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未央》苏吟裳

21、第八章

　　姚黄同这位鬼王的故事，倒是可歌可泣甚是值得大书特书说个三天三夜，然后顺便小风吹着，小曲和着，瓜子磕着，偶尔迸发出一两句，“可惜生不逢时，不能亲眼见得。”之类的慨叹。
　　他们的故事，我是听苏未讲得，苏未是我九姐姐，颇有些对这段感天动地的跨地域跨种族的恋情惺惺相惜的感觉。
　　苏未说，这是被尘封在天庭和鬼蜮的无数个秘密中的一段不能不说的禁断之恋。
　　苏未说，这是感动了万千懵懂青涩少男少女的具有跨时代的历史意义惊天动地的虐恋情深。
　　苏未说，这是一段可以被称作“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也；天也，你错勘贤愚做天”的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苏未说，故事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那时，秦无咎还不是鬼王，而姚黄也不过是我天庭一个刚修成的青鸾小仙。
　　故事的开始，源于一个浴盆。
　　这不是普通的浴盆，而是用上好的金丝梧桐木雕刻的缀有百鸟和鸣的浴盆，是我父尊为了庆贺自家表妹姚黄终于修成正果的礼物。
　　其实，我很不理解，为什么送这样的礼物？后来才通过天庭八卦小报知道的，原来姚黄曾经有过那么一瞬间就差点成为了帝后，可惜我父皇却被我母后迷的团团转，全然看不上这个小了自己十多万岁的青涩的看不出前凸后翘的小表妹。
　　那个制作浴盆的金丝梧桐木本来是我父皇要迎娶姚黄的话送她的雕花大床的原材料，可惜姚黄没嫁成，那木头自然落入了我母后的腰包。后来姚黄成正果，上了天庭，我父皇对我母后说要送个礼物表示表示，我母后一边温柔万分的抚慰着我父皇，一边借着我父皇迷糊的时候将送礼大权夺了过来。
　　我母后得了这个事情，便非常尽职的跑去自己私人仓库逛了一圈，就看见那已经被做成床的金丝梧桐木还有点边角料。因这木头着实昂贵的紧，百八万年也就出了这么一株，所以我母后连木屑都不舍得扔。她想了下，原本要送人家的大床现在好好的在自己寝宫呆着呢，我母后那么善良的心灵觉得自己过意不去，于是就将剩下的边角料一咬牙拿了出来，遣了长于制器的臣汤君看着办。
　　我母后说，“好歹是自家人，不能亏了去，我便将这金丝梧桐木拿出来了。”说着，我母后眼圈有些红，抽出了手帕擦了擦眼。
　　臣汤君很为难，“这，帝后的意思是要小神做个什么？”
　　“甚实用做甚，可不能浪费。”我母后差点扑到在木材上，“这木，长得不容易啊。”
　　于是，臣汤君为难来为难去，便将这不大不小的木材做了个浴盆，且是一个小号的浴盆，非常简陋。要知道，如今这天庭，实行浴池。偌大的池子都可以用来凫水，是以这个单人浴盆比起来着实寒酸。不过看在这千古难得的材料上，便是个寒酸的浴盆，也是一个金贵的寒酸的浴盆。
　　且说，姚黄得了那浴盆，很欣然，成日里都会去泡一泡的。
　　而某一日机缘巧合，她这一泡就泡出了旷古的因缘来。
　　那日，姚黄照例，哼着歌坐在浴盆里，在氤氲的雾气中洗白白。然后，有一阵阴风从堂中咻的过去，噗的一声就钻入了她的浴盆里。
　　姚黄惊的放下浴球，就看见那不大的浴盆里一个小小的黑衣娃娃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黑衣，银发，碧眸，虽是个娃娃，却很有些风情。
　　要知道，我们羽族是很爱美丽的事物的，所以姚黄很开心的将那娃娃从水底捞起，抱在怀中，逗弄，“好漂亮的女娃娃啊。”
　　吧唧一声，那娃娃扑过来就亲了姚黄一口。
　　“我不是女娃娃，还有，我会对你负责的。”
　　姚黄先是被亲的晕了，然后听见娃娃如此说，便如烫手的火球一般将那娃娃丢了出去，自己则一捞，披上了浴衣。
　　其实，那时姚黄化成人，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女童，和这个六七岁上下的娃娃差不了几岁的。但她自小就被以帝后的规矩教导长大，所以对此很是在意。
　　穿上了衣服的姚黄看着那个被自己丢走又走来的不善的男娃娃，红了脸颊也红了眼圈。
　　“你哭什么。”男娃娃很不爽。
