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之还乡（上部完）》桃弧棘矢

24、用不用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啊！

　　薄荷轻轻握住了叶安兽皮裙下的那个东西，低着头，虽然看不到脸色，但从通红的耳根来看大约也差不到哪去。
　　薄荷嗫喏着说：“我……我帮你吧。”

　　叶安只觉一个雷从头顶劈下，劈得他麻酥酥的。

　　薄荷咬着嘴唇抬起头看了叶安一眼，然后手上开始笨拙地动作起来。
　　叶安一把抓住薄荷的手，眯起了眼睛。

　　很像。
　　无论是细如柳叶的弯眉，乌黑的大眼睛，挺拔的鼻梁还是小巧红润的唇，统统很像。
　　尤其是那怯怯的，带着一丝期待，又带着一丝忐忑的表情。
　　简直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回到了那个四处漏风的小茅草屋，回到了最初与苏远相遇的那个冬天。

　　叶安抓着薄荷的手，盯着薄荷的双眼，慢慢弯下腰来。

　　叶安的嘴唇触到薄荷尖尖的、毛茸茸的小耳朵的时候，薄荷微微瑟缩了一下。
　　但薄荷随即挺直腰，僵硬地坐着，只是将头扬了起来，秋水一般的双瞳定定地望着叶安，眼睛里有着强自压抑的热烈。

　　叶安伸手捂住了薄荷的眼睛。

　　叶安掀开了薄荷身上半盖着的兽皮，然后便没有了动作。
　　薄荷一动不动地等着，洁白的牙齿咬着唇，将红润的唇咬得有些发白。

　　“在紧张？”叶安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薄荷耳边响起。
　　薄荷的猫耳转了转，颤着声音回答：“不……不……”
　　叶安笑了。薄荷感觉到从叶安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到自己的脖子上，他用力绞着自己的手指，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嘴唇翕动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叶安又一次低声笑了起来。他把头伏在薄荷颈间，贪婪地嗅着薄荷身上好闻的香味。
　　薄荷的身体被叶安压得向后仰，他要用双臂使劲支在炕上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就此倒下去。
　　叶安从薄荷颈间抬起头，撤下了捂着薄荷眼睛的手，改为捏着薄荷的下巴，让薄荷看向自己。
　　薄荷红着脸，眼神慌乱地四下乱瞥，就是不敢看叶安。

　　“不看着我吗？”叶安用另外一只手捏了捏薄荷的猫耳。
　　薄荷敏感的猫耳一缩，像是被捂在掌心的蝴蝶一样在叶安手里扑扇了几下。他眼神躲闪地望了叶安一眼，脸色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不……不是。”
　　“那为什么不看着我呢？”

　　为什么不看着我呢？
　　叶安记得自己死死抓住那把将他几乎砍为两段的大刀时，也这么问过苏远：
　　“为什么不看着我呢？”
　　“真的想要杀死我的话，为什么不看着我呢？”

　　“我……我……叶叔……不……不是……我……”薄荷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什么，他的脚趾窘迫地蜷缩起来。

　　“真可爱。”叶安又捏了捏薄荷的耳朵，赞道。
　　“啊……咦？”薄荷发出惊讶的声音，大眼睛湿漉漉的。
　　“真是可爱啊。”
　　叶安拍拍薄荷的肩，将兽皮被子重新裹在薄荷身上。

　　“我只是开玩笑的，不要紧张。”叶安在薄荷耳边说。

　　“什……什么？”薄荷的眼神一下子变了，他的眼神中有着一点点放松，但更多的是失望与不解。

　　“穿好衣服，来洗漱吃饭吧。”叶安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只是胡乱套上兽皮衣，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出去。
　　薄荷细瘦的手指抓着身上的被子，眼神终于是一点点黯淡下去。

　　“我……我只是紧张。”薄荷轻声说。
　　“我……我愿意的。”
　　为了说出这句话，薄荷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了，但他等了好久也只等到了从外屋传来的洗漱声，然后叶安推开大门走了出去，就好像他完全没有听到薄荷说的话一样。
　　叶安推开门的一刹那，冬日凛冽的西北风吹了进来，吹散了屋子里的温暖，带来彻骨的寒意。

　　薄荷闭上眼，低下了头。
　　“叶……叔……”
　　“我……”
　　“对不起。”

　　叶安推开门，踩着积雪走到结冰的小溪旁边，敲开冰面撩水洗脸。
　　叶安的指尖掠过冰凉冰凉的溪水，收紧手掌，让冰碴碎在自己手心。
　　清晨初起床时身上的那一股燥热终于平息了下来。

