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潮已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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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十二月初八，就是俗称的“腊八”。一大早，众位阿哥和得宠的妃嫔都跟随着皇上去祭祀祖先和神灵，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万物丰收。
这段日子以来，胤禩总觉得琬珩在躲着自己，有时刻意去找她，也感到她在谈话间似有似无地掩盖着情绪，胤禩尽量不去打扰她的生活，抑制着内心想去探究的心情。加之年关将至，朝廷里也着实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这一拖便就拖到了今天。
从小到大，每逢节庆的日子，胤禩总是不太自在。热闹的场面，喜气洋洋的面孔，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他自小就感受到了什么是人微言轻，什么是强奴弱主。他没有长子的娇宠，也没有嫡子的尊贵，甚至连在额娘身边长大，都是不能实现的奢望。
八皇子，八阿哥，他不信这是注定的命运。在这红墙黄瓦的圈圈里，在这不见血的战场上，少年时的胤禩就已经明白了成王败寇的道理。雄心也罢，野心也罢，他的心里从很早开始，便装了个天下。后来，胤禩终于盼到自己立了战功，封为贝勒，额娘也因此被晋升为妃。几个弟弟陆续长大成人，成为得力的帮手，朝堂上也开始有大臣赞他是“八贤王”。
他爱这个天下，也相信自己有掌控的能力，即便是争了，进了，退了，败了，又有何妨？胤禩虽心有天下，可却从没有装过任何一个女子。他始终在等，胤禩相信这个世界上始终有那么一个人，是值得他去等待的。而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便是让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
大典过后，各位阿哥便去各自额娘的寝宫了，十阿哥胤誐的额娘早逝，就带着自己的福晋、侧福晋随着胤禩来到良妃的住处。请过安后，又特地领着心竹去了胤禩的府邸。
“八哥，你觉不觉得老九最近挺奇怪的？”胤誐站在胤禩的书房里，忿忿地说。
“哦？是吗？哪里怪了？”胤禩反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胤誐气鼓鼓地接着说：“反正我觉得他最近总像躲着咱们似的。”
“是吗？我倒不觉得。”胤禩眉眼不动的继续回道。
“八哥竟然没有察觉？连十四弟都看出来了，八哥竟然看不出来？”胤誐到底性子急，脱口叫了出来。
胤禩也站到书架前，笑道：“还以为你长进了，没想到却是十四弟点化你的。既然九弟现在不愿说，总有他的道理，你也别急着去问他。咱们兄弟间能有什么间隙，到该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的。”
正当胤誐若有所思的时候，忽然一个侍从气喘吁吁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禀道：“爷，福晋晕倒了！”
胤禩刚要开口询问详情，胤誐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了一跳，急忙问：“八嫂晕倒了，怎么会晕倒的？”
那侍从听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回禀：“不，不是八福晋。”
胤誐这才长舒了口气，坐了下来，心里放松不少。胤禩若有所思的问道：“可是十福晋晕倒了？”
“回爷的话，是十福晋。”侍从躬身回话。
“十福晋现在人在哪里？”胤誐的声调比刚才降低了不少，声音也缓了下来。
“正在香容阁休息。”听侍从这样说，胤禩的心却轻抖了一下，可面色上仍十分寻常，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走吧，十弟。”胤禩说完，便与胤誐一同往琬珩的住处走去。
香容阁里，心竹慢慢转醒，只感到全身无力，头仍有些晕。她看到守在一旁的琬珩，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谁？”
琬珩一边帮她掖好被子，一边说：“您刚才和八福晋走到香容阁院门口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福晋让我来守着您。”
“八嫂呢？我怎么会晕倒的？”心竹又问道。
“福晋亲自去送大夫了，十福晋别担心，您就是有点……”琬珩及时地把“低血糖”三个字咽了回去。
“有点什么？”心竹急忙追问。
“有点…”琬珩努力想着措辞，柔声问心竹：“十福晋是不是平时吃的很少？而且很少吃甜的？”
心竹很惊讶：“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琬珩回道：“十福晋太瘦了，吃的又少，所以才会饿晕的。”
心竹听罢，刹时间，脸就红了。
“其实，女孩子想瘦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觉得十福晋的身材已经挺合适了，不用再饿着。若把胃饿坏了，反倒对身体不好。”看到心竹脸红，琬珩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太直白，便尽量劝解道。
“我想像八嫂那样瘦。”心竹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
“美有很多种，苗条与丰满都各有千秋。”琬珩见心竹盯着自己，便又继续道：“好比福晋您今天穿桔红色的衣服，就很好看，显得气色也好。可若换作我穿，就不一定好看了。而我身上这件颜色淡一点的衣服，福晋穿上了，也未见得称心。所以啊，八福晋有八福晋的美，而福晋也有福晋的美啊！”
