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腐汰悼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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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寂静笼罩着外场村，偶尔的虫鸣声只是平添了几分静谧感。
房间里的青年坐在案前，正在稿纸上写着什么。他的双眉紧锁，眉宇间有着不能散开的愁绪以及沉闷。
突然，他的手上一顿，原来手中的铅笔头因为受力过大而折断了。
静信像是从梦寐中惊醒一般，舒了口气，将手中的铅笔换过了另外一只。依旧是削得尖尖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尖锐。笔尖划过薄薄的稿纸，总会在下一页上留下深深地痕迹。
[流放荒野的他又算什么？山丘到底是人间乐土、抑或是放逐之地？他到底是无辜的善人、抑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手刃自己的亲弟弟？]
写没几句，静信就发现自己找不回之前的那个思路，仿佛有什么在阻塞着。他放下笔，将鼻梁上的眼睛取了下来，微微合上了双眼。太阳穴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闷疼似乎是在抗议他长时间的过度用脑，或是没有作息的混乱。
确实，静信发现自己这几天的作息比以往更加混乱，是因为心境的缘故吧。几天前，在得知安森德次郎也病倒在床时，他的父亲室井信明竟是从床上跌了下来，执意要去探望安森德次郎，而之后父亲的表现也着实让静信疑惑。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父亲所写的邀请函，皱了皱眉，重新戴上了眼睛。
桐敷正志郎，桐敷家的男主人，在他印象中是一个举止有礼，像是贵族一样的存在。这也是静信起初的印象，但是自从那天在尾崎医院与敏夫一起看到所谓的真实之后，他自然不会再这么认为。
一阵微风突然灌入了房间内，吹起了他桌上的稿纸。静信急忙伸手去收拾稿纸，却听得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
“室井先生！”
静信一怔，猛的看向一旁，只见不知何时拉门已经被拉开，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小女孩正站在门廊上，看着自己。
“沙子……”静信慢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怔怔的，似乎已经无法思考。
“室井先生最近都不去教堂了吗？”沙子脸上的笑容有些疑惑，语气里也带着一丝抱怨，“最近都看不见室井先生了……”
“是，是吗？”静信回过神，缓缓地低下了头，避开了沙子那双看似透彻但是却犹如深渊般的眼睛。
“那么为什么呢？”
“大概，是最近有些忙吧……”静信推了推眼睛，掩饰着自己心底的慌乱。事实上，他不敢让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因为他确实是听从了舞夜的建议。
其实他很清楚，他已经确定桐敷家的身份，也确定了沙子的身份。所谓神所抛弃的存在，所谓的尸鬼，所谓的杀人犯……在他心中已经确定了，只是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带着几分逃避。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相信只是眼前这么一个小女孩，居然会是村子里那么多死亡的制造者。
“是吗？我还以为室井先生是讨厌我了呢！”沙子似乎是没有在意他闪躲的眼神，只是微微一笑，走了进来，隔着案几，坐在了静信的对面。
双手托腮，手肘撑在桌子上，沙子眨着眼睛看着静信。
“呐室井先生，你的新小说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呃！？”静信一怔，随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的！”
沙子微微一笑，兀自取过桌面上的原稿，认真地看了起来。
静信看着灯光下仔细阅读的女孩，眼神微微一暗，眉宇间凝聚了散不开的愁绪和担忧。蓦地，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室井先生？你要去哪里？”
静信没有回头，拉开了拉门，“我出去一下！你可以在房间里慢慢看，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
静信离开房间后，径直出了寺院，朝着尾崎医院走去。他发现自己无法在一直逃避的心理下面对着沙子，也许是惊讶，也许是畏惧，但也许是愧疚。
当他来到尾崎医院时，意料之中看到一片漆黑。但是他知道现在的敏夫一定不会待在家里，而极有可能在属于他的休息室里。只是当他来到休息室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正在他感到疑惑的时候，他听到二楼传来了声响。于是他顺着声源处寻到了手术室。
也许那个时候，他看到了一幕令他永生难忘的景象，又或许那个景象会是他潜意识里所要逃避的真相。
鲜红的血液飞溅，沾染上了医生纯白的衣袍。他所熟悉的脸上同样被溅上了鲜血，面无表情的样子宛若地狱来的使者。
“敏夫……”
静信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唤了对方的名字。
听到他的呼唤，敏夫缓缓地回过头，看向他，似醒非醒地挑了挑眉，“你来了……正好，来帮我收拾一下吧！”
