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二盏

2、希望之火不会熄灭（1）

　　“轻轻！醒醒！快醒醒！”

　　“嗯？”

　　“日落了，该出发了！”

　　“哦。”

　　女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懒懒地伸了伸胳膊，才刚刚把身上的睡意去了三分。金色的光芒霍然照进小窗，她下意识地向外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师兄。

　　那少年背对着她，立在一柄金色的长剑上，抬头望向火焰般的晚霞，单薄的脊背挺得如同标杆一般笔直。女孩一声“师兄”方要唤出口，少年又道：“今夜魂河流向有变，看来出现的是只厉害家伙。轻轻，咒符带全了吗？”

　　“唔……”名叫“轻轻”的女孩往身旁褡裢里胡乱一掏，闷声道，“应该吧……反正也没拿出来过……”

　　“好，接下来就按我白天说的去做。”

　　“咦？白天……”

　　不待轻轻忆起白天到底说了什么，少年身形一动，轻轻只觉眼前金光一闪，身子便向风筝般飞了出去，片刻后才发现自己已然立在了少年的身后，而脚下除了一柄宽不过三指的细剑，再没有其他。

　　她顿觉两腿发软，赶紧抓住了身前少年的腰带，与此同时足下长剑细微一晃，然后伴随着少年的一声“起”，转瞬就托着两人飞上了苍穹。

　　夕阳西沉，夜幕降临。这座大山中的小城，也在夜色的笼罩下变得漆黑异常。正如它名中所说的一样，无灯城，这是一座完全没有灯火的城市——由于几年前这里出现了专门以火种为食物的妖怪，城内的百姓没有一个敢在夜晚点燃灯火，宁愿用黑暗保得家宅平安，久而久之，这座小城就被唤作了“无灯城”。

　　而此时与地面截然相反的是天空——白日里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天空，到了夜里却变得不同寻常。数道长长的光带在天幕上缓缓现出形态，远看竟像是蜿蜒流淌的河流般，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一条条的，在天空中交织成一张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渔网。二人的金剑正飞到半空，轻轻小心地将眼睁开一条细缝，一时竟也看得呆住，连忙扯着少年的腰带叫道：“师兄快看！是魂河！”

　　“噤声！”少年斥道，“那是妖孽的魂灵，多为摄食人心之物，切勿久看！”

　　“哦……”

　　轻轻喃喃答应，却依然抵挡不住这耀眼的银色光芒，又偷偷多看了一眼才肯罢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轻轻所处的世界就成了这副模样——白天还是平常的天空，到了夜晚就凭空生出这些奇怪的光河来。听说有不少修道之人为了一探究竟曾御剑进入过，结果却鲜少有人能活着出来。

　　据那些侥幸逃回来的人讲，里面流淌着的都是妖孽的死魂，充斥着血腥与罪恶，凡人一旦进入就会迷失自我，就算是法术在里面也不起作用。于是有人就把那些光河叫做“魂河”，并且这个名字一直流传到了今天。

　　而至于妖孽——轻轻就更不清楚了。这些令世人闻声色变的怪物，关于它们的传说千千万，可就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出现，又将怎样消失……人们总是忌惮着它们可怖的力量，然后成立了大大小小的门派组织，意图将妖孽彻底消灭。

　　于是加入这些组织的人，因了他们毕生的使命，被唤作“除妖道人”。

　　从有记载的算到如今，除妖道人的历史，也足足有一千年了。

　　轻轻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不过尽管如此，轻轻还是对自己的使命糊里糊涂：曾经丢失过记忆的她，根本就记不起自己与妖类有什么过节，一切不过是按收养她的师父说的去做而已——虽然在玉堂山上的那九年里，除了拜师，那个吊儿郎当的明正师父也没让她做什么事情。

　　可何信师兄说，这世上的很多事情不是没有理由就不去做的，除妖就是其中一件。将扰乱天道的妖族铲除，还给世人一个干净的世界，这本就是他们除妖道人的使命。没有理由，是因为这本身就是“规则”。

　　轻轻还是不懂。

　　大概明阳师叔也是为了要让自己明白个中原因，这才换掉了原本应该下山的苏纯师姐，改成由自己与何信师兄一起离山历练。轻轻还记得下山的时候，自己站在师兄的剑上，回头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玉堂山，心中想着的仍然是那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为何除妖。

　　这些疑问自她有记忆起便不断敲击着内心，到现在也依然没有解开。

　　“到了！”

　　足下长剑忽然减速，轻轻不防一个趔趄，整个人顺势就扑到了师兄的背上。而何信身形稳如磐石，反抓住轻轻的手腕，注视着正上空被扭曲变形的魂河，切金断玉般的，定定道了一字。

　　“跳！”

　　脚下是茂密的松树林，不能御剑降落，只能从正上空突破。何信念起法咒，也不等轻轻回应，拉着她就从数丈的半空中径直跳了下来。

　　二人周身泛起夺目的金光，坠落的速度越快，光芒越盛。轻轻只觉耳侧“啪啪啪”地响过数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随手一抓，竟碰到了一面凉嗖嗖的墙壁。她心中觉得有趣，正想细细研究这奇妙的金壁，脚底忽然有了重量，手下的金壁随即破裂，竟又重新变成了看得见触不着的光。

　　“这是……”

　　“金刚咒。”何信收起那柄不知何时又回到他手中的剑，抬眉问道，“想学？”

　　轻轻怔住，不知道怎样回答才算准确。

　　何信却道：“想也无所谓，反正不是很难学。等杀了这只妖后，我教你。”

　　轻轻喉中一涩，好不容易生起的兴趣顿时也没了，所幸何信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转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四周的松树林上。

　　据说妖类同人一样也有三魂七魄，魂由地界转生而来，魄则在人界依附新魂而生。由于魂魄相聚时需要吸收天地精华，周遭有灵力的物什难免会受到它的影响，天上流淌着的魂河就是其中之一。一旦魂河流向发生改变，就说明此地又诞生了新的生灵，灵力越强，魂河扭曲的程度便越厉害。

　　所以此夜轻轻与何信要做的就是，找出这只新诞生的妖，然后……

　　“把它……消灭么？”

　　轻轻疑惑地望向师兄，见那少年一袭灰衣分明还是早前的模样，只是那柄负在他背后的长剑，此时在魂河的照耀下，越发显得清冷凌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