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温凉》陌上尘轩

3、第 3 章

　　夜，温凉如水，苍月满周天。我孤寂地站在庭院中，衣衫猎猎作响。我欲乘风，却不舍红尘温暖。你还会记得吗，同样的夜，黑暗如泼墨般笼罩，无助的我颤抖着，苍白的脸上没有泪痕，心中有大风刮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不离开。”多暖和的誓言，你用唇烙印在我的额头，那时你抱着我，衣衫猎猎作响，遮去父母之丧的风雨。今夜，衣衫仍猎猎作响，我变成了你，可是那个无依的孩子哪去了。我听到他在我心里，苍白着脸无泪地哭泣。
　　呜咽的声音好像玉箫，凄清宛转，揉烂百结的愁肠。箫声？我一愣，那个孩子的哭声低下去，低下去，已然不见，耳畔却清晰地环绕着宛转低迷的箫音。是他吗，是他吗。
　　我着了魔似的一步一步随着箫声走去，然后看见小桥上素衣玉箫，只如初见。“是你吹的箫？真好听。可以教我吗？”我的嘴唇蠕动，是我在说话吗，声音和记忆中孩童的清脆嗓音重合。我一步步走上前，拿过他手中的箫。“箫，不是这样拿的，要这样。”我冲他比划着，干脆握住他的手摆弄起来。记忆中的那个人，也是如此执着孩子的手。
　　突然一串凄厉地箫音溢了出来，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握住一个陌生男子的手，男子的手中又握着我的箫。
　　不是。果然。
　　我闭了闭眼，歉然道：“在下失仪了。因听到阁下箫声，一时感怀故人以致做出无状之举，还望恕罪。”君子谦谦，有礼有状，你所受所授的，折磨着彼此的困囚。
　　对方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在下还没来的及感谢公子赠箫之惠，又得公子指点箫艺，惶恐之余，又何来恕罪之说？”
　　我讶然地端详着似曾相识的眉目，竟赫然是今日小桥上遇到的那个人。我低头望着他手中的玉箫，声音干涩：“此箫乃故人所馈，于我意义非常，不知阁下可否归还，在下定以更珍贵的玉箫相赠。”
　　他冷然回到：“既然不是你的，求之不得，何不放手？”扬手一挥，一道青色弧线划过，玉箫沉沉地坠入水中。
　　我惊呆了，片刻间动弹不得。然后疯了一般冲上栏杆要往下跳，却被一双手臂牢牢固定住。我发狂般高叫撕打，他只紧紧抱住我不作声。最后我筋疲力尽地靠在他身上喘息，头埋在他的胸前。他的胸襟慢慢斑斑点点洇蕰开来，像极了湘妃之竹。
　　“你叫什么名字？”我闷闷地问。
　　“楚怀夕。”低低地有磁性的声音，却不是记忆中的那个。
　　“不对，你叫清砚，林清砚。”
　　“呵呵，他叫林清砚吗，那个让你伤心断肠的人？”
　　我身子一僵，猛然推开他，转身就往回走。他拉住我，深深地看过来，“你呢，你叫什么？”
　　我不答，他却笑了，如清风拂面。“明天百灯节，我在这儿等你，等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仍是沉默着往回走，他撤了手，看着我走远。
　　没有酒，今夜却醉地厉害，果然酒不醉人人自醉，竟然走出几步后鬼使神差地又走回去答应了他。看着他满脸温柔的笑意，心里揪痛。也许因为明夜，真的没有勇气独自渡过。伤口在看不见的地方，隐隐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