心竹依然沉默着，弄得琬珩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便起身倒了杯清水，递与心竹。心竹抿了一口，却闭上了眼睛，低哑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进琬珩的耳朵：“可是，十爷喜欢消瘦的女子。”
琬珩愣了好久，弄不清自己到底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心竹的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却已嫁作人妇，过上了“以夫为天”的生活。以后的日子，一切都要以“丈夫”为中心，一直要持续到生命完结的时刻。
想到这里，琬珩不觉打了一个寒颤，脊柱发凉，这轻微的动作却没有逃过心竹的眼睛，她问道：“你怎么了？也不舒服吗？”
“我？噢，我没事，估计我也饿了。”琬珩忙岔开话题。
不料，心竹却被逗乐了，她又问道：“对了，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我是谁？我是谁呢？”琬珩边皱眉，边喃喃自语：“我也说不好我到底是谁！”她用玩笑的语气，对心竹说出了最坦诚的话。
听琬珩这样回答，心竹不但没有生气，直觉还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女孩并不像以往她认识的人，她纵了纵鼻子，道：“真是个古怪丫头，不过，我早晚会知道的！”说完，心竹又用指头点了一下琬珩的眉心。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笑闹过一阵以后，琬珩又正色道：“福晋，就算你怪我多嘴，我还是要说句僭越的话。”
心竹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别说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有我自己的坚持。即使在旁人看来，是很傻的做法，不过人生苦短，能有几件事是可以由着性子去做的呢？得畅快时且畅快吧！”
话已至此，琬珩了悟的点点头，“想必福晋第一次见十爷的时候，十爷给福晋留下的印象很好吧？”
心竹并未正面回答，她的目光定在了某一个地方，仿佛那日的情景又在眼前重现了一般：“我与姐姐第一次见到爷，还是在宜妃娘娘的寝宫里。”
这一句话的背后，不知又藏了多少的故事！此时，琬珩忽听到候在外面的丫鬟、家丁纷纷请安，再一抬头，胤禩与胤誐已站在外厅，正往内室走来。
胤禩一进屋，便瞅见了琬珩，他却故意不再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只是关切地问心竹：“怎么突然晕了？要不要请太医再过来把个脉？”
“大夫说吃点东西就没事了，不用请太医…”还不等心竹说完，胤誐就埋怨道：“让她吃饭，她也不吃，就算是骆驼，也会晕的吧！”话音未落，心竹的脸便窘得通红，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胤禩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十弟，就算心竹过了门，到底也是女儿家，你说话也注意点。”
胤誐撇撇嘴，倒没有反驳，一副很受教的样子，耐心地对心竹道：“以后给我乖乖吃饭啊，要不然开春就不带你去爬山了。”半是威胁的口气，反令心竹的脸更红了。胤誐见她已无大碍，又问道：“八嫂呢？”
“姐姐去送大夫了。”心竹仍沿用着在娘家时的习惯称呼玉竹。
“哦。”胤誐点了点头，“那我也该去送送吧。”他仿佛在自言自语：“顺便去迎迎八嫂，你说呢，八哥？”胤誐冲胤禩一额首，便转身出了屋门，而心竹眼中刚刚浮现的笑意，又渐渐地黯了下去。
一时间，屋子里没了声音，三个人都默默无语，气氛也变得有些僵硬。最后，还是琬珩故意抬高语调，笑着说：“福晋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嘛，去问问八爷，自然就知道了。”
心竹也缓过神来，恢复了笑容：“八哥府上竟有这样有趣的人，她到底是谁呀？”
胤禩先瞟了琬珩一眼，接着又看向心竹，问道：“噢？你倒说说看，怎么个有趣法儿？”
“嗯，我也说不好。”心竹歪头想了想：“反正不像旗里的女子。八哥，她不会是你的、你的……”心竹被自己的猜测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想到哪儿去了，她是我额娘的娘家侄女。”胤禩不自觉地又看了下琬珩。
“原来是卫姑娘，难怪感觉她言谈举止中，总有些不同，却不曾想，是得了良妃娘娘的品格。”心竹不由的感慨着。
琬珩忙打千儿行礼，在这里，她不过是良妃的侄女，是当朝八贝勒的表妹。琬珩有刹那的迷离，这个称谓应当属于谁？如果她不是这个人，那么她是谁？谁又是她？这时，胤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叫琬珩，比你还小一岁呢！”
“看着倒像是小了好几岁的妹妹，八哥，我以后可不可以时常来找她？”心竹盈盈地问。
胤禩笑而不语地凝视着琬珩，见她蹙了下眉头，才道：“她的事情我可作不了主，是你来找她，还是她去找你，你们自己定吧！”
心竹拉住琬珩的手，道：“以后我们常见面吧，好不好？我喜欢和你说话。”
琬珩的实际年龄比心竹还要长上两岁，看着她恳切的目光，琬珩心里不由的生出了怜惜之情，遂点了点头。心竹见状，高兴的不得了，她望向窗外，发现天色有些昏沉，便道：“八哥，打扰了你们半天，真过意不去。今天是腊八，我还是和爷早点回府的好。”
胤禩见她身体也大好了，便道：“让琬珩陪你过去吧。”
“不用了，八哥也和琬珩说说话，她真的是很有意思。”说完，心竹便在丫鬟的陪同下挑帘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潮已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