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缘分太祸人》晓风默

7、小书僮 拉架难

　　强撑着益发酸痛的肩臂，青鸣窃以为，这挑剔的相爷以前的书僮，一定是被他给累死的。

　　自打那日为口饭食自跳火坑，青鸣便挣扎在水深火热中，并且在夕华岚的寒气笼罩下，久久敢怒而不敢言。

　　“青鸣，墨淡了。”

　　“……是。”

　　“青鸣，这茶太浓了。”

　　“……是。”

　　“青鸣，本相的鹩哥有点不对劲，你来诊诊罢。”

　　“……是。”

　　“青鸣，手劲轻了。”

　　“……是。”

　　“青鸣，叫你按摩肩膀，怎掐住本相的脖子？”

　　“……”此乃心之所愿也。

　　青鸣初以为这相爷每日饮食，定皆是珍馐玉馔。回想起在芜香顿顿的青菜罗卜，卖身为书僮，倒也不会不划算。

　　青鸣原以为在相府内吃饭，会是她摆脱市井种种斗殴掐架，以及时不时窜出来的行乞伤残人士的好方法，如此便能与头痛绝缘。

　　可是——她猜中了现实种种的客观，却猜不中这男人腹黑的主观。

　　“啪！”小棍狠狠抽上青鸣欲动筷的手臂。

　　“菜未完全上桌，不可食。”身后一老仆声音平板。

　　皆是珍馐佳肴没错，可是待午膳一十六道菜上齐，青鸣已是饿得头晕眼花，恨不能扑上桌去狼吞虎咽。

　　“啪！”

　　“不可先主人而食！”

　　“啪！”

　　“不可远食！”

　　“啪！”

　　“不可多挟！”

　　……一顿饭下来，那尊冰雕会时不时飘溢出一丝欢快的气息，而青鸣则是在被调~教的仪态万方中——食不知味。

　　唯有闷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此，半月过去。

　　青鸣在夕华岚花样百出的冷折磨下越发地清瘦。不仅陵无殇音讯杳杳，她对青隐睡症疗法的研究，亦是没有任何进展。而夕华岚倒也没主动提过，似是极享受这种生活。

　　千莲池边，青鸣微倾身，照水暗暗自怜：原本多么生气勃勃的一张脸呀，现在却硬生生地透出一股弱不禁风的病气来。

　　“咦？这是相府新收的小厮么？”一道清魅的男声悦耳：“容貌可称得上是绝艳了。”

　　青鸣抬起头，见是个带着侍从的年轻公子。锦衣玉带，浑身华贵之气，只是那双眼睛隐隐藏着一丝邪魅，看得人有些不舒服。

　　那侍从是个木板似的人物。看似平凡沉默到可以忽略他的存在，实际将自身气息控制得极好，是个高手。

　　青鸣无意答理，站起身，扭头便欲走开，却迎面撞上了后面缓步行来的夕华岚。

　　“既然二皇子看得顺眼，青鸣便留在这里伺候吧！”

　　就这样，轻飘飘一道淡声又被断了退路。青鸣咬牙：这死冰雕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奴役她的机会。

　　荷香四荡的千莲池池心小亭里，两位风华各异的男子谈笑似甚欢。

　　方才二皇子道不喜人打扰，便只留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鸣和侍卫在亭中伺候——大眼瞪小眼。

　　那侍卫渐渐在青鸣剥皮挖骨般的目光中眼露窘迫，偏过头去。

　　而青鸣百般端详下，以她被西山五玄教出来的火眼金睛研判，半晌后断定：这人现在的这副皮相，是用了极其高明的易容术配合易容丹伪造出来。

　　这皇子和宰相竟都不知情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呵呵，管他什么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青鸣什么都不知道，麻烦别来找她就是。

　　一派的和乐融洽之景中，常会有几个不和谐音来搅局。

　　只见突然九个灰衣杀手凌空而降，刀剑团团围定亭中四人，杀气凛冽。

　　完了！干戈要起，而且看起来这架势很庞大……还没打，现在能跑么？

　　青鸣眼光开始四瞟，却奇怪地发现目光扫过之处，看清她面貌的九个蒙面灰衣人身躯都齐齐一颤。

　　……怎么他们竟是有些怕她的么？

　　一片沉默中，青鸣还在原地，夕华岚和侍卫已起身护在不会武的二皇子的身前。

　　“何事前来？”二皇子略显慌乱的嗓音。

　　“要你命！”干脆利落。

　　话音落，九道灰影齐齐飞起，如利箭离弓，纷落在不同方位。剑气催动，杀阵即现。

　　青鸣听到那杀手的嗓音，突然忆起这不就是她下山那天用剑威胁自己的家伙吗？他们不是要杀夕华岚的吗？怎的又来杀二皇子？……

　　思绪纷繁中，中间的武斗已然激烈。只见细密剑网罩住中间三人，飞速旋转着，唳鸣阵阵似鬼嚎，外面池水绕着那亭都被逼得下落几寸。银光似电，不时夹着雷霆之势陡然窜出，往防守薄弱的方位劈下。杀意冷冽，毫不留情。

