫地笑道：“羲和只愿跟随吾主，无论吾主做什么，羲和绝无二话！”

　　听闻回答，圣禽有些怔怔地看着羲和，它并不知自己此时眼里流露出的是名为‘震惊’的眼神。这把羲和剑的剑灵怕是与自己一样，皆是由‘物’修炼而成，但就算已修出躯体，其心智也如婴儿般纯净。如它，它就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活，为何会在这里，记忆仿似白纸。然心智虽纯净，却不代表蠢笨，它们本就有着高于‘物’的能力，绝不会轻易甘居人下，尤其是已修成人身的‘物’，可说是更加傲气十足。

　　但面前的剑灵却告诉自己，他有主人，有清楚的目的，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么，又是怎样的主人能驯服此等神器剑灵？

　　圣禽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此处并无什么赤焰珠，但是……”在剑灵想要说话前先阻了过去：“吾却有一物兴许能帮汝。”

　　剑灵面露喜色。

　　“……乃吾之内丹。”平淡地扔下一句话，却让剑灵身体一僵。

　　圣禽看着面前剑灵迟缓却坚定的动作，眼里透出‘果然’的神色，只见一把通体火红的焰剑自剑灵置于右侧的掌中脱出。

　　“汝想强夺？”

　　“羲和说过，竭吾一切之力助吾主出东海。”剑柄脱出，羲和轻巧握住，已渐渐有备战姿态，但对面的被宣战者却仍旧一身从容淡定，道：“吾虽无自信胜汝，却有自信毁掉内丹。”

　　“你……！”剑灵一惊，他未曾想过。

　　“何必动怒？吾并未说不给内丹。”守护圣禽看着剑灵疑惑的模样有些好笑：“吾之内丹不会交予汝，若是要取，让汝主亲自前来！”它只是想看看，能让如此强大的剑灵甘居其下的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吾主被困缚神、噬魂两重结界，更被缚身咒链束缚，身体已是无法动弹，又如何……”

　　“这与吾无关。”圣禽说着便退至刚才下来的石壁下伏身而息，知道剑灵仍未离去，便道：“汝既可以剑灵之体通游东海，就不会以此法来做文章么？”

　　羲和有自信可以强夺内丹，却也惧于此圣禽说的话，今日也算是有些收获，先将此事报于主人，由主人定夺吧。

　　这么想着，羲和收回焰剑，对已闭目小息的守护圣禽道：“告辞！”

　　片刻之后，属于外来者的阳炎之气消失得丝缕不剩，它睁眼看着刚刚剑灵所站之地，眼中神色从冷淡变得柔和，它在期待着，剑灵之主的莅临。

　　静静听完羲和的回禀，玄霄只应了一声：“是吗……”便垂目沉思。见主人这样，羲和不敢打扰，保持着恭敬的姿态静待主人的吩咐。

　　半晌，玄霄狭长的凤目睁开，看着那一圈一圈的蓝色咒纹缓缓道：“羲和，借你剑体一用。”

　　听得此言，羲和先是一愣，但微一思量便明白了，毫无异议回道：“是！只是……”

　　玄霄不用看也能听得出他的担心：“所以，我的灵体不可分开太久。”

　　九转玄功，精妙绝伦却也艰涩难修，尧是天赋异禀的玄霄也无法在短短百年之内领悟透彻，不过以自己的修为，加上羲和剑的加持，撑过一个时辰应是无碍。即是有碍他也得去，从九天玄女的不期而至后，他的时间便不多了。

　　羲和立即应道：“羲和明白，羲和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主人带至阳脉之里！”

　　“嗯，如此，三日后便辛苦你了。”

　　“是！”

　　夜·青鸾山顶

　　云天河把自己收拾完毕正准备要休息，却突然感觉从门外传来一股异常的波动，明明应是如此熟悉，但这紊乱的气息是……

　　还没等云天河想明白，他家的门就被‘咣’地一声撞了开来，是的，撞开的，来者几乎是从开始就保持着跌跌撞撞的状态，凭着那能让自己安心下来的直觉找到了刚从床上坐起身迎过来的云天河面前。

　　从没见过面前人这副模样的云天河着实被吓了一跳，忙把他带到床边坐下，有些笨拙地边安慰他边问道：“紫英，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么？”能让向来稳重的慕容紫英如此失常，云天河的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天河……”直到听到云天河的声音，琼华的现任掌门才算清醒了些，他紧紧抓着云天河的手，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样，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出什么，云天河拍拍他的手，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见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得压了声音，以能让人安定的声音道：“紫英，冷静下来，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拿着茶杯，看了着里面的倒影半晌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天……启……”

