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未央》苏吟裳

25、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灵隐境，其实比起龙族的藏金阁要好的多了，至少看上去有些格调。
　　我曾经去过龙族的藏金阁，一进去就晕了。全部都是亮晶晶金闪闪的，我狠不能扑上去打滚，然后宣布这些都是本帝姬的了，不许抢。可惜，我家母后大人在一边，我只能维持着她老人家教导的矜持，微笑着点头然后虚伪的说，“舅舅家果然财力雄厚。”
　　显然，青丘还是勉强维持了那一分属于天狐的清傲，至少分门别类且好好的保存在巨大的箱子里——好吧，对一只可以窝在成人手心的小鸡来说，这的确很巨大了。
　　“怎么样？”白色小狐狸一扫尾巴，别过头，黑色的眼睛里都是你羡慕吧快说你羡慕吧。
　　我扑腾着翅膀，从她的背上下来，“打不开，怎么玩？”
　　“你飞上去，啄一下那个锁呗。”小狐狸说的理所当然。
　　“我不会！”
　　“你是鸟怎么不会飞？”
　　“我…”我蹲到一边画圈圈去。
　　“你等着。”小狐狸歪了歪头，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就跑走了。
　　“哎……”我只喊了一声，然后就一个个的浏览过去，想要找到地尘。不得不说，狐族的保管做的很好，箱子上面不仅有明确的分类，甚至连具体包括了什么都写得一清二楚。于是我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地尘。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地尘又一次给了我惊喜。
　　狐族真是太有才来了，居然把地尘分类在奢侈品泪目下，这也就算了。当我打开那个箱子的时候，被闪了眼。就像是上好的首饰箱一样，那一块是戒指，那一块是项链之类的，地尘就是那些首饰中最耀目的。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地尘从套子里拔出来，然后戴到了腿上，努力的把它拨到肚子下面的羽毛遮挡住，然后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想来，这里这么多宝贝，地尘丢了其实也是不起眼的吧？
　　哎，还真舍不得这些好东西。可惜啊，我看了下自己小小的影子，终于叹了口气，走了。
　　等我走到腿软脚酸来到秦无咎面前的时候，秦无咎正悠闲的坐在软榻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翻着书，颇为悠闲。我哼了一声，扑腾翅膀跳到他腿上，打了个滚，将一身细碎的绒毛弄乱他的衣服，然后努力的向上跳，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盛葡萄的碗上，伸出了腿给他邀功似的看。
　　秦无咎低笑，挠了挠我的脖颈，然后将地尘取下，收好，“做的不错，要吃葡萄么？”
　　……
　　我觉得，这个人真不亏是鬼蜮的王啊，坏到家了。
　　别头，不理他。
　　“又使小性子了。”
　　那种语气，我觉得，如果不是我心有所属我一定会动心。望天，沉殷，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这样呢？不要像是宠溺掌上明珠一样，至少要有点情人的亲昵吧？哎，我突然觉得，姚黄栽在他手里，实在太容易了。就是我家九姑娘，见到这种人，也得动心啊。
　　“地尘找到了，秦无咎你其实不那么坏啊。”本帝姬难得表彰，秦无咎却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哎，我们走吧走吧。”
　　“我说可以帮你找到地尘的。”秦无咎说。
　　我歪了头，看着他，等待他未完的话。
　　“那么，你应该帮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抖了抖翅膀，问。
　　那时，我不知道，便是我这样的轻佻，将我此后都陷入了一场宛如梦魇的现实中。
　　秦无咎敛下了他的笑，肃冷的眸子像是出鞘的长剑，他盯着我，像是看着一样逃不脱的猎物。他一字一字的对我说，“我要你的一滴泪。”
　　“哦，等我回头用辣椒试试看。”我一贯是不爱哭的，可是既然秦无咎帮我这么大的忙，我也不能……嗯，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嘛。
