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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双方都知晓了彼此的身份,也算是扯平了。
      解语花仍是盯着眼前人赤裸的胸膛看,这纹身实在是有趣得紧,竟然是一点一点浮现全貌的。曾听说张大佛爷的儿子有一个奇特的纹身,遇热才会显现,果然不假。
      张起灵并没有理会他,陡然间,他眼神一凛,瞥向窗子的方向,这回窗外是真站了个人,正朝着房内张望。
      解语花灵机一动,顺势倒进张起灵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演着。”双手一揽,把人重新带回床上。
      两人滚做一团,解语花紧贴着张起灵,姿势极其暧昧。
      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贴身接触,张起灵觉得十分不习惯,想要起身,却被解语花一把搂住,“我们这戏才刚开场,张副官就要演不下去了吗。”
      解语花的声音不像唱戏时那么婉转圆润,却是清朗悦耳地听在人心里一阵阵舒坦,就像沁入了一股清流。张起灵的表情有些尴尬,却不再挣扎。待外头的声音远去之后,他才迅速从床上站起,解语花眼神一挑,笑着说道:“你倒是把我忘得干净,你小时候教过我缩骨功,我可是一直记在这里的。”说完按了按心口,装作无比认真的样子。
      这么一说,张起灵才算完全记起来,原来当时看到名字时候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有缘由的。
      这也不能怪他不记得,因为他的记忆曾经出过一些问题,现在能想起这些,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张起灵想起小的时候,他的家教很严,要被迫学习各种技能,其中就包括缩骨功,那时候的他就知道,这些技能绝对不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练缩骨功是很痛苦的,每一天都要将骨头的关节打碎,并扭曲到正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程度,这样的姿势一练就要好几个时辰。小小的张起灵当时并不懂家里人这么做的目的,只是觉得为什么别家的小孩都能无忧无虑地玩耍,而他要这么痛苦。
      直到遇到了解语花。
      那时候的解语花还是个清爽可爱的小女孩,不过小孩子对性别的观念总是模糊的,他只知道解语花长得很灵秀乖巧,却偏一股子犟脾气。那时候他才八岁,解语花才五岁不到。看着比自己小那么多的解语花噙着眼泪一声不吭地练着功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找到了同类。
      算不上教授,只不过指点了一些技巧,解语花算是绝顶聪明的,只要稍加指点,就能领悟精髓。
      后来张家离开了长沙,张起灵也就再没见到过这个儿时同病相怜的玩伴。

      “想起来了吧,我们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你说——”小花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哎哟一声,露出痛苦的神色,嘴角竟缓缓渗出血来。
      张起灵心下一惊,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你刚才缩着骨的时候又动用内力解穴,现在气血倒流,恐怕伤及经脉,你最好不要乱动。”
      解语花却完全不以为意,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看向张起灵:“请问张副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张起灵没有说话似是在思索,表情却还是一样的平淡无波。
      “哈……”解语花笑了一下,“我原以为张副官是为了救我才劫我出大帅府,后来一想,就觉出不对劲来了。”解语花继续不疾不徐地说着,“张副官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会知道我是缩骨男扮女装的,所以你并不认识我,你救我就没有理由,而且我觉着以张副官的为人,应该也不大会是被美色迷住了心窍……吧……”说到这里,解语花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双眉紧蹙似是非常痛苦。
      “这几天我会给你安排住处,你的身份一旦曝光,我们——”
      “怎么?你怕?”解语花打断张起灵,眼神中带着些许不以为然。
      张起灵淡淡看了他一眼:“戏园子里的木梁也是你做的手脚?”
      “不,”解语花收回眼神,语气平淡地回道:“那确实是意外。”
      “好,”张起灵继续着无波无澜的对话,“不管你要对陈皮阿四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手。你现在只能听我的,在这里养伤。”解语花不置可否。
      对于张起灵直呼陈皮阿四的绰号,解语花并没有太过惊讶,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张大佛爷和陈皮阿四并不属于一系的军阀,两人的关系也算是水深火热。所以他的儿子会在这里出现,这里面必定有蹊跷。很显然,陈皮阿四并不知道张起灵的身份,想到这里,他略一思索,在心里叹道,原来张副官不近女色的原因在这里,真是难为了他。谁都知道张大佛爷的儿子身上有个神奇的特征——遇热便会浮现的麒麟纹身,这事情曾经在坊间流传过一阵,据说是一个救了他性命的苗人巫师给他纹上去的,张大佛爷认为这个麒麟纹身是一种瑞兆,所以从不忌讳被外人知道。这么一来,张起灵只有不被人发现这个纹身才得以隐瞒身份。他这么处心积虑留在陈皮阿四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呢?解语花暂时想不出原因,但是他却知道他和张起灵未必是敌人,现下他的伤虽不会危及性命,却实在不宜贸然再次行动,还是要从长计议。
      “你打算怎么安排我?在家里藏一个男人不太像张副官的风格啊。”小花说着便要起身,身体一动便一阵抽搐,嘴角又淌出血来。
      “别动。”张起灵按住解语花,让他重新躺回床上,“看来你的伤比想象中严重。”张起灵说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完,他起身走到书桌旁,从一个抽屉里拿出几根针样的物什。
      “张副官,你……”解语花咳嗽一声,看着明晃晃的针尖,竟有了久违的害怕的感觉。害怕这个词,在解语花的字典里是不存在的,只是这些针,让他的思绪回到了痛苦不堪的童年时代。