　　“那个孩子……”叶安叹息了一声。他回想着自己刚刚的一举一动，很是无语于自己的表现。
　　难道说……我已经饥渴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还是去死一死吧。
　　还有，下次再见到嘟嘟这个坏东西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它！

　　但是，那个孩子……
　　叶安一下下地撩着水，看着清澈的溪水从手指间漏出去，溅起晶莹的水花。
　　在走出屋子之前，叶安其实听到了薄荷所说的话，以叶安五感的灵敏程度来看，就是薄荷仅仅只在喉咙里发出一个气声，叶安也能清楚地分辨出他想说什么。
　　叶安只是不想回应。
　　他也不能回应。

　　那个孩子的感情只是牵魂锁的作用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感情。自从知道自己无意中将法力注入牵魂锁中导致他与薄荷变成主奴关系后，叶安就下定决心要找办法将牵魂锁解除。
　　那不是爱情。
　　无论有意无意，既然我欺骗了你的感情，那么，终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明白真相，放你自由。
　　叶安不想再搅进什么感情里面，上一段爱情——或许那能叫做爱情——中，叶安已经觉得有些疲惫了。
　　所以……

　　“其实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

　　叶安仰躺在冷杉之下，眯起眼迎接从因树枝积雪而愈见苍翠的针叶间漏下的阳光，懒懒地不想动。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还在屋子里的薄荷。
　　今天早上，叶安的确失态了，他的确对薄荷产生了不该有的冲动，叶安不知道为什么。
　　那……不是因为怀念苏远。
　　至少这一次不是因为怀念苏远。

　　“吱呀。”
　　屋子的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传到叶安耳边，叶安动了动手指。
　　阳光好刺眼。

　　薄荷抓着门框在门边张望一下，在看到躺在高大的冷杉之下的叶安时向外迈了一步，然后又迟疑地停下来，他用力捏着门框，尖尖的猫耳也耷了下来。
　　薄荷望着叶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踩上了冰冷的雪地。

　　“叶……叔？”薄荷走到叶安身边，有些迟疑地呼唤。
　　叶安瞟了薄荷一眼，头痛地皱皱眉。

　　伟大的树灵啊，请告诉我我该说些什么吧！
　　叶安压抑住想要狂吼的冲动，仰头虔诚地望向高大得像是成了精的冷杉。
　　叶安的视线被薄荷的身体挡住了。
　　薄荷在叶安身边跪坐下来，伸出手似是想要碰碰叶安，但他又咬咬嘴唇，收回了手。

　　叶安叹气。“你啊……”

　　不等叶安说完，薄荷猛地抓起叶安的手掌，他低下头，嘴唇轻触叶安的掌心，表情虔诚得像是在碰触最崇高的神灵。
　　然后薄荷俯身拜倒在雪地上，额头抵着洁白的积雪。“对不起，那样的事情，我不会再做了。”

　　这……什么状况？
　　叶安瞪大了眼。

　　薄荷一动不动地跪在雪地里，尖尖的猫耳柔顺地贴在黑发上。薄荷的体温将积雪表面融化了一层，修长白皙的手指被冻成了好看的粉红色，赤裸的足心也被冻得通红。

　　叶安再次叹气。他坐起来，一把抱起薄荷放在自己膝上。
　　薄荷垂着头，咬着唇，僵直着腰坐着，不敢去看叶安。
　　叶安擦去薄荷额头上的雪水，又一一擦干薄荷的手指，最后用自己温暖的手心捂着薄荷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脚。
　　“下次不要做这种事了。”叶安轻声责备：“光着脚就敢跑出来？幸好现在天气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否则你的脚趾头就不要想着还能完整地留在脚上了。”
　　薄荷抬睫望了叶安一眼，随即低下。

　　叶安第三次叹气，他脱下外衣罩住不停发抖的薄荷，抱起这个孩子走向屋子。
　　薄荷安静地伏在叶安怀里，顺着叶安手臂的力道将头放在叶安颈侧，呼吸很轻很轻。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怪你。”叶安把薄荷放在炕上，拉过被子盖住薄荷的身子，说。
　　薄荷眼睛立刻一亮：“真的？”

　　“但是……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吧？”叶安傻笑着挠头。
　　薄荷盯着叶安的身下不说话。
　　叶安低头一瞅，立刻像兔子一样从卧室里蹿了出去。

　　这是大早上啊！小祖宗我刚才抱着你时你还刚好蹭在上面啊！用不用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啊！
　　叶安坐在柴火堆上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