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一男子偶像天团》掩面娘

11、第 11 章

　　我娘勒令我回去工作，唱歌排舞都好说，电视综艺和广播节目也别急着上，把博客更新了再说，尤其是微博。
　　微博这个东西在我们的世界里很奇妙，通常fans和idol几乎隔着整整一重次元，但你通过一张网便能相互对话。
　　你或许以为微博是一套网络——不，在我们的世界，微博是一面墙。

　　我走到我的那堵墙前，手边上放着浓浓的墨水，墙面被涂得一团糟，但是稀稀落落的，有写得较为工整的字也有意味不明的墨团，一眼就知道是我的微博墙。
　　在几个兄弟里面，也只有我的墙最乱了……让我想想，十三的最整洁好看。从他成为一个偶像以来，他就一直在写他那面微博墙，每天都坚持写起码一篇以上，就算没时间回复那些fans的疯狂留言也要坚持写坚持看，而且内容都非常励志非常向上，即使他可能已经累得想吐了，还是会让你觉得写这条“以后的大家也请继续努力！”“yes！tomorrow is another day！”“早安！善良的男孩女孩们”的家伙，一定非常幸福快乐。
　　我四哥的微博和他的人有点相反却又在情理之中，他是走冷笑话吐槽路线的，经常让无限少男少女疯狂转发——嗯，他的微博粉丝里男女比例惊人的相等。
　　老八的微博男女比例就差很大啦。他的每条微博都和他在公式照上的微笑一样，很专业，很好看，但真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我最喜欢老十的微博，他的微博简直就是一个糗事大百科——他一般不怎么发纯文字，每条都是自拍图，而自拍都非常恶搞，是真正令人捧腹的存在，所以也能经常拥有上万转发……

　　——话说回来了，你们觉得微博的核心是什么？

　　我看着那面墙，我是我们兄弟中最懒的一个。通常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我的博客和微博总是不更新，更新也是寥寥几句而已。

　　——你们觉得这个核心是转发么？
　　——不……

　　我提起笔，眯着眼睛看着那面墙。太阳要落下去了，我得赶在天黑前写完这篇更新，要写什么呢？嗯，先举起笔，摁住一点，绕一圈，拖出一个长长的辫子，再绕回来——

　　一个 @ 。
　　别误会，它不是阿Q的辫子。按照设定，阿Q还要许多年后才能出来呢，那就是我侄孙的曾曾孙的侄孙光绪皇帝时候的事儿啦……

　　——没错，微博的核心，就是一个 @ 。

　　摁住一点，绕一圈，像画一个人的脑袋一样；再拖出一个长长的辫子，绕回来……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我们这个辫子时代的微博。前人可能都在用，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时代比我们更适合这个辫子般的符号了。
　　@这件事，我们可以追溯得早一点，比如宋江在酒楼里喝得性起，提笔在墙上写道：“他年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在群众纷纷前来围观转发的同时就会有好事者去通知黄巢：“喂，@黄巢 ，你被@宋江讥笑啦！”，宋江的粉丝们在一旁一边转发一边拍手叫好：“没错，@黄巢这个家伙看起来当过土皇帝挺牛逼的，其实每天喊着菊花开后百花杀的，分明就是小骚0啊！”而黄巢的粉丝则恼羞成怒地喷回去：“没教养的水浒粉，你们105基佬都flop到宋江蛋蛋里去了！”——最后的结果是黄巢第二天醒来跑去看自己的微博墙，骤然发现自己收到了那么多@ ，定睛一看居然是被宋江给讥笑了，立刻可以傲娇成怒地提笔写道：“@宋江是谁？红过么？当过皇帝么？起义成功过么？我的博友告诉我，这人每天领着105个大老爷们躲在一山沟里搞基，搞基不成最后还被@方腊 给弄死了，@方腊 同学，你记得有这个人么？哦，咱说的是正史，不是野史里那些靠不入流小说上位的……”
　　当然@也不全是用来掐架的，用得最多的就是李白，同样是喝得兴起，诗仙提笔一挥，豪情万丈地写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围观者立刻激动地转发，诗仙的男粉丝纷纷大喊“YOoooooo！老李又开后宫了！人生淫家自重！”，女粉则大喊“嗷嗷！不要这么卖腐啊！！！@杜甫 @白居易你们两位此时怎么想的！！！”

