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桃花入世，碧湖初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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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一日离了我，你这株懒桃花可不是要饿死自己？”他噙着笑，随意倚在白玉栏上，松松散散的袍子上洒满碎樱，整个人雍容华贵，手中的青壶有意无意地向她洒上几滴仙酿。
那时的她羞恼地抖着桃枝躲去清酒，一边很是不服气地回道：“等我修成人身，定是要离你这坏心眼仙君远远的。”在四下升腾而起的浓厚醇香中，那一树粉色的桃花更加艳丽，隐隐流出几分妩媚的姿态。
如夜看着许久再未说话的小桃树，静静看了半晌，嗤笑一声，抚了抚垂在肩上的一朵桃花，喃喃道：“这般容易就醉了，当真还是个孩子。”
后来她果真修成了人身，而她亦如先前所言的那般，离他越来越远。他风流多情众仙皆知，哪里都能看到他身侧佳人；而她日日流连药君府内，只为时时看那人一眼就好。
终有一日再见，她躲在一角默默垂泪的模样被他撞见，他皱了皱眉，一撩袍子就地在她侧盘腿坐下，撑着额，侧首挑着抹笑道：“小桃花，怎生哭得这般伤心？”
她抽了抽鼻子，低着头抹了抹脸上泪痕，声音哑哑的：“你这无赖仙君快还我魂魄，我要修成正仙。”
他瞧着她的神色，饶有兴趣问道：“还你可以，不过你要与我说说，修成正仙是为何？你不是一直说，散仙要来得自在些？”
她抬头，黑亮剔透的眸子汪着清澈的眼泪，水光盈盈，看得他略一怔忪，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们说，只有正仙神女才能般配得起他。他明明也只是药君府内的一个侍从，为什么偏偏要娶神女？”
那张粉嫩娇俏的脸上滴滴泪珠像是琉璃般滚落下来，也滴进了他的心里，滚烫而又清晰。如夜想，或许，便是在他透着窗看到那株瘦弱桃夭那一眼起，所谓的劫数便开始了。刻意避开，刻意忘记，再多的如花美眷，霓裳佳色，都敌不过她此时一滴泪水的重量。
这九重天之上，恐怕也只有这株笨桃花才不知晓，生来体弱多病的天界太子，便是常年居于药君府上调养身子。
他伸手将揪着他袖子兀自落泪的她揽入怀里，拍着她的背低声问道：“那么想成仙？”
她埋头在他怀里抽噎着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似是艰难地问道：“真想，和他在一起？”
她钝了片刻，终还是点了头，他轻轻笑了笑道：“好。”
再不久，原本已经和天界太子定好亲的东海龙女白明紫，在与仙君如夜一见倾心后，断然悔婚。这桩原本人人殷羡、合满无比的亲事，在如夜一手之下一夜吹飞。
此事在天界也只让众仙一时唏嘘不已，多了几分谈资罢了。毕竟想与天界结亲的仙族数不胜数，听闻昆仑那厢的武罗已痴恋太子数千年之久了。可谁都没想到，这已埋下了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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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告诉你，他确然真就魂飞魄散，比红莲业火焚过的还干净，你还愿继续找下去吗？”前方传来淡若流烟一样的声音，惊得桃墨从记忆里回了神。
窈窕的柳枝若扶风美人，柔柔摇曳，细而翠的叶子扫过她的脸颊。她愣了愣，立刻醒悟，那名刚刚在街头一语点破她身份的男子，所说的竟是如夜的事。桃墨暗自打量过他，瞧来看去，桃墨依然未看出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或许是因为断了仙根后，自己的灵力确然衰退的厉害。也有可能对方是位仙法极高的神君，不愿透露身份。
她如被惊吓到的小鹿一般，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警惕地盯着他，如夜此事，因着天帝忌讳，便是在天界除了极少几人之外，也甚少人知，他又如何知晓？
男子见她不答话，接着又道：“既是如此，你又何必执意下界？白明紫再过嚣张跋扈，却还有天界太子一心护着你，天帝念着如夜自也会担拂你一二。你落到如此境地，岂不是枉费了当初他不惜身死也要护你的心意？”他身子半转过来，一行垂柳搭在肩上，映着柳色，他的眸子仿佛蒙上淡淡的雾气，看不清其中情绪：“若所知不差，你原一心恋慕的应是项空青才是，现下又何必对如夜执着至此？”
他的声音越发的轻，但落在桃墨心上却是如乍起的雷鸣，每一字都让她的脸白了一分，原本清亮的眸子里褪去了所有神色。整个人若被暴雨洗刷过的花朵，苍白单薄又脆弱。