　　夕华岚和那侍卫身手俱是极高。各自在身前以剑气御起一个防护罩抵挡攻击，并互相防守着背后，将二皇子夹在中间护着。但是在这样密密麻麻防不胜防的狠厉攻势下，防护剑气逐渐消减薄弱，开始左支右绌。两人体力大耗，已经气喘吁吁。可想而知，若再多会功夫，他们定要被绞杀于这厉阵之下。

　　在这样气势宏大的干戈下，青鸣脑中剧痛，只得提气跃入战圈。

　　“保护二皇子！”夕华岚出声。

　　“……三个要是挂了一个，我就挂了。”青鸣愁着脸嘀咕，手中青绫灵巧地拨开刺向他的剑身。

　　青绫四处挥洒，如灵蛇飞绕，在杀气腾腾的剑阵中硬生生护出一片生机。缠、击、缚、锁，那剑阵中突发的杀招皆被完美地挡了回去，防守严密得无懈可击。

　　刹那间形势逆转，攻击全被那青绫化去，本来快不支的二人就变得有余力攻击起来。

　　战中双方人手皆惊：这是何等的高手！

　　青鸣叫苦不迭。对她而言，不止是被攻的那三人要护，攻人的那九人也要护，伤了哪个，她的脑袋都如遭重锤……

　　于是这十二人的战圈便在青鸣挥舞着绫绡的刻意搅合中……僵持不下。

　　“青鸣……”夕华岚咬牙，眼睁睁地看到她利落地推开他攻向的一个灰衣人，又弹开一道攻向他身侧的剑芒。

　　众灰衣亦是越打越惊疑：这“鬼”到底在干什么？一会帮这边，一会帮那边，是在故意捣乱么？
　　他们对视几眼。既然这样……

　　只见灰衣九人突然止住阵形，并成一道巨剑呼啸着扑向二皇子，就连那池中水都被冲击的剑气所引，翻出巨浪狠狠拍向小亭。

　　二皇子一惊，手不由得抓住了夕华岚飘过他身旁的宽大衣袖。

　　夕华岚突然手臂被制，身形被牵住。

　　“夕相小心！”电光石火间，只见那九人剑势陡变，杀气皆冲夕华岚而去。

　　彼时要再发青绫抵挡已是不及。青鸣脚下突然被一物绊到，身体就往夕华岚身前倒去，却正正迎向那剑芒……

　　“收！”见就要伤到青鸣，一灰衣人突地大喝，其余八人亦猛收剑势。

　　可是收势不及，青鸣身上还是划下了几道血痕。

　　突见这变故，众人还来不及诧异，青鸣却口喷鲜血，几要软倒——剑上有毒！

　　见势如此，灰衣众人对看几眼，便虚晃几招攻向夕华岚和侍卫，觑空抓起青鸣，扬长而去。

　　千莲池亭中徒留若有所思的夕华岚、面无表情的侍卫和脸色黑青的二皇子……

　　西廷第一杀手门，无命阁。

　　“公子！救命呐！”

　　陵无殇慵懒地躺在书房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却顿时被这凄厉的声音激到了。

　　凤眸眯起，暗忖：从那次稽山刺杀夕华岚之后，这九煞就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了。

　　“何事慌乱？”懒懒的男声，无意地带着一丝魅惑的磁性。

　　九个灰衣杀手鱼贯跳入，立刻挤满了整个空间。

　　“……不是叫你们不要每次都九个一起来见我么？”陵无殇额角微抽。

　　“公子，鬼呀！”“公子，解药呀！”“公子，您的友人呀！”……嗡嗡嗡，七嘴八舌。

　　陵无殇在这巨大的嗡嗡声中俊脸全黑。抓过塌旁玉扇，对着案上的墨砚就是一挥，墨汁四溅，一阵鸡飞狗跳过去……世界，安静了。

　　“身上墨汁最多的说话。”陵无殇吹了吹扇头。

　　“公子，解药！鬼中毒了！”

　　“……不是叫你们去执行任务了么？怎么突然回来跟我扯这些？”凤眸隐忍地闭起。

　　“公子，那鬼您吩咐过的不能伤到啊……”委屈。

　　“……什么鬼？什么伤到？”……这种手下掐死算了。

　　“九煞去执行任务，可是那鬼跑去搅和，被剑上的见血封喉毒伤了……”

　　“……鬼是哪个？”脸部开始抽搐。自己什么时候认识鬼了？

　　九人中另一道声音怯怯地插嘴：“便是属下在稽山的客栈中，见到与公子共处的那个友人！”

　　“你们该死！”话音落，九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抹红影已从窗口飘远。

　　片刻又转回：“人在那里？”

　　“……”九人默默挤开条道，总算给主子看到了门口那抹被他们挡住的染血青影。

　　“你们九个，全部去无策那里领罚十日！”余音震耳，陵无殇抱着青鸣人已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