　　慕容紫英只说了两个字，云天河却是一震，天启，九天玄女借由冥想仅传达给琼华派掌门的启示，现下能用上‘天启’，只能紫英知道的事……“难道是大哥？！”

　　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几乎不用慕容紫英说，云天河就看他现在的模样也知道这所谓的‘天启’是什么了，终还是逃不过么？玄霄……大哥……

　　云天河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紫英的手。

　　“魔根深重、百年难涤；孽源不灭、魔意难平；以此，判予魔物玄霄：天诛之刑！不善魔身、不善魔性、不堕轮回、不允超生！”

　　“天诛……之刑……”喃喃低语着这冰冷的四字，云天青原本搭在枝桠上的手一握，只听得‘啪嗒’一声，拳头粗细的枝桠应声断裂，轻颤的手掌放开，已经化为粉末的木屑飘散开来，带着那句微不可闻的问题飞往虚无。

　　“此种判决，师兄，你要如何承受？”

　　而他的百年等待，真的只能成空么？

　　感觉到上次的阳炎再次降临时，守护圣禽从假寐中睁开眼，却见三天前来过的剑灵正手持炎红神剑立于它面前，它一眼就能看出这把就是剑灵的真身之‘物’，上次那把不过是他幻化的武器而已，羲和剑么？它明白了，起身并不说话，圣禽之傲显露无遗。

　　剑灵亦不多语，只将炎剑置于自己身前，左手抚上剑体，随着手掌的移动，一缕白烟自剑中飘了出来，慢慢聚成模糊的人形，又渐渐化为人影，最后才显现出其真正的模样。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一刻钟左右，圣禽看清了这位‘神器之主’的真颜，英眉斜飞入鬓，狭长的凤目此时因聚灵而轻轻阖着，刀削般俊朗的鼻下是如主人淡漠的性子般紧抿的薄唇，额间一点朱砂镂空流苏为这张可称为俊美的脸庞冠上仙者之衔，披散的褐色长发和白底紫边的大氅在阳炎的鼓动下无风自动。

　　他只是静静地负手而立，浑身突显的迫人气势已是令人敬畏。若非此刻是在东海之底，若非此时不合时宜，圣禽几乎就要认为是天界的某位战神落了凡间。

　　少时，玄霄已聚灵完成，这才睁开了凤目，一眼便见着面前正打量自己的守护圣禽，果如羲和所说，形似朱雀，翅有双翼，冠有三翎，尾有四羽，浑身浴火，眉目间更是有赤焰流动，此等圣禽必是不凡之物，只是不知为何会在此地栖息甚久，甚至让这处变为了阳炎地脉。

　　“羲和之主，有礼了。”圣禽并不介意玄霄的打量，事实上，它在玄霄睁眼的一瞬间便被那宛如星烁一般的凤目征服，那眼中揉合了太多的东西，是现在的它读不懂的。

　　“称吾玄霄便是。”在这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圣禽面前，玄霄从不托大。

　　“吾知汝来的目的，吾亦会遵守约定将内丹借予汝，不过……”顿了顿，圣禽又道：“吾有一个要求，只要答应，吾便借汝内丹。”

　　“请说。”

　　“让吾观汝之记忆。”圣禽说完，没有在玄霄眼中看到应有的震惊或是慌乱，只有一闪而过的疑惑而后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坦然与它相对。

　　这厢，玄霄听了这个要求虽有一瞬的疑惑，却并未深究，他心如明镜，并不认为自己的经历有任何不能让人观之的地方，所以他点点头答应了。

　　它展翅而飞，在剑灵惊讶的目光中化为一道鸿彩包裹于玄霄全身，玄霄已在那道炽流扑来之时闭上凤目，任其所为。

　　然后它看到了，小时候的玄霄，因天赋异禀被琼华派掌门收于门下，授其修道之法，传其救世之功，它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行中成长起来，看着他仗剑救人，看着他受伤独息，看着他本就不外放的性子渐渐变得更加内敛，看着他越来越严厉地要求自己，看着那些师兄弟们个个远离他，看着他成为首座弟子，看着他从内敛变为冷漠……日子平凡得仿佛永远都会如此单调，就在这时，它突然发现，玄霄的身边出现了一名奇怪的男子，它一愣，因为这名男子与羲和剑灵的脸几乎一模一样，虽然两人的感觉天差地别。

