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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落梅横笛已三更 ...

  •   转眼昔玦在李府待了半个月,管厨房的厨娘姓花,昔玦便跟着其他人叫她花大娘。花大娘平时只是打理李府里面的小厨房,一日只需供应府里小姐,太太的三餐及饮食需要,所以并不是很忙。
      传闻,花大娘家祖上原是宋时宫廷御厨,蒙古人进入中原后,就一直以开酒楼为生,后来传到花大娘父亲那辈,家道中落,便关了酒楼,在大户人家做厨房火头,花大娘就从父亲那里学得一手的好手艺,刀工火候无一样不精。细如发丝、薄若白纸、猛火爆炒、文火轻煨,味纯色正,实实在在都是真功夫。看得昔玦佩服不已。
      用惯了煤气的昔玦,一开始连火都不会升,幸好花大娘觉得昔玦身世可怜,人又长得单薄乖巧,便悉心教导照顾,昔玦每当如此便万分惭愧,所谓的“悲惨身世”也不过是一时的谎言而已。不过昔玦到也聪明伶俐,只要稍加点拨,便很快上手,平日里也只跟在花大娘后面打打下手,日子过得甚是清闲自在。
      厨房本就偏居后院一角,与主屋相隔较远,除了来端菜的丫头小厮,很少有人过来,只有花大娘的儿子花鸣远经常来,花鸣远就是那天昔玦拉着问话的小厮,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开始还有些腼腆,后来和昔玦熟悉以后,到也活泼有趣,闲着无事便和昔玦讲起府里的杂事。
      李府原本在北京,五年前才搬到南京,当时李大人官拜兵部尚书,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首辅杨士奇,就被降职到南京做了兵部尚书。李元贽的大夫人生有一子一女,长子名李毓,宣德六年考中探花,现在翰林院任太子侍读,次女名李嫣,今年十七,求亲的媒人已经踏破了门槛,但是李元贽却也一个都没有看中,目前仍然待字闺中,另外,侍妾也生有一子,名李敏,与李嫣同年。
      花鸣远曾做过几年李毓的书童,这名字还是当年李毓给改的,每次说起李毓,花鸣远就特别兴奋,总是少爷长少爷短,将那李毓夸得是玉树临风文武双全天下地下绝无仅有,似神仙一般的人物。
      昔玦微微笑道,“你家少爷样貌如何我没见过,不做品论,至于文武双全,我看也一般,我帮你取个名,保管比你家少爷取得好。你要不要?”
      “你能取出什么好名字,”花鸣远不屑道。
      昔玦见他一脸不屑,本想在和他辩驳几句,厨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丫鬟手里拎着药包进来,问昔玦道,“花大娘呢?”
      昔玦连忙站起身应道,“花大娘出去了,秋容姐是来煎药的吗?”
      那叫秋容的女子笑道,“可不是。”
      昔玦接过药包,倒在瓦罐钵子里,用井水泡了,又在柴房里捡了些细柴枝准备升药炉。花鸣远却拉着秋容问道,“住在南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怎地如此神神秘秘的,连人都不许踏进南苑半步。”
      秋容道,“我怎么知道,老爷只让我和冬景两人细心服侍。”
      鸣远又道,“听说那人长得比大少爷还要俊上三分,你和冬景向来是服侍小姐的,你说,老爷是不是想将小姐嫁给他?”
      秋容一听,红着脸啐道,“定是冬景这丫头乱嚼舌根。你也小心点,别胡说八道,小心被老爷知道,撕烂你们嘴。”
      鸣远被骂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傻呵呵的陪笑道,“好姐姐,你可别说,我再也不说了。”昔玦看得明白,掩着住嘴角偷偷地笑了笑。
      秋容到是不好意思起来,顿了顿脚,道,“我一个时辰以后再来取药。”
      过了一会,花大娘就回来了,看见花鸣远还呆在厨房,花大娘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在这,大少爷回来了。”
      花鸣远一听到李毓回来,立刻双眼闪闪发光,兴高采烈地叫道,“娘,真的吗?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花大娘道,“才进了门,正在前厅见老爷呢。我准备晚上多加几个菜。”
      话还没说完,花鸣远便奔了出去。
      昔玦正想抽掉点细柴,用文火慢慢煎熬,也可以起来帮帮花大娘,花大娘却道,“你不用起来帮我,这个药里面有琥珀和花蕊石,需要大火多煎一会儿,你就看着,别让药给煎过了。”
      昔玦应了一声,拿着扇子扇大了火,足足煎了半个时辰,又文火煎了半个时辰,待花大娘炒好几个菜,并让几个丫头端走以后,昔玦才将药罐子拿下来细细泌了一瓷碗。却一直未见秋容来拿药。
      花大娘擦干净手对昔玦道,“你也别等了,趁热拿食盒装了赶紧送过去,我们也好吃饭。”
      昔玦想了想问道,“老爷不让人去南院,我去会不会不好?”
      花大娘叹了气道,“真是傻孩子,你送到院门口,自然有人来应你。”
      昔玦笑着点了点头,拿了食盒出来放进药碗,小心翼翼地端着就出了门。
      入冬后的南京,天色昏暗得早,昔玦出了门才后悔没点个灯笼出来,幸好南院和小厨房离着不算太远,只得一步一步地探着脚下的路慢慢走过去。
      昔玦走过回廊,远远看见花园对面主厅那头灯火通明,想起花鸣远口里那个出色的大少爷,忍不住笑了笑,花鸣远的盲目崇拜也太过了点,论起俊美无俦,她还没见过比她那天在雪地里救下的男人张得更出色的,就连她那个时代明星都没有,可怜一条命被人砍成了半条命,当时要不是可惜了他那样的好样貌,她是怎么都不会救他的,甚至还当掉了自己的手表,想起白白损失的三两银子,昔玦就心痛得不得了,也不知道那大夫还能不能救活他,若是能活,也许还有收回银子的可能,若是死了,那银子可真是打水漂了。
      走了不一会,就到了南院的院角,这南院原本就是李毓在家时的书房,院子里种得许多的腊梅,枝干横斜,倚墙而出,远远看着曲欹生姿,一股寒香扑鼻而来,真道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待走近大门,方见院门上书沁园二字。昔玦敲了敲门,稍后便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门吱嘎一声就开了,开门的是冬景。
      冬景一看见昔玦,又见她手上提着食盒,恍然道,“幸好你送来了,你看我都把这事给忘记了。”
      昔玦道,“不妨事,我见秋容姐姐没来,便送来了,药还是热的。秋容姐姐去哪了?”
      冬景道,“秋容被老爷叫去前厅了,走前提醒我的,我一忙却忘了。”
      刚说着,院子里忽传来笛声,笛音清越夹着梅香而来,静夜之下,格外的清迥动人,昔玦不由好奇问冬景道,“是谁在吹笛子?”
      冬景笑了笑道,“自然是住在这院子的那位公子。”
      昔玦觉得笛音旋律甚是熟悉,又侧耳细听,竟然吹得是一曲梅花三弄,想起白日里秋容和花鸣远说的话,不由笑道,“这位公子甚是高雅,这曲梅花三弄吹得比我以往听到的都要好。”
      冬景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昔玦,昔玦一怔,到不在多言了,笑了笑便告辞而去。走到院角边,驻足细听,以前总是听人说,音乐能舒胸意,能感应别人的心绪起伏,她从未觉得,直至今日,方有此共鸣,笛声之中百折千迥,似乎述说着吹奏人高洁傲物的品性,又柔肠百转,让人不禁动容。直到曲罢,昔玦才悠悠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在这里不知道要待到何时才能回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才往后院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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