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如果你以为爱上了我，那可能只是你的幻想 ...
-
他再一次努力睁开眼睛，感觉自己仿佛就在一片火中。
第四次撞击过来的时候，他意识到，一些液体从自己额头滴滴答答流淌了下来。伴随着灼热、粘稠、并不会那么让人愉快的气味和痛楚。——他受伤了，是的，他受伤了。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判断伤势的时候，第五次撞击，直直击中了他的胸口，然后便就是一股腥味窜到了他的喉头，伴随着晚餐的食物，从食道一起涌了出来。
口腔里全是令人恶心的味道，食道在被胃液灼烧，胃也在灼烧——浑身都在灼烧。
之前流下的血大概粘住了眼睛，他拼命地睁开眼睛，红褐色的结块挡住了他的视线，模糊中，一个男人的脸凑近了，好像是在检查他是否死掉，然后，他的头发被狠狠地抓起，脑袋被提了起来，头发扯着头皮，感觉就要硬生生被从头盖骨上扯下来，他闷哼一声，结果得到对方满意的笑。
对方说了什么，他听不清，却又清楚地知道些什么。然后，他感到一双手，往他的身上摸索去，感觉，是要脱掉他的衣服——
他该死地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该死的根本不该到这个地方来不该接这活见鬼的任务！
想跳起来反抗，胸口却好像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他抬不起胸抬不起背甚至抬不起胳膊抬不起一根手指！！
不要、不要、该死的把你们的手拿开我不要这样————
然后他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些急切叫他的名字。
Shinn。
不会的，不会的，这种地方不会有人认识他的，更不会有人这样叫他的名字——他早就是一个人了——早就是——
Shinn。
那个声音就在耳边，好像转脸就可以看到抬手就能抓到，但是——于是他努力，睁开了眼睛。
他皱起眉毛，看面前的人——
“Kira……”语言功能与大脑协调无障碍，很好。
“你作噩梦了。”面前的人递过一张手帕，他没有接过来，还有些未能反应过来般，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我……”最终还是接了过来，盖到额头上，一头的冷汗。
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书架熟悉的桌子，还有——每一次Kira都会带来的，熟悉的大波斯菊。
没有男人没有火没有流血和毒打，这是我的房间。
作为“他的partner”，Kira有Shinn的小小的公寓的钥匙，Kira定下了每一次两个人固定去俱乐部的时间，十分的规律。Kira在出门前先通知，然后开车到Shinn住的地方，接Shinn，然后开到俱乐部。Shinn一开始便直摇头说这个方法不好不好，不过Kira立即说好吧你拿个主意，他便觉得如果要看似随意其实是经过了精心计划和分析的行动更费脑筋，便也就答应了。
“我敲门敲了很久，你都不来应，我有些担心，就进来了。”褐色头发的男子解释着，一边在Shinn撑起身子的时候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站了起来，退到身后的椅子边缘，坐下。
“唔……嗯……”Shinn扶着额头，甩了甩头发，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两个消息。”Kira倒也不是拖沓的人，歪歪头说：“先听哪个？”
“坏的。”Shinn一边下床一边穿衣服，含糊地答着Kira。
“我们的身份、尤其是我的，对方大概知道了。”Kira说得很平淡。
“好的呢？”Shinn一边系扣子一边抬头，觉得自己要是因为这种愚蠢的原因死了就太不值了。
“我们的身份、尤其是我的，对方大概知道了。”Kira笑了一下，不明所以。
Shinn停下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那我们……”Shinn拿着外套，站在Kira身后。
“还是去。”Kira开门，带进来一阵风，卷起Shinn风衣的边，Kira回头问了一句，冷不冷，Shinn摇头。
天气转冷了，Kira说。
是啊，变天了。
Shinn应了一声，出了门。
真不知道他就是这种还是故意的。
Shinn面无表情地慵懒地靠在Kira身旁的垫子上，看着Kira和俱乐部一个男人下棋。
一开始就走得很迅速很有进攻性，但是在中局就由王率军前突相当冒险地扮演进攻角色则十分罕见，到中局时Kira的白棋已经后翼破损，无力再消耗下去，Kira将兵推进到h6，在g7建立将杀，这一步纯洁无比并未让对方引起丝毫的戒备，随即图穷匕建，Kira很好地把黑棋的后档在战场之外，寥寥几步，随即黑方告负。
Shinn捏紧了拳头，皱了皱眉——真想不到是用这种“勇敢”的打法的家伙。
啊，不，应该是“意料之中”才对嘛，他微微叹了口气。
对面的男人走开了，Kira抬头，给了Shinn一个微笑：“会不会无聊？”
“唔。”Shinn摇头，嘴巴里却在说嗯。
Kira偏了一下头，便一把把Shinn拉到怀抱里。Shinn刚打算挣扎，就听到Kira的声音在耳边摩挲着——任务，Shinn。