　　所以你们懂了，微博的核心，我们这个偶像时代的核心，就是这么@来@去的。

　　在微博里，因为隔着一堵墙，有时候你可以说出很多面对面的时候，说不出的话来……
　　——嗯……
　　——我应该对谁说点什么呢……

　　@四哥你有去找过十三么

　　——我敢不敢这样写？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站在快落山的太阳下，那只手举得老酸。明明平时举很久的长枪和盾牌都不会觉得疲倦的我，举着那只小小的羊毫，却感觉再也提不起来了那样。
　　太阳在天空的轨迹转了一圈儿，就像摄像机的轨迹一样，红着脸转到我面前。紫禁城的宫墙看起来那么高，可这个时代所有的建筑都是那么低矮而又一望无际，一眼望去，你觉得燃烧的落日就在你面前。
　　我把笔放下了，干脆顺着那面墙，沿着那些黑色的旧日字迹往回走，我脑海中始终浮动着一句话：

　　“你啊，就是不肯读书……”十三坐在上书房里指着我笑道，“你把提枪的力气用到一半在提笔上，就出息了。”
　　记忆的胶片好像额外提高了亮度一样。上书房里的阳光，好像特别亮，亮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走了很长一段路，一直到确定我走过了起码一年以上的微博记录后，才停下来，开始慢慢往回看。

　　【转发@胤祥的微博[十四今天上课又捣乱了，夫子对不起！！！不该把鸽子带进来的！！！我们真的不知道夫子有羽毛过敏症]——挖鼻，鸽子很萌的，你们不要黑它。】
　　【康熙四十三年转发（10897）|收藏|评论（5732）】

　　【转发@胤祥的微博[今天早晨的小鸽子。传教士说，白鸽在西方是和平的象征^0^早安，今天又是新的一天！I love you，and the whole world。]——I wanna say fuck GOD，and the whole family。】
　　【康熙四十三年转发（12910）|收藏|评论（9082）】

　　【做人，一定要像十三那样，每天深都深呼吸，小清新。】
　　【康熙四十三年转发（5341）|收藏|评论（3007）】

　　【转发@胤禛的微博[孤就是这样的汉子，就是这样的秉性-分享图片]四哥威武！四哥霸气！】
　　……
　　……
　　【转发@德妃-乌雅氏的微博[少年，上学中！萌萌的十三和十四又出新写真了，这次是今年春季去江南外拍的《大清时尚志》先行预览版，大家喜不喜欢呢-分享图片]娘，话说你儿子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还好意思用‘萌萌’这个词儿么……十三就算了，十三天生童颜啊卧槽……】

　　【转发@德妃-乌雅氏的微博[少年，上学中！萌萌的十三和十四又出新写真了，这次是今年春季去江南外拍的《大清时尚志》先行预览版，大家喜不喜欢呢-分享图片]回复@德妃-乌雅氏：额娘饶命！儿臣错了！跪下了！//@德妃-乌雅氏：o(￣ヘ￣o＃)，注意形象噢儿纸，不要在公众面前爆粗口= =为什么你每次提到十三都一定要带上XX两个字】

　　【转发@德妃-乌雅氏的微博[少年，上学中！萌萌的十三和十四又出新写真了，这次是今年春季去江南外拍的《大清时尚志》先行预览版，大家喜不喜欢呢-分享图片]回复@胤祥：请粉丝们投票决定，同意十三是童颜的打个YO。同时爆料，因为拍这组图的时候是冬天，十三只能光着娇花一样的小身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德妃-乌雅氏额娘你不能这么剥削我们啊！//@胤祥：汗，我哪里童颜了，我比你还大一岁呢……】