　　“不，是要历经情劫之后的清明之泪。”
　　“情劫？”
　　“我知你同沉殷的事，若是一切顺利，你会在成年涅槃重塑金身后下嫁他吧？”
　　“……”
　　“我有没有同帝姬你说过，所谓情，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游戏？”
　　“你对姚黄便是如此么？”
　　“哈哈，你倒是比姚黄有些心思。”他笑的很冷，“帝姬，本尊并非同你相商，你若是不愿我只能强迫。不过本尊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你还是……”
　　“那么，本帝姬有没有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的威胁？”
　　“你没有选择。”
　　“那就试试看了。”
　　秦无咎抿唇，抚额，“还真是倔强呢，若是天帝知道沉殷的身份，你这份倔强能救得了他么？”
　　“沉殷什么身份？”
　　“这便算我得到清明之泪后的谢礼，如何？”
　　“好！”

　　“秦无咎……”我在低喃中醒来，看着一身玄衫的秦无咎，苦笑。
　　秦无咎对我举杯示意，眸色中是不分明的笑。
　　我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这场所谓的游戏是因为的轻信开始的，然而我却不记得中途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它偏离了秦无咎为它所设定的轨道，落到现在的光景，我只有无言以对。
　　“帝姬觉得还好？”
　　“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本尊此生，帝姬也算是个对手。”他低笑，声音柔滑，“凤凰一族，五万年涅槃重塑，而帝姬却在三万那一年涅槃，可谓凤凰一族的骄傲……”
　　很奇怪，这些话由秦无咎出口便多了天生的讥讽，而我也似乎体会到了那之后的不同寻常。
　　凤凰涅槃，在可以净化一切的烈火中重生，塑就金身，算是凤凰一族的成年仪式。而提前涅槃除了是修为高潮外就只有一个原因——灵力暴走入魔，不得不涅槃以求纯净。
　　我当然不会自信自己是前者，那么我居然入了魔么？这也是我前尘全无的缘故么？我疑惑的看着秦无咎，不语。
　　“帝姬可以不信我，但当这局游戏终结，帝姬必然可以得到结果的。”秦无咎起身，走到我面前，俯身，同我面对面，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男子冷冽的吐息，“帝姬以为呢？”
　　“我应允了你，自会奉陪到底。”我拉开彼此的距离，别开头，道。
　　“那么，帝姬请。”
　　秦无咎伸手，平摊在我面前，等待。
　　我将手放上，借着他的里站起，然后任他牵着我，带我离开。
　　“那么，本尊便遵守诺言，送帝姬同沉殷离开此地。”
　　他这么说着，我便觉得周身轻松不着力道，眼前渐渐弥漫过黑暗，我似乎在漂浮着，不由自主的追寻着远处的那一点虚无的光。
　　当有景色融入那片黑暗后，我发觉自己站在沉殷身边，对着轮回镜。
　　我转头，对上了沉殷微微迷惘的眸子。
　　“我还是输了么？”他垂下眼睫，避开我的视线，低声问。
　　我微微一笑，取下我食指上戴的戒指，轻轻的拉过沉殷冰凉的手，放入他手心，“用它调理好你的身子，等我弄明白曾经发生了什么，便来找你。”
　　沉殷苦笑，第一次退步，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他说，“阿紫，何必呢？”
　　我不语，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弄明白。或者这样注定伤了沉殷，但是情之为物，注定要辜负，而我选择的那个，便是沉殷。
　　对不起，可是我不能告诉你我的抱歉；对不起，即便你转身，我还是要走下去。
　　对不起……
　　我的默然显然令沉殷更无奈，他的苦笑更甚，只握紧了戒指，然后转身。我不去看他，却知道他渐行渐远。
　　当他的身影走入那洞口的一派白光中消失的时候，他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他说，“阿紫，我从不曾变过，那么你呢？”
　　他说，“我近年来住在忘川河畔。”
　　然后，他就这样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