敏夫抹了把脸上的鲜红，“我一个人收拾不来，得趁天亮把这些都弄好！”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那个是，恭子，不是吗？”静信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正常的敏夫，内心里的复杂令他无法动弹。
“哦，是恭子，但也是尸鬼……”敏夫看着床上已经永远陷入沉睡的女子，“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也就无所谓了吧……”
静信看着敏夫，再看着床上的尸体，心底一片纠结。
“准备室那边有手术服，你穿上后，把床单那些都扔进洗衣机了吧！”敏夫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开始收拾一旁的仪器和用具。
在原地站了许久，静信缓缓地朝准备室走去。当他重新回到手术室时，敏夫正在缝合恭子胸口上被木桩所戳出的伤口。
静信观察了四周，只见一旁的桌上装着放着一排试剂管，里面盛放着红褐色的液体，有些已经干涸了，旁边一个托盘里放满了各种明晃晃的手术用具。地面上的血液也开始干涸，空气里散发着浓稠的血腥味。
简单的缝合之后，敏夫将恭子的尸体从手术台上搬了下来，用一块沾染着鲜血的布裹起来，放在了一片干净的地上。
静信深深地闭上了眼，随后睁开后，默默地帮着敏夫收拾着这一室的血腥。在他的心中，有一种像是在收拾案发现场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在触碰到还有些湿润的血红时，他感到有些晕眩。
当一切都处理好之后，敏夫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脱下的手术服扔到洗衣机里后，静信跟着他来到了休息室。
敏夫直接从小冰箱里取出了两罐咖啡，将其中一罐扔给他，随后点燃了一支烟。
“你对恭子做了什么？”
“该做的都做了吧！”敏夫挠了挠头，“总之现在得出的结论是，尸鬼的愈合能力很强，只有将身体里面的大动脉切断才能让他们死亡！”
看着依旧冷静漠然的敏夫，静信慢慢地垂下了眼帘，“是吗？”在他看来，敏夫所做的跟谋杀没有两样。算是他的迂腐也好，畏惧也好。尸鬼除了没有呼吸心跳，他们表面上跟正常人没有区别，只是他们赖以生存是血液。
不知怎的，静信想起了那日在教堂里沙子所说的话。尸鬼是与人类对等的生物吗？他的心底有了这么一个疑问。
对于敏夫把妻子的当做试验品，试图找出杀死尸鬼的方法，静信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而现在敏夫所说的话，无不透露着他即将要持续着的杀戮。静信发现自己无法容忍这样大明大义的杀戮，在他看来只要是杀戮就不会是正义。而他绝对不想成为一个杀人者，不想要承受血液在手上的触感。
静信猛的站起身，将手中的未开罐的咖啡放在了桌上，随后转身走出了房间，离开了医院。
而自始至终，敏夫只是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敏夫朝落地窗外看去。
纯白的衣裙随风而动，站在窗台上的少女正默默地看着他。
“看来，你已经有了证据……”
“嗯……”
“很残忍的做法！”
“嗯……”
舞夜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帮你……”
“无所谓……”敏夫吸了口烟，吐出了一圈圈白烟，“我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哪一步就足够了！而且，在我看来，人类并不会输给他们……”
“是吗？”
敏夫将视线放在舞夜精致的脸上，眼底划过一丝困惑，“你，为什么会受制于他呢？”
舞夜微微一怔，随后轻笑道，“在医生看来，是这样的吧！不过与其说受制于他们……准确的说是现在的我没有力量……”
“哦？”
“我有想要保护的人，但是以现在的我不一定能够做到完美……”舞夜轻轻地一笑，没有再说话，转身，再次走入了黑夜之中。
休息室的落地窗已经被打开了，夜晚的凉风灌满了整间屋子，带着外界青草的清香，吹散了室内的烟味。
“出来吧……”
一声轻叹后，一个修长的身影从休息室的门外走了进来。
敏夫看着一脸沉静的少年，吸了口烟，挑了挑眉，“你不想见她了吗？”
“她知道我在这里的。”夏野的视线越过房间，直直地落在窗外的黑夜之中，“她的话，也是说给我听的。”
“是吗？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夏野看向他，有些不解。
敏夫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先说明了，我可是一个也不会放过……尸鬼……”
闻言，少年微微一怔，随后轻轻应下了。
“嗯……我也是……”
……
…………
………………“你，害怕吗？”
九月三十
“不会有事的……夏野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我绝对，不会死……”
十月四日
“舞夜……”
“对不起，夏野……对不起……”
“贵安，舞夜小姐……”
……………………
……………………
现在，只是现在，无法祈祷的少女站在晨曦下，面临着的是黑暗的结束，与阳光的到来。
故事不一定会是童话，因为童话不会存在于现实当中，故事的末端是一条分岔路。
向左走，向右走，两条相交线在交集过后只会愈行愈远。
歧路终究会通向末端。
……………………………………………………………………………卷三·命运的歧路完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腐汰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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