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il full》末十一

8、第 8 章

　　监狱越来越拥挤，监狱外面同样。如果不堪重负的地球可以沉没，早已不再沉默。
　　所谓全国统一协调的荒山植树活动，实际仍然是各自分别进行。国土太过辽阔，能够种树的山头却不多。人口膨胀造成了律法严苛导致监狱爆满的假象——人多而已。
　　左右小指被钉上全球定位系统的时候，绝大多数心思活络对逃狱充满好奇与各种期盼的犯人都笑了。左手小指而已，真想逃跑砍掉就好，又不耽误什么。
　　连一向自以为人生苦难无尽的贾泽柏都忍不住傻笑：“监狱疯了吗？”
　　计智再次展现他身为天才阴谋论者的一面：“奶酪摆在老鼠面前，老鼠最多上当一次。定位环拴在小指，你猜多少人会上当？”
　　“你的意思是，监狱鼓励犯人断指逃跑？为什么？”
　　计智幽幽地说：“监狱太挤了。”
　　没说服力。
　　真正解决监狱超员问题的办法是公正法律避免各种冤假错案以及量刑过重、过轻。当然稍微奢侈点的方法是紧急加盖监狱。残忍的方法也有，贾泽柏只敢在心里偷偷想，并且相信所有人都一样，敢想不敢说。
　　全部杀死。
　　他都打探本领太差，不了解E区老三是怎样的刺头，单单他一个在出发前被秘密处决却又广泛宣扬告知全监。计智也不肯说，忙着宣布好消息：“咱们监狱距离作业地点近，全体犯人步行前往。”
　　贾泽柏很苦恼：“上千公里的路程，难道监狱想在路上把我们都累死？”
　　计智开始给他补课，怎样应对长途旅行。
　　看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打情骂俏，尽量将自己存在感减的最弱的室友三蹦子终于忍无可忍。他以前在外面就不习惯参与别人对话，甚至故意避免听别人讲话，显得遗世独立傲然超脱，很神经。这种性格送给他十五年刑期作为沉重的礼物，他还是没悔改，一心一意装局外人。
　　原本新进菜鸟贾泽柏自有残酷的现实帮他上课，计智却神秘兮兮的故意贴上去。那种感觉，简直像他进来就为了守那个人。三蹦子无法避免地产生好奇，可是事不关己，什么废话都没有。
　　后来他觉得听那两人对话多少有点意义。毕竟手指被上环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由回来了。看看周围，所有人想法一致，脸上隐藏不住的喜色。
　　自由的味道。
　　计智坚持不懈地危言耸听：“外面的反对以及声讨肯定铺天盖地。路上累死只能怪自己弱，当心有人故意捣乱。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怎么能够容许囚犯出监狱门？”
　　三蹦子抬起铐在一起的双手微微遮住头顶毒辣的阳光，笑了。
　　他一心策划逃跑。
　　此时，距离省男监全体犯人列队离开监狱开赴荒山初始时间三小时十六分二十八秒。
　　首先出现的，是一队高中生。
　　他们所在学校地处市区远郊，和省监直线距离步行约十分钟，只是其间并无通路——他们手持拆下的暖气管和买了当装饰的棒球棍以及各品牌啤酒瓶埋伏途中。
　　仅仅这一队人的经历，既没有受到法律迫害，也没有被惯犯欺压，甚至人生顺遂的只能闲着无聊玩叛逆。叛逆的最高成就，是做大坏事。偏偏他们还有些许无聊的正义感，因此决定替天行道，杀几个该死的囚犯净化社会。
　　他们不傻，躲过守卫严密的头队，也对肌肉虬结的重刑汉子视而不见。没出息的E区诸人简直是天赐的谋杀对象。
　　最先遭殃的并不是三蹦子。
　　高中生们以超越体育50米达标的速递冲向措不及防的囚犯，乱棍开打，酒瓶子碎掉直接插人双目，初步战果十分显著。
　　没有人想到清点死伤人数，只顾仓皇逃窜。
　　三蹦子慌不择路往路边躲闪的时候，看见计智已经牵着贾泽柏跑远，背影飘忽。
　　高中生的棒球棍砸下来，他条件反射举手去挡。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响过，他清楚看见小指上的定位环脱落，杂在鼻梁上，掉到胸前，腿上，地下……
　　自由了。
　　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他仅凭一副手铐和手持武器的高中生们对抗。打过来，可以躲闪，可以抵抗。腿没有束缚，绊倒他们，在地上撒泼打滚一样颤斗。
　　听着周围别的犯人鬼哭神嚎求饶喊狱警，他由衷不屑。
　　自由要亲手争取。
　　他夺下一个凶残高中生手中碎掉一半玻璃锋利的啤酒瓶，反手刺过去。
　　一阵整齐规范的枪声响起。
　　三蹦子终于知道子弹射入脑袋是什么滋味。不疼，像蚊子叮一下，串连起人生无限回忆，清晰回放。
　　一开始工友们的窃窃私语，并没刻意回避他。他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懒得听那些无聊的八卦和黄色笑话。后来，工友们严肃正经地商量事情，有人喊他，他不去。最后，因为不知情而担下盗窃工地物资的罪名。
　　他是无辜的。
　　计智的话他听见了，不相信。现在后悔，来不及。狱警都是神枪手，弹无虚发杀死闹事囚犯。
　　第一次冲击过后，高中生均被制服收押，犯人受轻伤三十六人，死亡九人。
　　继续前进，为了荒山绿化。
　　贾泽柏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块染血之地。
　　计智唤回他：“没完没了。同情别人之前，想想自己。”
　　这是一个无法抗拒的时代，人人只须铭记自己曾经的苦难，不管他人死活。
　　没钱别扶摔倒的人，没本事别救落水的人，没权力别开车上高速，没自由别反抗高中生的球棒。时代的方向，无法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