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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叶霁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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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霁琛:】
雷博的语气真不好学,上午在办公室想了很久才想出最后两句符合他性格的不正经话来。
看到杨念蓁不停转变的脸色,我笑了,可心里却涌上一股一股酸涩的味道。要是她对我也能这样撒娇、吃醋,该多好。
雷博走了,从活生生的生活中走了,在弟兄们的哀悼下,住进了郊区的殡仪馆里,从此不能再与我对话,不能再笑谈人生,不能再满足地说起他的杨念蓁。
目前,我正打算给他买一块墓地,在杨念蓁眼睛可以承受眼泪的时候,带她去墓地看他。
送行的那天,我看到雷博棉花撑起的双颊带着淡淡的粉色,仿佛只是睡着了,只要大叫一声“雷哥”,他便立马会怔然地醒来,然后用一副极其操气的表情痛骂你丫的滚一边去,别打扰老子睡觉。
眼见穿着一身白衣的工作人员打开了厅堂后面的大门,欲将鲜花丛中的雷博带走。我心里突然升起一阵莫名的幻觉,他一定只是睡着了。
“雷哥?”我试着叫醒他。
“雷哥?”没听见回应我又提高了声调。
还是没声。
“雷哥,别睡了,弟兄们还等着你发话去拾掇西郊呢!”我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一条腿上,双手叉腰歪着脑袋不耐烦地催他。
“雷哥,走,跟我回去,你躺着舒服呀你,给我扔一堆破事要处理!”我有点激动,这两天强子把雷博的遗言录音给大家听了,他们一面推我为新大哥,一面蓄势待发说要去收拾了黄老头的手下为雷哥报仇,一个不留。
“雷哥,你起来!你说好咱们兄弟一起过好日子的,你他妈现在把一摊子事扔给我一个人!你看看这些弟兄,你舍得啊!”我摆开强子的手,又反手将另一个兄弟推到一边,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也懒得管,冲到棺材前就抓起雷博的领子往上提。
可是他他妈比平时重了好多,怎么都拉不起来,还有那脸,依旧操蛋地粉嫩微笑。太不把我当回事了,“你这什么狗屁表情?幸灾乐祸?起来!”
身边又多了很多人,拉我,抱我,半晌才听清他们在我耳边大叫着,“琛哥,琛哥,雷哥……已经走了……琛哥,别哭……”
走了……
雷博走了……带着残存的微笑,带着对杨念蓁的依恋,带着对兄弟的真情。
眼看着雷博消失,随着一阵烈焰化为盒子里的一抔灰烬,我心里就跟绞着一样痛。
我抱着骨灰盒,不停地摩娑,他的体温就源源不断地传递到我的手上,然后到心里。
中午我去医院看杨念蓁,轻轻捂着她的输液瓶,希冀她也能感受到雷博的体温,哪怕事情过后我才意识到那温度并不是体温,而是骨灰余温。
那天下午我匆匆离开,带着弟兄们来到西郊货场。路上平静如水,闯进院子后立刻哗哗啦啦刀子铁棍武装起来。然后中间留出一条宽窄刚好的道,我像港片中的周润发一样,走上前来。
本来,强子是不准我来的。这种事我没干过,没经验。况且他说有他在,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必须保证清白。
可是,我的大哥都走了,是他们这群孙子王八送走的。妈的我心里对这种恨,不泄不快。
我要报仇!
为雷博的生命!
为杨念蓁的爱情!
