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切从亲吻开始 ...
-
他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狭小通道里走着。
什么都看不到，哪怕把手凑近了脸，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得另一只手握着一个人，直觉是要保护这个人，却连这个人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黑暗里，寂静无声，只听到自己的脚步踩着地面，小心翼翼地走着，路并不平坦，却不会太过崎岖，空出来的手紧紧握在身侧，不敢张开了去，生怕碰到点什么。
感觉什么地方有光，无力地睁大了眼睛又闭上，闭上了又睁开，却无法辨别那是什么地方来的光，甚至不知道那是光，还是幻觉造成的虚假影像。
握紧身边那个人的手，感觉这个人并帮不上自己的忙，却绝不愿意丢弃，紧紧地、紧紧地握紧了那个人的手——
手抓空了。指甲握进了肉里。
人呢？去哪里了？
慌乱地站住了身子，手仍旧不敢乱挥，左右动着想要感觉那个人，却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不敢出声，不敢呼吸。
伸手去捧触本来还在的墙壁，却干脆连墙壁也不见了，只有空旷的没有边际的空气，在他四周。
现在他要往哪里去？
现在他要做什么？
黑暗中，只剩自己一个人。
Kira睁开了眼睛，窗帘没有拉上，早晨的第一缕光照进了房间，晃得他只觉得刺眼。
安静地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了一阵天花板，然后坐了起来。手指插进栗色的头发里来回扒了几下，回忆不起，昨晚的梦，总是记不起，就象身子被薄薄的雾裹住，看不清到，也觉不到。
抬头看看床边的挂历，日期上工工整整地写满了每一天的计划，而今天，在一堆记号里空白着——没有任务的一天。
想要做点什么——
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如预计的，没有人接听，Kira放下电话，拨通了另一个。
在提示音响了就快要被说电话无人接听的次数之前，电话被接了起来。
“喂……Shinn Asuka家。”
一听，就是很不爽的声音。
“早上好，Shinn。——”
“干嘛？”声音越发不爽起来。
“还在睡？”Kira笑了笑，他想象了一下Shinn睡眼惺忪的样子。
“今天休假吧？”少年很懂得切入正题。
“所以……”Kira晃了晃头发：“去游乐场怎么样？”
“…………”Kira听到对方握紧话筒的声音，想必——是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没有挂电话的：“没兴趣……”
“其实我也是刚接到的消息。”Kira觉得自己这行做久了真是开始睁眼说瞎话了：“……‘上校’今天会去那里。”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慢慢地Shinn吐出来一个音节：“…………嘿。”
“其实我考虑过不去。”Kira开始把话说得像那么一回事：“毕竟他在哪里出现我们就在哪里出现太不合情理了。”
“你也知道啊？”Shinn大约是睡意已经全无了，声音大了起来。
“不过机会毕竟也是机会……”Kira心想本来就没这回事，所以去了也没什么危险，于是便继续游说：“也好放松一下心情。”
然后他听到对方沉默了一下后突然地西西索索了一阵，感觉是和被窝发生了一些肢体接触的声音，接着便就又没了声音。
“啊…Shinn……”Kira汗了一下，他想不会这孩子又钻进被窝了吧，正担心着，少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汗了汗了喊更库游乐行很贵固库更好哦嘎布黑恶。”
“…………”Kira愣了愣，就又笑了起来：“Shinn，把三明治吞下去再说话。”
于是电话那一头响起了咀嚼什么的声音，然后好似对方又灌下一大口液体，继续开口：
“我是说算了反正游乐场很贵这次正好国家报销了。”
“嗯。”Kira点头，心想其实是我来付账。
“有加班费么？”冷不丁地，Shinn又来了一句。
“…………有。”Kira闭了下眼睛，银行账目上顿时又少了几个数字。
“你来接我？”那家伙果断得很，自从接了这个任务，公车私用就一直理直气壮。
“……唔，等我。”
约会达成，Kira开始洗漱准备。
看起来挺顺利，调整了一下领带的角度，看着镜子里反射出的充满阳光的房间。
心底被刻意压下去的黑色薄雾，又开始聚集了起来。
“Shinn……”对着自己的影像眯了一下眼睛，Kira轻轻地，却清晰地，说着这个名字。
孩子身上有的——是就算刻意地去压抑，也无法掩盖的阳光。
孩子？19了，只小自己两岁，Kira却总把他看成孩子。
孩子，就该在孩子的地方。
当Shinn装作面无表情其实得意洋洋地抱着射击游戏所赢得的礼物，那只将近他身高2/3的大熊公仔向Kira走来时，Kira真切地这么想着。
“嘿嘿嘿……”仿佛除了这样的笑他找不到别的隐晦地表达自己喜悦的方式了。
“真了不起。”Kira由衷地说着。
“你也去试。”Shinn递过来一把游戏币，十分坚决地要求。
