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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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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萧绍凯旋而归,京城万民相迎。而作为摄政王妃,萧绍的妻子,苏筠却很悠闲的在庭院中观花作画。仿佛那出征的归人同自己并无甚干系。她这样的淡定,令身边的侍女都觉得有些不安。
“夫人,真的不出府迎接王爷么?”
苏筠抬眸,淡淡的看着她,“柳医正不是说要本夫人静养的么?”
“是,奴婢情夫人责罚。”那女子跪下,道。
苏筠蹙眉,“起来,你自愿意被罚就自己找管家,在我这里碍眼作甚。”
那女子抿了抿唇,不说什么,默默的起身退在了一边。
“哼。”苏筠冷笑一声,只觉得兴致全无,丢了画笔,接过一边侍女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道,“也罢,去看看。”说着,她便率先走了去。
显然,萧绍对于苏筠到场或者不到场,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视线从来都没有扫过苏筠一眼。
苏筠也并不在意,慵懒的靠在一边,指尖绕着长发一簇。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噙着浅浅的笑,红颜如画,怎么看都带着一分妩媚的妖娆。因着她并没有梳妇人的头髻,便有年轻的官员轻佻的凑过去,问她是何人。苏筠也不恼,同他在一边逗趣,轻盈的笑声划过萧绍的耳边,男子面上的笑敛了下,一个眼神过来,苏筠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底幽幽的看不分明。
萧绍一笑,语气有些冷,道,“过来。”
“我不喜人多,便先告退了。”说着,苏筠便转身,丢下一众有些尴尬的人。
萧绍上前几步,拽住了苏筠的手臂。苏筠的脚步滞住,回头冷眼看了萧绍,道,“放手!”
“百官至此,岂容你无礼。”萧绍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见,却很强硬的说,“别忘了,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夫妻。”他特别加重了后面两个字的音。
苏筠也不再说什么,被萧绍拉着,然而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或许因为两个主人公的低迷缘故,宴会其实并不如何的欢畅,还是兵部尚书——也就是苏筠母后的兄长,仗着自己的身份,打了圆场。他以一副长辈的口吻亲切的对苏筠说,“摄政王大胜归来,不如作舞一场为王爷接风。”
苏筠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这个舅舅,最是无能,只知道敛财一点也不作实事。她冷冷的瞧了一眼安尚书,轻哼一声,“我乃大齐的公主,堂堂摄政王妃,当堂献舞,难不成是那低贱的舞姬么。”
安尚书的脸瞬间就变了,白了青,好不难看。
苏筠又淡淡的环视了一下大厅,目光最后落在了萧绍身上,对他一笑,“摄政王是我夫君,此番归来我心里是极欢喜的,这一舞,我只为君而作。”说着,她起身,缓缓走到了大厅中心,婷婷玉姿,浅笑盈盈。
那一舞,并无乐声相和,便是舞蹈的少女也并没有浓妆华服,她只是淡淡的长裙,一身素雅。但流风回雪之间,便是一味谪仙。她的目光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萧绍,眉间眼角谁都能看的出少女心中的情愫。但萧绍却知道,这一舞不是诉请,而是诀别。
他们彼此有情,却不能像民间的寻常夫妻一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悲哀,是他们一生被常人羡慕的荣华所注定的。
那一日的宴会,苏筠的舞醉了不少的人,只有萧绍,至始至终一片清明。苏筠在舞的结尾曾上前为他献酒,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句话,“这一舞,我学的是虞姬。”
萧绍心底苦笑,苏筠她,这是在告诉他什么?
在昭阳关的时候,萧绍便有了算计,既然有人容不得他,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他早就想好了,回京就准备动手,他要一点一点的瓦解这个已经腐朽的王朝。这个心意,他不曾告诉苏筠,只是苏筠太聪慧也太了解他了。她在用这样的举动向萧绍表明,你可以动手,也不必顾惜我,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情。
苏筠啊苏筠,真是残忍的女人呢。
大齐的灭亡是历史上的一个谜,它开始于摄政王萧绍的衰败。就在萧绍班师回朝不久,大齐成帝就一点一点的将赐予萧绍的权利收回,而且还一次次的下诏惩戒萧绍,最后将萧绍爵位收回,软禁府中。也是这个时候,东淮的百姓自发的联名血书,请皇帝下令还政给摄政王。皇帝大怒,认为萧绍早有谋逆之心,将他打入死牢。
就在萧绍要被行刑的前夜,一个神秘的人来到了死牢,救走了萧绍。与其同时,公主苏筠也秘密的失踪了,很多人都说是成帝迁怒赐死了公主。
不久之后,东淮的百姓揭竿而起,为首的人正是萧绍。萧绍打着的名号是清君侧——他说自己一心为国,从无二心,君王却听信谗言,他被莫须有的罪名定死,若非有高人相救此刻便是冤魂一缕;他说成帝宠信小人,陷害忠臣不得,还赐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说,如此逆臣当道,我大齐危矣,所以揭竿而起,要还政于清明。
这些话,着实激励了一些人投奔萧绍,其中不仅包括当初跟随萧绍在帝都奋战的诸多将领,还包括了分散各地的诸侯王。
而那个被人传说早已死去的公主苏筠却在北冥山中的竹林里,笑的不置可否。该做的她都做到了,萧绍这招苦肉计用的甚好,最初听说父皇要诛杀他,自己还傻傻的跪在宫门外求了一日一夜,最后父皇震怒下诏命人将她强行拖走,软禁在了摄政王府。于是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准备劫狱。就在那一晚,她闯过天牢的十一道关,将萧绍救出,却发觉自己救得不过是个冒牌货。那一刻,她便知道,萧绍虽在自己面前不曾掩饰野心,却也从不曾交底过。不过,她不也如此么?她手上握着端王的十万大军,是最后的一枚棋子——若是萧绍不能履约,她便是拼的两败俱伤也要杀了他!