平生第一次看见人就想砍,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带给人的刺激,怪不得小年轻们都想加入这种组织,为所欲为吸引着他们哪怕冒着再大的风险都想体验不受约束的快感。
“出来个人!”西郊货场冷清无比,我冲着满院飘扬的黑色、白色的幔帐大喊。
半天没人回应,强子故意高声在我身边说:“琛哥,估计他们这里没一个能称得上人的东西。”
“骂谁呢?”右手边走出一个魁梧的汉子,接着,身后跟了四五个小弟,个个表情狰狞。
“呵,还是我兄弟能耐大。”我讪笑道,然后立刻收笑用最恨的目光盯着他。
就是他的人朝雷博开的枪,就是他的老大邀雷博赴的鸿门宴。今天,我要血债血偿。
虽然不参与打架斗殴,但健身我还是坚持的,因为雷博说这世上不是你不惹他他就不会惹你的,必须时刻准备着。
我提着手里的双截棍,从他和我差不多的个头上估计了一下双方实力。只要我再走近一点,抡起双截棍,他必定会受一下不可,而且还没有还手的机会,因为我身后的弟兄眼疾手快。
“知道我是谁么?”我问他,上前一步。
他嗤鼻,“强子,你们雷老大死了就找这么个小白脸混日子,你丫的真有眼光。”
强子想骂,我打手势制止了他,带着斯文的笑缓缓说道,“我今天,会让你认识我是谁。”说完没等他笑出来,我的双截棍就上去了,接着双方打作一团。
雷哥死了,大家都憋着口气,见我开了个头,后面一个个都放开整了起来。不一会儿,空旷的水泥地上惨不忍睹。
我揪着奄奄一息的汉子,用棍子轻蔑地拍拍他的脸,咬着牙说,“你给我记住,我是叶霁琛,从此西郊货场归我。现在,你把黄老头的帐子给我卸下来,我要用西郊货场祭我哥。”
“哼!别想。”
“哟,是党员吧,还视死如归呢,行!哥今天就成全了你。”说着我一棍子闷到他头上,顿时脑浆迸射,我差点恶心地吐出来。
此情此景一经上演,周遭全都安静了。
“强子,跟他们说说我们的原则。”我拍拍手上的土,坐到小顺给我搬来又擦净的凳子上,点了一根烟。
“听好了!博洋物流公司叶董今日来此收购西郊货场。本公司本着以人为本、完全自愿的原则惜才、重才。在场的各位之前肯定对我们公司的运营方式和待遇早有耳闻,在此我就不赘述了,痛快一句话,想跟着干的,留下,不想跟着干的,走人。”
唰的一声,乱糟糟的场地上腾出一条通往大门的小道。地上痛苦呻吟的人面面相觑,挣扎着起身接过宣传的纸单。
我还是手下留了情的,不想树敌太多,同时雷博活着的时候就曾告诉过我,黄老头压榨手法精湛下流,手下几欲弃黄投雷,只是迫于黄老头的余威,因为他的打手都是个顶个的。
所以我利用他们重新壮大我们的势力,这对于黄老头而言也是一种报复。
结果所有的人都留下了,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尽管里面并不是都真心。不过这个我不怕,我相信我的经营机制会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只要有钱赚,总有一天心会向着我。
晚上我看望了杨念蓁之后回到自己的房子洗掉一身疲惫,开始回顾这一天做的事。我参与打斗了,这是第一次,我杀人了,这也是第一次。但可怕的是,在杀他的那一刻,我的手一点没抖,现在回忆起来也一点不害怕,只是恶心,如此而已。
不过想到雷博的死,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看到杨念蓁在医院里期待雷博康复的模样,我的心里对黄老头和他的忠干们就只剩下恨,一点对生命的忏悔都没有。
过后,日子又恢复正常。西郊厂房烧掉了,对外说是失火,尸体刚好一并处理掉。
厂房重建将要花掉我不少精力,但我并不打算为此搭上看望杨念蓁的时间。雷博托我照顾她,我自己心里本身也一直有她,念着以雷博名义写给她的信,我内心深处百味杂陈。
一天,窗外大雨。我将她扶到窗边坐下,她有些兴奋地说:“霁琛,你说雷博能听见雨声么?”
我笑,“ICU又不是暗室,有窗户的。”
“嘿嘿,我真笨。那他现在一定也在听。”她弯着好看的唇角。
这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我激动地看着她,仗着她眼睛上有纱布在,贪婪地、大胆地、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光滑的皮肤,微笑时微皱的小纹,“明天,我让他给你说听雨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