算准了我赢不了你么——Kira看了看下意识就接过来的满手的银色，有些头晕。
慢慢起身到Shinn刚才站的位置上，拿起了玩具枪。
枪把捏在手里的一瞬间，在手心粗糙的质感传来，胃里沉沉地压着什么。他很想吐。
一、二、三、四枪，静态瞄准。
依次开枪，四发均正中靶心，Kira呼了一口气，一些模糊的身影很快地在脑子里晃过去。
接下来四枪，长方形的靶子在三维虚拟的屏幕上快速地弹起来又下去，Kira连发四枪，还未能自己看清，他听到Shinn在身后小小地吹了一声口哨，抬头看，记分牌上显示全部正中靶心。
一些声音低沉地再耳边响起来，Kira摇摇头，他暗自骂自己矫情。
第三局，慢慢移过来的，是人形的目标物。
全息成像的屏幕上，人，活灵活现。
Kira明白自己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训练，在那一天之后，在训练场，他无数次地对着人形目标物开过枪，无数次。
但是，现在身后，站着一个红色眼睛的孩子，看着他开枪。
他觉得也许其实根本就是自己想太多了，Shinn根本不在意。
就像小时候一次迟到，自己觉得丢脸万分的时候，别人根本都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但是，庸人就是会自扰，自扰的就是庸人，他是庸人——他不想在Shinn面前开枪杀人。
虽然这个想法本身才是自说自话。
神经命令身体做出反应的时间要几秒？
还未等他自扰完，扳机已经扣下。
啪啪啪啪啪啪啪
直到叩动扳机也没有任何声效，游戏结束。
Kira没看成绩，他直接转过去看Shinn。
那家伙却仿佛理所当然地看着记分板，带着点轻微的喜悦对他说：“又是一只熊，不过要小一点。”
两分，LOST。
Kira却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于是变成了一个人跑去买饮料，抱着一只小小的□□。
另一个人则抱着只将近自己身高2/3的熊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动弹不得。
Shinn紧紧抱着硕大的熊，看着过往的人。他盯别人，别人也盯他，其中不乏女孩子们敌视的目光和女孩子的男伴更加敌视的目光。
于是当Kira拿着可乐回来的时候，Shinn眯起了眼睛，看着褐发的人。
“我们俩个真的像情侣么？”
Kira站住了，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Shinn，在他身边坐下。
Shinn转过头，等他的说法。
Kira也转过头，看到Shinn的脑袋在巨大的玩具后面掩住了半边，就露出一只红色的眼睛看着他。
他突然很想抽烟。
“Shinn觉得——情侣是什么样子？”Kira觉得自己根本不能拿自己的故有经验来判断目前的状态，于是征求Shinn的意见。
被反问住了，那红色的眼睛瞟到一边，看着熊玩具身上的蝴蝶结，半晌，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伸手就要去扯。
Kira，握住了Shinn伸向那银色缎带的手。
Shinn抬头，茫然着，有一些小小吃惊。
“你——？”
紫色的眼睛带着一些奇异的光芒，褐色的发丝在秋末的微风里被吹拂起来，长长的褐色睫毛盖住了眼里的神色那一瞬间——
就像春天飘落的樱花花瓣偶尔落到自己脸颊上的触感，轻柔的，在Shinn的唇边，伴随温暖的手指，触摸他的脸。
不——这——本该是如花瓣般轻柔的想象，却被一片冰冷的东西，给生生切断了。
Kira的脸迅速离开他，Shinn眼睛眨都没眨。
本是在他脸颊上的手指也很快地收了回去，紧紧地，拽着些什么。
“————”Shinn打算说些什么，但是他有些动弹不得。
“Shinn——”Kira却先开口，眉头皱了起来又放平：“‘上校’——”
谁经受得了两枚炸弹同时轰炸？
Shinn当时就有踢开巨熊转身离开这鬼地方的冲动，那刚才还做了不可思议的事情的两片薄唇，没有声音地开合着，下意识地阅读出来——
任务，Shinn。
这任务见他们的鬼已经超出太多范围了。
Shinn握紧了怀里的熊的一只胳膊，却听到一个让他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的声音传来：
“别这样，小熊是无辜的。”
这该死的刀疤男！！！
Kira想，今天自己是不是该去买彩票。
他的身体还沉浸在那蜻蜓点水般地单方面亲密行为之后的愉悦中。
心里，却已经绷得紧紧的。
想吻Shinn的心情，是真实的。
但是他尚还有理智，不能碰的，就是不能碰的。
但那完全是自己编造会在这里出现的人真正在视野范围内出现的那一刻，他不能否认自己的心情，并不是那么负面的。
左手心拽紧的，是一片薄薄的铝箔。
不动声色地放在了两个人接触的唇之间，算是对这行为的一个补偿。
他还记得是任务，他还记得是任务的。
虽然今天是放假，但是还是任务的。
不是任务，一切的一切便不可能，所以一切的一切，只能止于某一个地步。
不知道Shinn，能否理解这一个地步。
在那脸上带着伤痕的男人接近他们的时候，Kira发现自己满脑子里，却只有Shinn。
撒谎者到了一个高层次那就是自己都相信那谎言是真实的。
总不会说，是自己的大脑都开始对自己撒谎了？