于是要扬起的小爪子就又放下了。
对面的椅子被拖开，一个男人坐了下来。
棋室是一个半封闭的隔间，虽然没有门，却有半透明的琉璃屏风隔了外部和棋室，Shinn眼睛瞟了一下屏风外面，隐隐约约看到4、5个人影在外，他咬了咬下唇，手往腰间摸去，然后想起来自己是没有带枪的。
“Kira Yamato先生……”那男人开口，带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口音：“或者说，少将？”
Kira看了对方一眼，拿起手边的一本棋谱，翻了几页，Shinn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映好，结果发现就自己这副不知道作何反应的样子可能最合适。
“有事？”Kira合上书，抬头直接看着男人的眼睛，带着微微的笑。
男人稍微地怔了怔，然后脸上的笑容大了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作着表情。
Shinn看着他，男人的脸上有一道疤痕，从左脸颊一直到下腭，撕裂了面部，虽然之前在资料上已经看过，但是亲眼看，却还是觉得无措，双手不由自主地从Kira身上滑了下来，握住椅背。
“少将喜欢国际象棋？”男人拿起一颗黑后，在手指之间玩耍。
“小时候的朋友喜欢，便学了一些好陪他。”Kira很自然地说着，轻松地。
“我喜欢后。”那男人抚摸着手里的棋子，黑色水晶雕琢的棋子范着一点点眩目的光，在男人手指里翻转着。
“我喜欢王。”Kira很直接地应答，听起来冷漠而丝毫地不欢迎对方。
Shinn在心里别扭了一句你真狂妄然后继续听这毫无建树的对话。
“他呢？”男人仿佛很喜欢把话题乱扯。
Kira抬头看了看Shinn，Shinn舔了舔嘴唇却不说话。——说真的他真的挺紧张的，而他也确实表现出来了。
“我喜欢兵。”
“‘兵是棋局的灵魂’——吗？”男人接了Shinn的话，Kira则把头歪到一边。
“兵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后，所以那是当然的吧。”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顶回去这个男人。
“疯狂的棋子要那么多来做什么？”Kira突然带着戏谑的口吻说了一句，揽住Shinn的腰。
“总比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冒险好。”Shinn冷笑着瞪回去，抓住Kira的手，远离了自己的身体一些。
对面的男人开始咂舌，随即不徐不疾地说了一句：“感情真好呢……”
“哈？”这一次终于没能忍住，Shinn挑起眉毛向男人看去，“谁跟他——”
Kira抱紧了Shinn的身体，然后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给对面的男人。
那男人随即作出了然的表情说：“原来是夫妻吵架了啊……”然后就又是一个暧昧的笑。
这么一来一去把Shinn浑身的鸡皮疙瘩又都激起来了，想要反驳却又更加觉得不管怎么反驳都是夫妻吵架状，于是作罢，眼睛瞟到一边。
这种任务——以后报告书要怎么写啊。Shinn开始皱眉，然后想到以后，他记起自己的那个梦——会有以后么？
一些小小的不安又爬了上来——喂喂，他拼死拼活从战场上活下来不是为了到和平年代给同性恋武器商杀的。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Kira突然到他耳边轻轻说：走吧，Shinn。
怎么？Shinn把思维拉回来，然后问，眼里闪烁着执行任务的光芒。
那里有很好的葡萄酒哦。Kira笑，笑得人畜无害。
那男人站在屏风前也笑，Shinn看着他的笑扯动了他的那道疤，显得脸更加狰狞。
“Shinn，我来跟你介绍。”Kira坐定，把身子靠向Shinn的一边，Shinn心里想你这唱的又是哪出，一边顺着Kira的眼神看过去那个男人的方向。“‘上校’，我们的朋友。”
“上校？”Shinn扬起眉毛，心想这年头要调查的搞了半天是军队内部的啊。
“啊哈哈。”男人笑了笑，牵动脸上的疤痕：“少将连这个都知道呢。”
“哪里。”Kira拿起酒杯，浅浅碰了碰嘴唇，Shinn看着那男人，那男人看着Kira手里的动作。
“为什么是少校？”Shinn打算先解决心中的好奇。
“因为是我负伤退役的时候的军衔。”抢在Kira解释前，那男人回答，抬起左手，划过脸上那道疤。
“‘少校’过去可是相当骁勇善战的哦，Shinn。”Kira放下酒杯，看向Shinn。
“是啊，直到被击落。”男人大声说着，伴随爽朗的笑声。
“听说只是因为机械的缘故？”Kira的语气就像在跟邻居的阿姨聊天。
“没错。”对方耸耸肩帮，“所以我现在就努力研发不会让Pilot被击落的MS。”
“…………”Shinn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只是浮在表面，但是这个对话让他觉得不舒服至极，而一些话却还是脱口而出：“没有什么机体是可以保证pilot不被击落的。”
“Shinn……”Kira开口，仍旧不明所以。