　　“你……你……”姚黄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男娃娃，泪流满面，如丧考妣。
　　“我叫秦无咎。”那男娃娃踮起脚，用袖子毫不怜香惜玉的帮姚黄擦泪，在姚黄那灿若梨花的白嫩小脸上刻下了几道红印。
　　不知是因为羞辱还是因为疼的缘故，姚黄哭的更厉害了，可本着天庭教养，她只能抽抽噎噎，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秦无咎，不说话。
　　“喂，你叫什么名字？”
　　“男非眷属，不得通名。”哽咽着，姚黄低声道。
　　她是一个标准的淑女——“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这些教养都刻印在了骨子里，是以对这一个陌生的雄性生物，即便他只是个奶娃娃，姚黄也恪守着教条，不肯逾越。
　　“我会对你负责的，那不就是眷属了么？”秦无咎眨了眨眼睛，开始仗着自己人小鬼大吃尽了姚黄的豆腐。
　　是以，当奶妈见自家主子许久还未出来便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幅欲拒还休的郎情妾意的模样。于是天雷阵阵，奶妈黑线石化了。
　　姚黄急忙推开秦无咎，掩面转身奔了出去。
　　可是，这样的举动，其实更引人怀疑，像是被撞破了什么好事一样。奶妈于是捂住眼睛，一面转身追着自家小主子，一面喃喃自语，“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当时，苏未给我讲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下来，喝了口玉台春，将她家小松鼠剥的松子抓了一把吞下，才悠悠然的开始苏子曰——
　　“所以说，当你洗白白的时候记得锁好门窗，谨防宵小。”
　　“后来呢？”
　　“再后来啊……”苏未的眼神飘远，仿佛看到了故事的尽头。
　　世上什么传的最快？谣言，便是天庭也不例外。不出几日，三界九族都知道鬼王小太子看中了天庭的姚黄仙子，当然版本不一。
　　据苏未考证，最离奇的版本是——鬼王小太子同姚黄仙子心心相应，二人共沐鸳鸯浴。由此可见，言论传播什么的真的很容易失真啊有没有？
　　且说，迫于舆论的强大压力下，身为天帝的我父尊表示压力很大，为了挽救姚黄仙子的名誉，顺应婚姻自由不得歧视种族的大势，天帝朱笔一挥，将姚黄许配给了秦无咎，博得了三界九族的一致好评。
　　当然，姚黄是哭肿了眼睛，许多日都足不出户。但是，所有人都说那是矜持害羞低调的华丽。
　　咳咳，有些跑题了，拉回来。
　　有了上面的许可，秦无咎跑天庭跑的甚为勤快，总是带着一大把拉风的花，成为了天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那个时间，据说天庭花仙表示很不爽，她垄断的生意硬生生的被秋水居给分走了一大块。可是没法子，秋水居的主子是姚黄，天尊的小表妹，未来的鬼王正妃。再者，本着资本自由的原则，谁要秦无咎带给姚黄的花都是那么的奇特，不走寻常路呢？
　　秦无咎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姚黄你等着孤长大就来娶你。
　　姚黄掩面，妾身何德堪配太子。
　　秦无咎说，孤好欢喜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想要同你双双飞，你愿不愿意做孤的那朵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姚黄低泣，姚黄便是低贱，太子也无须这般诋毁。
　　秦无咎说，孤要怎么做，姚黄你才会笑啊。
　　姚黄捧心大哭，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就这么纠结着，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走过了许多岁月。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转眼就成了玉树临风的翩翩如玉冷面公子；而那个弱柳扶风文弱静婉的小仙子也成了天庭四大美女之首的明星级。