      练缩骨功的人,因为骨节扭曲,初练之时很容易经脉逆行,气血倒流,简单来说就是走火入魔。每当这个时候,师傅二月红就会拿出针灸扎他的百会穴和风池穴,过程极其地苦不堪言,简直比练功时还要痛上十倍百倍。
      二月红是个极其严厉的人,看外表儒雅风流,心却比谁都要硬都要狠。解语花自然是忘不了小时候经历过的痛苦,那种刺入骨髓的感觉就像发生在昨天。
      而现在,这种令解语花极端想要忘掉的感觉却马上要重新经历一次。

      张起灵已经来到床前,淡然的眸子望着他。
      接下来的事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张起灵也练过缩骨功,同样的痛苦并不会少受,他们是一类人,即使再难以忍受也要保持最不动声色的姿态。
      “我先扎你的百会穴,会有点痛,你忍一下。”
      “来吧,张副官请不要怜香惜玉啊。”带着点调笑的口气,解语花觉得逗这个面部表情十分不丰富的张副官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一根三寸长的毫针毫不犹豫地刺入百会穴,被刺的人瞬间绷直了身体,脸上渗出细密汗珠,但仍然面不改色,甚至还带着刚才残存的笑意。百脉之会,百病所主。百会穴位于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是一个掌握着命脉的重要穴位,被击中即可使人晕倒不省人事,更甚者,直接毙命。解语花是很清楚这点的,但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怎么就那么信任眼前的人,直接就把自己的命门交付到他手上了呢。
      第一击的刺痛过后,痛感渐渐减轻。解语花只觉握针之人力道有意收敛,并不像他师父二月红那样用上全力。张起灵捻转、提插针体的频率、幅度和角度,身下之人逐渐放松下来。
      “翻身。”一刻钟之后,张起灵抽出百会穴上的毫针,面无表情地说道,“脱衣服。”
      “张副官真是直接。”解语花这么说着,身体已经听话地翻转过去,脱下不合身的袄裙,露出精瘦的背脊,那上面有一些明显的淤青,汗水滑落,湿了床单。

      缩骨这门功夫必须在幼年骨骼还未发育时开始练,直到成年。成年之后,就算没有练成,骨骼已经长好,也没有再改进的机会了。练这门功夫时痛苦,使用的时候也不见得多好受。如果不是非用不可,张起灵一般都不会使用,解语花一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你倒是挺能忍。”张起灵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办法,小时候忍惯了……”解语花回应的同时,背上突然一阵剧痛,两根毫针冷不防插入背部,额头上的汗水立马冒了出来,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一瞬之后,又有两根毫针插入,针体被施以力量缓缓推入,直达肌肉深处。最后一根刺入了风池穴,解语花微微皱起了眉,反正现在那人看不见,他能感觉到张起灵已经手下留情了,却仍然难受地冷汗直冒。
      身体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剧痛中,解语花只觉背部传来一阵清凉。
      “张副官是穿得少了吗,怎么手冷得像冰。”
      张起灵没有答话,只用手掌轻轻按摩着解语花的背部,这比常人低得多的体温让躺着的人不禁一阵舒爽。
      “一月之内,你不要再行缩骨之术,否则后果自负。”张起灵起身,抽出解语花身上的毫针,用消毒纱布轻轻擦拭。
      “自然是不会让张副官你负责的。”解语花转过身,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伤了我又救了我,这下算是扯平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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