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法师》春寒料峭

3、第二章

　　“你不睡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瑞。”
　　“再一会儿就好，妈妈。”
　　带着稚气的童声从地下室里传出来，门外的母亲无奈地摇头，本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没有，那本没有，这本也是，全部都没提到过这样的情况。
　　一个黑发男孩坐在书桌边，手中的书页翻得哗啦作响，依旧一无所获。“嘭”的一声，厚重的书籍被狠狠地摔在桌上，孩子揉着太阳穴的手用再大的力气，也没能让他乱作一团的思绪变得有条理一些，只好转而拿手边的东西出气。
　　“冷静，冷静！别像个白痴一样。”男孩沉声对自己说道。
　　看着桌上乱七八糟堆放的书籍，他努力深呼吸了几次，把书整理好，一本本摆回书架。又从书架上拿下了另外几本，强逼自己再一次集中注意力。
　　一夜未眠，瑞强打起精神坐在了餐桌边。
　　“这个月你几乎把所有魔法入门书籍翻了个遍，瑞，我的好孩子，没什么用的话就算了吧。”
　　瑞勉强咽下味道并不怎么讲究的食物，抬起头，“妈妈，这是最后几本了。”
　　“恩，那你慢慢来，别急。实在不行我可以帮忙。”
　　“好的，妈妈。”瑞一如既往地笑了笑，闪身回到了地下室。

　　时间过得如流水一般，一晃已经是瑞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个年头。
　　瑞没有想过自己只是凝聚了一下精神力就闹出一场所谓的“最佳继承人”的闹剧。他更没预料的是，六年后魔力天赋检测，自己居然没能让魔法水晶起一点变化……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所谓的最佳继承人，不过是个没有元素亲和力的废物！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几乎清一色出乎他的预料。
　　瑞知道可能翻再多的书也没有用，但是完全被打乱阵脚的他，需要找点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翻开手边砖头一般厚的书，他只觉得那密密麻麻的字体仿佛在眼前蠕动一样，完全看不进去。
　　“本来还以为这是一个机会……结果兴高采烈地蹦进了个死胡同。”
　　说实话，瑞其实不在乎投身在一个亡灵法师家族，亦不在乎从头来过重新开始。
　　他唯一执念的就是进阶！法神，这个炙热的词眼像是烈火一般熊熊炙烤着他的内心，魔法天赋再低那也是希望，总有各种珍稀药物可以去提高。
　　可为什么是零天赋？！连提高的余地都没有！想到自己曾在帮人魔法测试时，对那些没有天赋的孩子千里迢迢而来，却只能失意而归的同情，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让他一辈子都当个废人？呵，那还不如死了。
　　大概重生后唯一让他牵挂不下的，是赛瑞雅。
　　这么多年下来，赛瑞娅真正履行了一个母亲的职责。即使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也一如既往以自己为豪，从未抱怨过一丝半点。
　　或许，这就是一个母亲的心情？
　　瑞想到这一点，用力闭眼，然后挣开，再次翻阅起那本砖头一样的书，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找到只字片语也好。至少尽力了，无愧于赛瑞娅，也无愧于自己。

　　“怎么？他还在找书，那家伙？”另一处院落，大树下的少年睁开了他海蓝色的眸子。
　　“卡萨，很遗憾地告诉你，是的。”褐发少年的声音带着夸张的咏叹调，“快一个月了，天天看书看书看书，是不是废物都这么精力过剩？”
　　“你精力也挺过剩的，拉维，整天往我这边跑很有意思？”
　　“嘁，你不知道我妈多烦，马上就是那个什么试炼了。她整天就知道往家主夫人那边跑，得到些什么消息都告诉我。作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应该相信我的实力才对。还是你清闲，一个人呆着。”
　　“那倒是，一个人是挺好的。”被叫做卡萨的蓝眸少年垂下眼睑，掩饰掉了其中一闪而过的冷冽。
　　“羡慕啊，卡萨你居然被导师允许不用去上理论课，真好。听那些有的没的真是浪费光阴，浪费生命。”没看到卡萨表情的变化，拉维依旧兴致勃勃地扯皮。
　　“只要你的胆子大一点，也可以。”卡萨失去了聊天的兴趣，只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
　　拉维没由来地打了个抖，突然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卡萨，你觉得你有什么可以自傲的？！”
　　“实力。”
　　“实力？好笑！一个十岁的小鬼，在导师面前谈实力，简直狂妄自大！”
　　“导师？你也配？”
　　“你，你这是对师长说话的语气吗？卡萨，我想你大放厥词之前，最好搞清楚你的立场！”年长者轻蔑地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个下人的贱种……”
　　话音未落，“嗖”一杆血色骨矛瞬间抵上他的颈动脉，那猩红的光晕居然已经染上了杀伐的气息。
　　“再说一次，试试。”那双海蓝色的眼眸，突然变得深不见底。
　　年长者看着瞬间出现的血色长矛，双眼瞪大，喉头艰难地滑动咽下一口口水，“禁术？！”
　　“不愧是‘导师’，有见识。”卡萨勾起危险的笑容，手上稍稍用力向前一推，血色长矛瞬间划破了男人脖颈的皮肤，鲜血蜿蜒而下，像是诡异的图腾……

　　主宅，议事大厅内，几个黑衣的常务长老已经坐好，面色恭敬地等待着上坐的灰袍人发话。
　　“今天的例会，我们来谈谈下个月的试炼的事。”
　　灰袍人的手依旧如当年抱起瑞时一般枯瘦暗黄，一只手握着骷髅法杖，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黑色的议事桌上，灰色兜帽的阴影罩住了整张脸，看不到表情。
　　“我这边，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应该是没什么岔子可出，您放心。”二长老开口答道。
　　“恩，孩子们准备好了吗？”
　　“您知道的，这一辈只有四个孩子。教理论的导师貌似对年纪最大的卡萨很有信心，拉维倒是一贯优秀，莫尼顿虽然年龄小但还算努力。至于最小的萨莫瑞……上个月的测试结果可能大家心里都有数。如果不是先祖定下的规矩，我真不想一个让道兰德家的任何一个孩子受一点损伤。”二长老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惋惜。
　　“是啊，是先祖定的规矩……”大长老听到这几个字，只是重复了几遍，没再多言。

　　道兰德家的家族试炼，往往被称为“删选”，每六年举行一次。
　　六岁以下的孩子进行的删选叫做“仪式”，仪式中坚持时间最长的，立为家主候选，也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相对的，六岁以上的孩子进行的家族试炼更加残酷。
　　尽管十岁以下的都有一次弃权的权利，可以放弃这一次转而参加六年后的家族试炼，但是难度据说会远远超过第一次，死亡率几乎达到百分之九十。
　　当然，如果第一次“仪式”中获得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在第二次家族试炼中死于非命，或表现不佳，那将有新的继承人补上空缺。
　　这就是规则，道兰德家存在时就立下的铁律。

　　灰袍大长老轻轻一杵手中的权杖，面无表情地宣布“散会”，便大步流星地起身离开。
　　没有人能武逆家族的规则，哪怕自己也不行。
　　萨莫瑞那孩子，这次只能看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