“你是想说少将也曾经被你击落过么？”片刻，男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来。
Shinn猛地抬头看对方，而Kira把右手握成一个小圈，送到嘴边，轻轻咳嗽。
“‘少校’的情报能力，我作为ORB军队的一员，十分的敬佩啊。”Kira好像缓了缓，带着十分无奈的口气回应着。
“真是让人着迷的组合。”那男人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Kira和Shinn，手指在酒杯边缘轻轻抚摸，Shinn觉得就能够听得见那仿佛在他身上抚摸的手指和玻璃摩擦产生的声音，皱起了眉。
“强大的、迷人的组合。”男人继续自说自话，左手开始摸下巴，“协调人里也是佼佼者，都是MS的ACE，身处不同阵营———”
“Shinn跟我在一起。”好似有些不满那最后的词句，Kira很快地接过了话：“现在跟我在一起。”
Shinn顿了一下，思量是不是轮到自己该说话的时间，最后决定听Kira说下去。
“啊啊、抱歉。”男人摆了摆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印象太过深刻——”
“再笃定的事情也有改变。”Shinn冷冷地，回了过去，然后感觉Kira握紧了他的手，然后在他能够开始挣扎之前，又迅速地放开了。
“仿佛深有体会？”
Shinn不作答，他想起一些自己对自己的承诺，自己给自己的规定，结果一一被打破，所以这个世界上连自己都不能够相信。
“少将阁下和Asuka先生——”
“我和他……”Kira咬了下嘴唇抬头，“解释就是多话了，上校。”
“为什么在这里？”
Kira笑了，Shinn也笑了，两个人一起轻声说了句：“方便。”
“哦？”男人也笑了，仿佛在赞叹他们默契。
是啊，方便抓你。
“中学生谈恋爱还要找公园隐秘处呢，上校。”模仿了Kira称呼对方的口气，Shinn有些不以为然地说着。
“被讨厌了呢。”男人依然带笑，“少将要相信我绝无恶意——”
Kria也微笑点点头，Shinn在心里撇了撇嘴。
“只是有些好奇——”他开始吞吐起来，手指有些颤抖：“有些好奇，不知——”
“不客气，请讲。”Kira挥挥手，表示随便。
“那么传奇的两个人，是如何——”男人的眼珠转了转，做了个手势：“成为这样的关系的？”
搞了半天你是想八卦，Shinn觉得自己的下巴掉到了地板上。
“爱。”Kira突然说出了这个词来，另外两个人都忽然抬起头。
“爱哟。”Kira微笑：“是爱让我和Shinn在一起的。”
Shinn拼命抑制住了想吐的感觉,他抓紧了Kira肩膀的肌肉，打算掐痛这个他认为已经开始胡说八道的人。
Kira很即时地做出了吃痛的表情，然后转头把Shinn的爪子从自己肩膀拿了下来握在手里，然后继续用平静的口吻说着：“你看，他害羞了。”
“少将是想说，只要是‘爱’，什么事情都可以改变的对吗？”
Shinn嗤之以鼻了这个结论一下，腾出另一只手开始掐Kira的肩膀，希望他别再说奇怪的话了。
“不是呢。”Kira毫不接受教训地继续说道：“不是爱可以改变一切，而是改变了我和Shinn的，是爱啊。”
不是爱能够改变一切，而是改变了这一切的，是爱啊。
虽然这确实是他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话，但是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事情吗？
Shinn听着这类似童话般的话语，思考这个人，这个名为Kira Yamato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结果从八卦到了私生活探秘，都被Kira很回避地挡了回去。
有小小的惊，却绝没有一点险。
Shinn站在Kira的车边，微微有些发呆。
他知道Kira在演戏。
是爱。
爱改变了我和Shinn的关系。
我爱Shinn。
不，绝对不可以，我只要Shinn一个人。
没有恨，从未有过，所以爱起来也就很容易。
会一直爱他的。
这些，全是明目地在骗人的，在句子的行为对象面前，说着谎话。
“Shinn，咖啡。”热热的罐装咖啡，递到自己面前。
“唔。”接了过来，打开喝了一口，不甜不苦，刚好符合自己的味觉的那种：“什么牌子——”
Shinn翻过咖啡的罐子，看印刷的字：“——love actually”
“对的。”Kira喝着自己手里标着“多糖”的咖啡，歪头：“好像是。”
“love、”Shinn忽然笑了一下：“今天你说了很多次。”
Kira顿了顿，沉默。
“如果我爱你，你爱我吗？”
“…… ……”Shinn抬头，直直看着眼前的人，褐色的头发下紫色的眼睛，看不到神色。
短暂的沉默，然后被Kira一个喷笑打断掉：“我在背莎士比亚台词，别紧张。”
Shinn吐了一口气，眼睛仍旧看着面前的人。
“今天抱歉呢，一直自说自话。”Kira游移开自己的眼睛，开始喝咖啡。
“不……”Shinn沉默，把“下次说话别再那么肉麻”的句子吞了下去。
如果你真的以为你爱上了我，那，只能是你的幻想。
幸好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如果你以为爱上了我，那可能只是你的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