当年在药君府内，一眼见到那青衣冷漠的卓绝身影后，一颗木头心悄然而动。他的眉眼和如夜有三分相像，整个人若覆着雪的青竹，清隽挺秀。她对自己说，这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比如夜那花花心肠的仙君不知好多少。
或许那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她一直将项空青和如夜刻意做着比较。若非一眼看到项空青替药圃弯腰浇水的面容身影，她又可会留意到他，从而痴恋着他？所谓的缘分大抵如此，盲目又用令人智昏。
青翠的柳枝被掐出了鲜绿的汁液，点点沾染在她细白的指尖，她却浑然不觉。她紧紧咬着唇，嫣红的唇色皱起了白，良久方开口，声音若深涧的流水平静而又暗波汹涌：“他若投了世，我便一地一处地找到他；他若散了魄，我便一丝一毫地聚齐他；倘若倘若，他当真不在了寻不到了，那我就去陪他罢了……”她捂着心口，低低道：“我的这颗木头心是他给的，自然长长久久也是他的。”
等她说完，墨书寒如静水的眸子看了她许久，仿佛是斟酌她话里真意多少，方缓缓道：“上古神农氏传神农鼎，炼百草，聚魂魄。如夜尚留一缕残魂投在人间，但心魂不齐，年寿短去不说，经历此世耗尽精魄，便当真穷极四海八荒都寻不到了。你既心如金石，便去试试看，是否尚有回还之机。”前言落，男子沉默片刻，接而复道：“而今天下南北两朝相对，连连兵伐，民不聊生。你亦不妨为如夜积善修德也是耗的。”说完，他又看了桃墨一眼，原本欲出口的话，终是不动声色地掩了下去。
随着他话，桃墨心中的欢腾希冀越升越高，似若于漫天黑夜中终得见晓光撕扯开来一方出口。仅仅一缕薄光，足矣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男子见她眉梢眼角浮起的欣悦，突然又道了一句：“虽然从我看来，以你的资质，此事甚难。”
桃墨的脸蓦地黑了。
斜飞的燕子剪破碧蓝的天幕，孤鸿一道轻轻掠过湖面，点出一圈圈涟漪，驰过青柳垂丝。
淡雅如墨的公子，说完后，抬眸四顾一番，又垂下眼睑似在思量。近至午时，桃墨挂念那将将来人间不通世俗的两只，心下有些焦躁。她瞧着依旧不语不言的他，开了口道：“桃墨在此谢仙人指引，桃墨寻人心急，便先告退了。”
可孰料他又握住了她的手腕，桃墨疑惑回头，就见他眸里有一丝迷茫问道：“你可愿送我回家……”
桃墨睁大眼看着他，他蹙起淡眉似有些犹疑，然后慢吞吞道：“我不太识路，也不太记路，你送我回家可行？”
方才还一派淡然出尘，高深莫测模样的年轻公子，此时的表情让桃墨很是恍惚了一下。而后，她又苦恼了起来，当两只同识路的碰到一起，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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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湖城东，青竹林中。
林间修竹挺拔高直，浓翠欲滴,偶来风急，伴着飒飒之音，几片细叶缓缓飘落。
林深之处，先前晨时入城的檀木马车正静静停在那里。不远处，有一方亭，亭间石桌上，左右各呈两盏，青叶悬浮，茶汤氤氲。亭内，一坐一立二人，皆是无言，十分安静。
坐在铺着锦缎软垫上一身长裘的年轻公子，伸出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浮转的细嫩叶片，淡淡开口：“师兄千里急书，邀我至此，不知为何？”明明是含着笑的声音，但却像是冬天垂在檐下的冰凌，刺得人心寒。
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的黑衣男子听到他的话，面上极快地划过一丝厌恶，眼睛依旧冷冷地注视着随风慢舞的竹叶。
姿容俊美的男子指间旋着茶盏的白瓷小顶，轻笑一声：“师兄明明极不愿见我，却还偏偏要冒着杀身之险潜入南朝，师父想必欣慰。”
听及他提到“师父”二字，那冷若寒冰的男子终于略微动容，侧过身去，看着闲适懒散状的男子道：“你当初欺师灭祖，祸害全门，《帝册》《王道》二书皆无踪影。如今听闻你已寻到《帝册》，你既已叛出天机门，就且将它交出，也好告慰师父在天之灵。”
“谁说《帝册》就一定是天机门的？”拨着茶叶的男子又笑了一笑，明明是雍容的世家公子模样，说出来的话确实极无赖：“如此，我就是不交，你又奈何？”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桃花入世，碧湖初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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