那男人拿着银色的手杖，向他们走来。分明是在很远的地方就注意到了彼此，却还是装做一幅相见恨晚的样子吃惊着招呼着对方的名字。
Shinn，好像却没心情演戏。
Kira欲起身寒暄，却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发了出来。
“怎么会遇到你？”Shinn把脸歪到一边，脸颊帖在了熊身上。
Kira歪头看他，一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猜到是怎样的一脸的不快。
“抱歉，坏了两位的好兴致。”那男人笑着道歉，意思是说难得两位约会却被我等闲杂人员打搅真是抱歉呢。
Kira心想Shinn不过是郁闷为什么会遇到你结果搞得他不得不被亲吻一下以“完成任务”罢了。
不禁苦笑，顺便把这表情还给对他们的关系异常感兴趣地男人。
“不过，‘上校’真的才是好兴致。”Kira拉过Shinn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搂住，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挣扎，莫名地，只觉得一股暖暖的温度在心里升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都会碰到您——”
Kira加重了”碰到”的音，他没蠢到真的以为自己会有这种神算的命。
“我老了——”那男人仿佛很认真地自说自话：“而你们——年轻人们，孩子们却让我感受到青春的气息。”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是一栋公寓里楼上的老爷爷讲给楼下小孩子的话吧？
“青春的气息？”Shinn仿佛是更加地不耐烦了，他从怀里的熊身上抬起头，站了起来，一把把那早就抱的手酸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男人手里：“送你一个青春的气息，拿去吧。”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Kira想他一定烦透了。
本来就没有说会有和这号人物见面的约会计划，自然就不需要这号人物存在。
“谢谢——”拿男人却把熊拿到脸边，用鼻子碰了碰，仿佛在嗅着什么：“我会好好珍惜的——这样的青春的气息。”
Shinn的鸡皮疙瘩又一次地凝聚了起来，他现在很烦，还有一些混乱，刚才的，之前的，现在的，要发生的，他都一团浆糊了，他咬住下唇，防止自己口不择言。
他急促而不加思索地应付着面前的男人，脑子里却满是那樱花花瓣落到脸颊的轻柔。
粉红色的轻柔，却是在奇怪的时间地点场合和奇怪的人。
然后那个冰冷的褶皱把一切打破，让他更加地不快。
“那么——不打搅了——”
“你已经打搅够了。”终于开始口不择言，Kira连握紧他手的力气都没了。
“哦——？”
“非礼勿视啊！我说你——”说着，转身把身后褐发的人按在长椅上，对着那薄薄的嘴唇，咬了下去。
在腥甜的感觉在两个人口腔里四处蔓延开来的时候，Kira看到那男人终于露出一个仿佛了然的神色，抱着那与其完全不搭配的熊，消失在一个拐角处，于是他闭上眼睛。
Shinn咬了很久，Kira也就闭了很久的眼。
等他的唇离开，Kira才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有些喘气的人。
“好了扯平。”
他说，弄得Kira嘴角扯起一个笑,感觉到嘴里的疼痛，他拿出手绢来。
伸手擦去对方嘴角的血迹，Shinn并没有避开。
然后他收回手，擦去自己嘴角的腥甜。
“熊没了。”Shinn看着Kira，突然说道。
Kira看着他，伸手递过去一直捏在自己手里的□□。
“虽然小了一点——”
“别废话。”被迅速拿了过去，Shinn转过了身，背对着Kira。
“Shinn喜欢这种东西？”Kira是真的在表达自己的好奇。
“是我失误……”突然地，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却开始说起奇怪的话来。
“不，什么……”Kira看着他，伸了伸手，却够不到。
“说是任务什么的，却——”他顿了顿，仿佛在考虑句子：“却和那家伙吵架还把他赶走了——这样不是没用了么，还有咬、咬你的事——”
Kira沉默，他不好说“没关系”，也当然更加不可能责怪。
因为那个人确实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那个人没有出现过——就不会有那个吻——
只能这样用谎言来表示自己的真实。
因为害怕被伤害。
Kira站起来，轻轻牵起了Shinn的手，那手颤抖了一下，却竟然没有挣扎，平静了下来。
“回家吧。”
“嗯。”
“拿好你的熊。”
“知道，罗嗦。”
“我们可能被跟踪了。”开车回家的路上，Kira静静地对Shinn说。
Shinnn扭头看开车的人，日落的余晖映照在他的脸上，像是涂抹上了一层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切从亲吻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