而后,苏筠也学着萧绍用了一招金蝉脱壳,只是她决意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在出现在世人面前。
北冥山是大巫医的地段,她成日里赖在这里,日子过得好不清闲。只是每每大巫医看着她的眼神里总是一味怜惜和叹惋,她知道的,那是玉伽一族的女儿注定的宿命。
苏筠的母后其实并不姓安,她本同大巫医是同族,一个神秘的隐于世间的氏族——玉伽族。据说这个氏族中的男子都有通灵鬼神的力量,可知前三百年后三百年;而这个族中的女子都生得极美,却也应了那句话红颜不寿,她们中常常活不过二十五便去了。
传说,这是玉伽人承受的诅咒——除非找到一个真心真意一心对她的人,才可以破除。只是这世上男子虽多,痴情的也不少,却多多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惋惜的,所以……
当然,还有一个法子可以避免诅咒的发生——只要不动情,便一生无忧。
只可惜啊,苏筠的母后为了心中的那个幻影,不惜背族,易名换姓的嫁给了她的父皇;而苏筠自己,呵呵,苏筠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爱萧绍多一点,还是怨萧绍多一点。不过爱也好,怨也罢,苏筠知道,自己对萧绍着实的动了情,不然也不会落得如今的地步。
那晚,她发现萧绍是假扮的后,心底气急,而那假扮萧绍之人却给了她一封信,说萧绍料定苏筠会去救他的,所以给她一封信。
那是一封休书。
苏筠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坐在萧绍给自己建造的玉屋里枯坐到天明,三千青丝瞬间白雪。
红颜白发,刹那芳华,情之一字,只笑痴人。
即便在北冥山归隐,苏筠并不曾断了讯息,她知道萧绍领兵占了南都秣邑,同大齐隔江而峙;也知道萧绍在等,等一个机会。
虽然成帝开始是征讨,后来见对方势如破竹一般便决定招安,可萧绍毫不理会。直到萧绍占了秣邑,自命称王,成帝才最终决定议和——两国隔江而划,互不侵犯。
可苏筠知道,萧绍绝不会接受的。所以月余后,萧绍亲率大军,兵临城下。
成帝还是不甘心,想要议和,便请萧贵妃出城求情,萧绍却根本不念姐弟之情,将萧贵妃囚禁军中,最后萧贵妃自裁而亡;成帝得知后,叹大势不复也,遂提剑将太子等一干皇子皇女杀了个干净,便一把大火烧了乾清宫,自焚而亡。
这个消息传到苏筠那里的时候,苏筠恨急。这一招借刀杀人真真是妙极,她怎么会天真的相信萧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呢?
曾经,宪帝问过苏筠,若有一日你要灭人满门,可会心慈手软?苏筠当时不过是个九,十岁的娃娃,却一字一字说的清明,“我宁肯放过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八个月大的孩童,斩草一定要除根,既然决定灭门,何苦要留下后患。”
她自己都是如此,何况萧绍呢,那是一个注定的帝王啊。
然而,此仇却不能不报。
在成帝亡国后的第十日,苏筠带着十万铁骑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帝都城下。
那一日有着氤氲的雾气,帝都的城阙在那片稀白色中变得朦胧,失却了往日被血色和风雨洗刷的苍劲和苍凉,变得柔和起来,一点也不契合此刻的情境。而城楼上,那身着寒铁衣的男子立在黑红相间的大旗下,宛如一把长枪铮铮。
并无多话,擂鼓开战,苏筠搭弓引箭,瞄准了城楼上的男子。
苏筠一共射了一十三箭,却只有一支中的,射中了萧绍的右肩上。
那道伤,是他们爱情的开始,也注定了终结。
厮杀一日后,在夕照的残血下,苏筠输了,她被萧绍擒下了马,带回了帝都。
史书上,苏筠就死在这一战之后,被萧绍斩立决。
有文人称颂这位公主的高义,却不知道,大齐的灭亡,苏筠也出了一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