　　在记忆中它看到，那个家伙好像生来就是用来打破琼华门规的，无论是修身还是习武，他永远不会乖乖听话，偏偏他又是个绝佳的修道之身，这矛盾的青年总是将身为其师兄的玄霄气得大吼‘云天青，给吾滚去思返谷思过！’，它看着这个名叫云天青的男子笑嘻嘻地凑到玄霄耳边说着‘好啊，师兄，记得给我送饭过来喔~’说完就逃，因为玄霄手中已经聚起光环准备发作了，它看着两人在打打闹闹中修行，看着这个云天青成为琼华人人都喜欢的人，看着玄霄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变得稀薄，看着这两人吵闹不断却越走越近的画面，连它都忍不住心情愉悦了些。然而，一个女子的到来打破了他们俩还在萌芽中的暧昧氛围。它听他们叫她夙玉。

　　然后是‘羲和’、‘望舒’的出世，是被选中的玄霄与夙玉的宿命，是一切的开始，它看着云天青趁乱护住夙玉逃出琼华，看着玄霄独自一人挑起一派飞升之望，看着玄霄那傲世孤立的身影被羲和的阳炎之力反噬，看着琼华众人将其禁锢于冰山之中……它的心紧了紧。

　　画面一转，冰山之外的熟悉面孔，却比起之前的‘云天青’显得年轻，稚气了些，他说他叫‘云天河’，然后它看着云天河帮玄霄找三寒器，看着他为玄霄采凤凰花，也看着他与玄霄对峙，看着他质问玄霄，也看着他在玄霄手中……夺取望舒。

　　卷云台一役一直都是玄霄心中的结，他以九成功力保持白日飞升的琼华不落，同时要面对已经成长的云天河、慕容紫英、妖界少主、望舒宿主，乃至后来的九天玄女……

　　它看着玄霄原本星耀般的双眸变为赤红，它听到玄霄那让苍天为之变色的誓言，它感觉自己被那张狂的一切吸引，它的脑中闪过一副画面，那熟悉的狂嚣，那仿若嗜血般的双眸，这一切的一切唤出了它脑中被尘封的记忆，那遥远到让它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的记忆。

　　倏地，它将自己抽离开来，落到了原先站着的地方，吐息，一双流光赤目就这么看着因它离开，重新睁开眼的玄霄，原来自己……那么所谓的赤焰珠果然是……

　　深深吸了口气，仿似平静了刚才因记忆恢复突来的震动它才开口：“以命立誓，弃仙成魔，汝当真不怕天谴？”

　　闻言，玄霄抬眼冷哼：“吾当年敢立此誓，便不惧天罚永劫。”一如当初立誓般狂傲不羁。

　　于是，它明白了为什么傲如羲和剑灵也甘愿居于他之下了。

　　“好！说得好！”圣禽突然大笑起来，身体更是炎芒大张，刺目到让玄霄与羲和不得不以手遮挡的地步，炎芒之后，看清面前之物后，羲和一愣：面前站着的不再是那形似朱雀的圣禽，而是一名背缚四翼、全身只着几缕羽绒的俊逸男子！

　　此时男子整个人悬于空中，双脚一前一后轻靠在一起，尖耳、五彩碎发、额间有一团焰苗印记、双眉眉尾是斜飞两侧的彩翎，羲和不由得扔出白眼一个：如此艳丽的灵体……真不愧是禽类。

　　只见男子右手自下而上带动体内内丹流动，然后薄唇微启，一团焰光从内里缓缓而出，他伸手接住，将它交给了静候一旁的玄霄。

　　“多谢，用后定当奉还！”玄霄说完转身欲走，却被后面的男子阻道：“羲和之主，请慢走。”

　　“？”玄霄停步，询问地看过去，就见男子竟是落到地面，在羲和惊讶的瞪视下向玄霄单膝着地跪了下去。

　　“请准许吾跟随左右。”

　　“你说什么？！”玄霄还未答话，羲和就先一步忍不住吼了出来。

　　“……”玄霄挥手阻止羲和继续吼下去，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一会儿才道：“玄霄乃天罪之身，你跟随吾定无善终。”

　　“那又如何？”男子挑唇而笑，这让他原本俊朗的面容倏地增添许多邪气，拥有流光的双目透出某种坚定的信念：“羲和之主，若是汝听了吾的名字，汝也许便不会有此一说了。”

　　玄霄这下倒是起了些好奇：“请教尊名。”

　　男子道：“吾名，孽火。”

　　羲和并不太清楚此名有何特殊，然玄霄却是凤目一凛，再看向男子的目光有些复杂，他低语：“孽火……孽火无根，天不容生。”

　　天……不容生？羲和听着，心思转了转，马上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也明白了为什么男子会对主子说那句话了，原来他也是天不容许的存在。

　　“哈哈，好！我们，就去闯那凌霄九重天！”

　　“是！”男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