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客少年行-血墨之莲》行草

8、第 8 章

　　已近吴州，我估算着明日午时便能到铸剑阁，心情也颇愉快起来，虽然不免会被责问一顿，但此番裘远异医治有望，却也当得无所谓了，这下天色将晚，我们马不停蹄赶了一天的路程，也不在这一时，便在这离吴州不远的五马庄寻了处客店打尖留宿。这庄子小，只得三五户人家，虽临着官道，却只有一间客店。

　　吃罢晚饭，我独坐在房中发呆，云儿歇在隔壁，但静悄悄的，我盘算着明日回家怎么打发大哥的魔音传脑，正在发愁间，却听得客店楼下有人投宿叫喊掌柜的声音，这客店简陋，地板间疏的很，楼下楼上声音通透，我也不甚在意。

　　“掌柜的，快给我们来几间上房，要干干净净的，仔细奉承着点，爷赏钱是不少的。”

　　一个怪里怪气，尖声尖调，不男不女的阴阳调透着地板传了上来，要是别人的声音我还不在意，只是这声音生生让我吓炸了毛，普天下，除了一个人，没有人讲话这般扭扭捏捏，奇腔怪调的。江湖之大，怪人多得不清，只是楼下这个怪人就怪得可笑，一个大男人，只好做小女儿打扮，不仅讲话声音学得女人，连打扮走路也是女人模样，人家背影一瞧，还当是个窈窕女郎，正面一瞧，却会又怕又笑，怕的是他功夫好，出手快，下手狠，他的一根细金丝，纤细柔韧无比，若一人是他的对头，正端起酒杯在喝酒，还未到唇边，人头却被他那金丝勒走。笑的是他大男人面孔，却涂脂抹粉，装腔作态，刚好这人又姓贾，人家却只叫他“假姑娘”。

　　贾姑娘行走江湖，虽然模样可笑，但也是个人物，只不知为何他甘心投在苏州岑家，与岑亦形影不离，这番他在这里，那就是说岑亦也在这里，我万万没想到，姓岑的平日好派头，今日却也在荒野小店里投宿，这里又不得藏身，我赶紧去把房门又紧了一道，但愿那人不会发现我在这里，要不然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固然我平日不怕麻烦，还尽惹些麻烦，只是这人却是我生平最怕惹的一个麻烦。

　　我想着去隔壁叫起云儿，赶紧一走了事，却又怕出门撞见岑亦，急的团团转。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贴着门缝看外面的动静，那一行人正是岑家家人的打扮。楼梯口掌柜却掌着灯引两个人上楼，我赶紧抽身回到桌边，悄不动地坐下，正踌躇，门外突然传来三声叩门声，正是那贾姑娘在外阴阳怪气的叫门：“二公子，我家公子访得您在此，特地来这荒山野店来会您呐……”

　　这尖细嗓我听得一阵鸡皮疙瘩，料想也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开了门，门外赫然一张贾姑娘的粉脸，正捧着烛台，映得他脸白晃晃的，吓我一跳，后面站着正是岑亦，穿着一身裁剪合身，手工精致的月白锦缎衣衫，摇着把题了几句酸诗的折扇，对我皮笑肉不笑，我只好闪身让他进来，贾姑娘掏出块丝巾掩嘴一乐，退出去把门给带上。

　　我扶着额头真是有点欲哭无泪。

　　“就不请我坐下吗？”岑亦摇着扇子看着我又笑。

　　虽说快五月了，在这山野之处，又是晚上，却也清凉的很，我见他中风一样只摇着那柄破扇子，没来由的打个哆嗦，只好说道：“坐。”

　　岑亦笑着坐下：“你不回家，我却只好出来找你了。”

　　我也沿着凳子在他对面坐下，“我办完了事，自然会回去。”

　　他收起扇子，指着云儿的房间，问道：“那隔壁的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我愣得盯着他。

　　岑亦摆摆手，道：“你一路带着她，可打算如何处理这事？”

　　我抿嘴不言，眯着眼盯着他。

　　他被我盯着有些不自在，只好又说道：“金万留死得蹊跷，他孙女又失踪了，我略探访，便知道是你带走的，我已经买通了官府的刑名，不教人来寻你的麻烦，只是你这样顾前不顾后的性子……”说着他抽出只手，握着我的手，叹息道：“可教我怎么放心得下。”语气颇为关怀，态度甚为温柔。

　　我不禁又一阵冷颤。

　　怪！这个人现在怪的很，上面是话根本不是他平时会说的。

　　若是往常，他定然阴阳怪气地说：“哟！行衣是越发出息了，连死人的闲事都要管上一管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蹬地站起来，缩回手狠拍了下桌子，桌上放着的油灯登时一跳，火苗扑闪不定，我怒道：“姓岑的！你又玩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