　　……
　　……
　　……
　　很多条微博，很多条转发，很多的@，无限多的评论。
　　一眼望去，你仿佛置身于墨团们的汪洋大海之中，这里除了信息就只有信息、信息和信息。女孩子们在留言里拼命尖叫“十四你个腹黑！”“十四嗷嗷你邪魅死了啊！！！”“擦！十四你这个妖孽攻！！！你才十六啊捂心口！！！”“抱走十三可怜滴小受受，十四你tx够了没有！”“唯一能收了十四的也就只有四哥了吧！！”“十四你和十三卖腐卖够了没有！！老娘的狗眼！！”“十四。。。擦，说好的炸毛呢！怎么变成邪魅妖孽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微博颠覆了我的青春！”……

　　我看着那些过去的记录，被那么多人@和评论的我……
　　嗯……
　　那真的是我么？
　　那么多的形容词……
　　有那么多的我啊……
　　原来我也曾那么多话过……
　　但好像一点都不记得了。

　　说实话，其实也才两年前……两年前或者三年前的事情，但我感觉就像上辈子似的。
　　两年前，两年前我们在干什么呢？那时候我大概正在准备作为清朝F4正式出道，我从那个叫《大清junior之偶像诞生》的傻逼节目里毕业，每天马不停蹄地赶场子去不同的live、杂志拍摄、电视台访谈、粉丝见面会……一大半的时间在工作，一小半的时间在车上睡觉，经常是刚闭眼就被人喊醒然后推出去本能地对大家挥手再热情地大喊“大家好！我们是，清朝F4！——”，然后看也没看清舞台下的光景便开始唱歌跳舞。
　　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当你拍过一百本杂志，你可能会记得第一本，可你拍了一万本以后，尤其是这一万本都是在一百天内拍完的……你还会记得这中间的某一本么？
　　十三那个时候也很忙，他一直没正式出道，虽然他是最红的。
　　我们都以为他会和四哥组个双人团出道的。
　　我们都不知道他已经红到所谓的强弩之末。

　　太阳落山了。
　　落下去的一瞬间，光芒还是隐约可见的，仿佛一点点微红色的边缘，镶在紫禁城的屋顶上，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消散了。

　　我往墙后走，顺着那些记录的日期再往后，两年前，一年前……但是太阳已经落下去了，那一个个模糊的字迹都变成了凌乱的墨线，当我试图凑近了仔细看时，却发现它们已经凝结成一团团浓重的墨点，就像被什么人用墨水擦掉一样——我们管这叫做删微博。
　　所有我一年前的、成年以前的记录都被删了。

　　天彻底黑下来了。远方依稀亮起了一盏盏宫灯，远远的，站在晚风中，你能听到虫鸟的鸣叫，还有宫里那些牵引过来的河流蜿蜒的声音。一切都非常静谧。
　　我在墙根下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觉得无事可做，只有顺着那面墙一直走了下去。

　　你们都知道这个宫廷是走不完的。这里南北长961m，东西宽753m，占地面积720,000㎡，还有无数我不知道的密道和小径……有人试图走完过么？有人逛完过一共8000多间屋子、而且这还是所谓的官方数据么？也许老头子这么干过，也许到了老头子那个年龄，你就无聊得不得不必须这么做去打发时间了吧……
　　除了我生活的寝宫、我母妃和我兄弟的寝宫、我需要上朝的大殿和老头子的寝宫，紫禁城内的绝大部分我都没去过。
　　当你在这个宫廷里生活，太监或教养嬷嬷从小便会告诉你，不要询问，不要好奇，这里充满了禁忌，在这里知道得越少越能活下去。有哪些禁忌呢？比如，后院林子朝北走几百米的冷宫绝对不可以去，传说里面有鬼。
　　但我依稀记得冷宫鬼屋这种传说真的不算什么。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好像已经做过“禁忌的挑战！小皇子密探鬼屋！”这个破烂企划了，他们往你身上挂一大堆夜视摄像头，脑门上都扣着一个，只给你一盏提灯让你进去。我记得我当时的队友……哦，我当时的队友是老十。他明明比我大，却怕得要命，看到什么影子稍微晃动了一下就怕得要死不停大叫。也许这是上综艺应该有的正常反应，毕竟看这个节目的观众就是为了看偶像的惊恐表情不是么……但我觉得当时超无聊，走进去以后出了一条条传说是上吊用的白绫、还有节目组制造出来的阴风外，什么都没感觉到。
　　出来后大家纷纷用敬畏的目光看着我说：“十四，你这小子完全不怕嘛。”
　　我记得我当时很酷很拽地说：“有什么好怕的。”
　　“好厉害啊！”年纪很小的十六弟仰望地看着我，“那里面有鬼的说——”
　　“有什么鬼啊，”我说，“我完全不相信有鬼。”
　　——等……
　　——“我完全不相信有鬼……”
　　——后一句是……