　　其实，我很奇怪，一无赖小娃是怎么成长为不羁冷面王子的，大概素养课上的很辛苦吧？不过，凡间常说女大十八变，想来这个原则是通用的，所以也从某种不可言说的生物角度上解释了秦无咎性格上的变化。
　　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秦无咎依旧只对姚黄好，而姚黄也对秦无咎逃之夭夭，避之不及。
　　似乎一切都会这么平淡的下去，某一天秦无咎会风光迎娶，而姚黄也会十里红妆的嫁到鬼蜮。只是——偏偏有了这么个转折。

　　姚黄是我羽族很尊贵的人，法器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虽然论起修为，此女子着实弱的可怜，常常令我父尊掩面叹息。姚黄的法器唤作“无音琴”，朱漆凤身，下平上凸，以效天地。取七情为七弦，奏六欲之清音。
　　说起来，姚黄并不善琴，选无音作法器，我私以为是因了这模样，想来静女其淑，抚琴蹁跹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即便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也是文雅风高的很。咳咳，当然，这说的不是本帝姬，虽然姚黄罹难后，无音无主，我那时学琴便顺手拿了来，用的很趁手。
　　当然，无音不仅仅是一把神奇的琴那么简单，本着多功能的原则，它还是一把钥匙，一把可以打开水月洞天的钥匙。
　　水月洞天是一个传说，三界九族的传说，带着巨大诱惑的传说。龙，万年一化形，褪下龙骨，而水月洞天便是这独天得厚的化形之所。
　　比起凤凰泪来说，龙骨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品。当然更不用说，化形成功还原为纯白的小龙，雏鸟心里很是严重。若是第一眼认定了你，便会死心塌地，真是居家旅行的必备宠物。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从来，还没有人得到一条龙做宠物的。
　　当初，羽族同龙族联姻，龙族族长便将这水月洞天的钥匙一分为二，交与了羽族一份，象征着诚心。只是，龙族族长果然是个老道的，只给了钥匙却不曾告之水月洞天的所在，但他这个举动却无形中确定了水月洞天的真实性。
　　本来，这个钥匙这样宝贵，是该由我们羽族族长贴身保管的。可是因为我父尊舍了姚黄娶了龙族的姑娘，为了补偿姚黄，兮阙便将这钥匙送给了姚黄，左右兮阙也用不到，放着还提心吊胆的怕掉了。不如借这个机会给姚黄，作为神器自然是要好好保管的。
　　由此可见，兮阙做我们的族长委实是有些本领的。
　　当然，没有人相信，那么一把琴会是钥匙罢了，便是连姚黄都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钥匙还好好的在兮阙的某个秘密地方保存着得。
　　也不晓得鬼蜮是怎么得知的，秦无咎从一开始接近姚黄就是为了这个东西。你看，他们鬼蜮那些人自小就是心怀鬼胎的，这话绝对不带任何地域歧视的，本帝姬保证。
　　所以，秦无咎接近姚黄是带有极强的目标性的，可惜敌军虽狡猾我军很坚固，秦无咎攻克了许多年，从一胖娃娃长成冷峻男，都不曾打动佳人芳心，自然也无从得见无音的真容。
　　但，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秦无咎到底还是得到了无音，借着一个无比烂俗的情节，在三流话本中随处可见——英雄救美。
　　前面说了，姚黄大美女自小是按照帝后的标准精心培育的一株闺秀，所以术法什么的就浮云了，无音之于她也不过是神仙人手都有的充场面的东西，并无甚实用。因此上，如果佳人有难，英雄就有了用武之地。
　　那天使我母后心血来潮要学凡间弄什么赶集，于是大家齐发动，以万分激昂的热情参与其中。但，每个大型的活动都会有几个不长眼的闹事者，这一次的天庭大型自由买卖联谊市场也不例外。而好巧不巧的，正撞上了姚黄。
　　须知道，姚黄是个美女。但凡美女总是会要人见色起心的，所以姚黄就遇到了但凡美女逛街一定会遇到的桥段——被调戏。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很想望天长叹一声，那些不得不说的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