　　我记起来了。

　　那个时候，纷乱的节目录制场地，天气有点暑热，每个人都甩着扇子，一群人扛着摄像机走来走去。下一个进鬼屋录制的是十三他们那一组……
　　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十三经过我身边，接过我满身挂着的夜视摄像头装备，走过我身边，很轻描淡写、看不清表情地说了一句：“我见过的哦。小时候，我就是从冥界的道路上走过来的。”

　　——就是这一句……

　　——其他的我再也想不起来了……

　　冥界的道路……冥界的道路……
　　什么意思？
　　仔细想想，身为一个正统偶像的十三，是完全不可能说这么不够正统偶像的话的——一般正统偶像也就会在鬼屋面前卖萌，要么就说“我们要勇敢的走下去！”“啊可还是真的好怕！”这样的话吧……
　　可我也没看清他当时的表情，那时候的我甚至根本没在意……
　　只有那个显而易见的解释，这句话不是来自于“偶像”的十三，而是来自十三本身。
　　不是么。

　　我突然觉得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小时候……十三指他小时候是什么意思？他小时候难道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么？
　　除非那是更早以前……
　　他母亲去世、他被送到我额娘面前，成为所谓的四-十三的党一员以前……

　　我突然意识到我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从我记事起，十三就好像已经存在于我身边、成为我额娘旗下的一员干将了。可那之前呢？
　　十三的亲生母亲……怎么死的？
　　十三在他亲生母亲面前，又是什么样子？

　　这些问题暂时找不到回答了，因为我没有继续想下去了——顺着那面墙，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竟然看到了隐隐的光亮。
　　不是普通的那种宫殿里的宫灯，我确认那只有一盏，而且是浮动的，光源很弱……我还听到水声了，附近有河流。
　　这儿是哪儿？

　　话说你们想过没有，顺着微博墙一直走，走过那些无限的@，你的微博墙会连接到哪里？微博墙的尽头又是什么？有人走到过这个尽头么？有人走到过宫廷的尽头么？

　　我停下来了。
　　前面果然有人。

　　转过那面墙，有一个小小的月门，往前看去是一只亭子延伸到水面上，有一个长身玉立的影子，提着宫灯，若有所思地背对着我站立在黑暗的水流边，一语不发。
　　——这谁啊？
　　我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不太好的预感……预感告诉我下面很可能触发某个情节，但我不能确保这个情节是好是坏……
　　所以我先隐匿在角落里默默地观察起来。

　　通过灯笼的光源我们能看到，那个人穿一身很骚包的金色外套，非富即贵——不过这是废话，这宫里除了没被割卵的，谁不富谁不贵？最不值钱的就是皇子了，你能长大都是个奇迹，据说假若你母妃不给力，你刚生下来时被几十金的酬劳摁死在襁褓中的比率高达37.3%。
　　他背对着这边，一只手搭在栏杆上——这时我突然看清了，他手里拿着一支笔。

　　——咦？

　　他拿着那支笔，在微博墙面前，突然就沉吟一下，然后开口了，吟诵般地说道：“……官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卧，槽！
　　——这人竟然是……

　　然后，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此时，亭子的另一边忽然走来另一个人，瞎了我的狗耳也能看出那是太子——我二哥！
　　我二哥裹着一身大绒毛围脖，看上去很温暖却冷冷地走过去，冷冷地说：“夜深了，父皇竟还不歇息么？”

　　——我突然觉得我后悔大晚上的不睡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