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溪河（天苏）》mmrcx

8、07.香花赠美人

　　昨晚究竟又发生了什么，百里屠苏已经没印象了。
　　他殚精竭虑，满脑子想的都是下山寻人的事，又实在太累，对着篝火不知不觉就睡熟了。睡梦中隐约听到什么人喊他，拍打他的肩膀，可他又冷又难受，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焦急的云天河，随即就又沉入黑甜乡。
　　而今天，百里屠苏醒来，却发现他枕着某人肩膀，被某人紧紧抱住。
　　云天河还在睡，脸上的表情还如上次他看见的那样带着幸福的傻笑，结实的双臂却是下意识地把他锁在怀里，紧紧的，让他连动弹的空间都没有。他还能感觉到少年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一阵一阵挠得他有些发痒，连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
　　百里屠苏眨了眨眼睛。他并不太习惯和人有身体接触，可如今的情形，和他习惯与否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垂下眼，却不期然看见猎户少年毛皮坎肩外的那个羽毛项圈。
　　四片白色鸟羽，以红色细线串在银质项圈上。因为年代久远，鸟羽有些微微泛黄，而项圈本身，也渐渐不如以往光亮了。
　　百里屠苏看着它，看它的每一个划痕，每一个绳结。这是他亲手做的东西，他却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仔细观察它究竟是什么模样。
　　时光如梭，辗转飞逝。

　　对于昨晚，他只记得云天河把一个做工粗糙的兽牙项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取下了他一直戴着的羽毛项圈。他还记得那时候云天河的眼睛很亮，明明是夜晚，却给他阳光遍野的温暖的感觉。他一时失神，少年已经取走了羽毛项圈藏在怀里，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弟弟，我把这个送给你，你把这个圈圈给我，我们交换着戴~”
　　百里屠苏知道，和云天河讲道理终究是没什么用的。猎户少年一心把他认作是弟弟，兄弟之间交换信物，似乎也稀松平常。
　　他低头看着那个兽牙项链，迷迷糊糊地回忆起过去的事，就这样睡着了也不自知。
　　猎户少年永远不可能知道，那个羽毛项圈，其实是百里屠苏依照他的母亲韩休宁经常戴的项圈做出来的。当年百里屠苏的母亲贵为大巫祝，身上的饰物繁多，可百里屠苏最后也只记得了这一个。
　　那是当年的韩云溪在冰炎洞醒来之后看到的，韩休宁身上唯一还佩戴着的东西。
　　青玉坛的人攻进了乌蒙灵谷，韩休宁为保焚寂凶剑不被他们夺取，狠心抛下族人不顾死守冰炎洞。韩云溪担心自己的娘亲，闯进洞内，正好撞见了雷严和欧阳少恭，被法术打得昏死过去。等他醒来，看见的只有一地乱石，还有韩休宁的尸体。
　　韩云溪把韩休宁及其他族人的尸体拖到石棺里，最终还是取下了那个残破的羽毛项圈，牢牢攥在手里。直到紫胤真人找来带他回天镛城，他也一直不愿意放下。
　　后来百里屠苏长大了，那个项圈也慢慢变得面目全非。染成蓝绿色的羽毛上布满着绿色的霉斑，穿羽毛的细线也已经腐朽崩坏，它完好的样子一如他过去的记忆般再不可寻。他不敢再看，只能把它锁在房间里，再没有拿出来过。
　　他一点点变强，在天镛城同辈弟子之间再无敌手。他已经再不需要靠着母亲的遗物来振奋自己，却在收养阿翔之后取海东青的羽毛自己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也是怀念，可这样的怀念已经不足以动摇他的心智。
　　百里屠苏，绝不会向现实妥协。

　　他垂着眼，伸出手来轻轻碰触那个羽毛项圈，表情淡漠。
　　冷不防，云天河放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他抬头，刚好和猎户少年刚睁开的眼睛对上。
　　云天河对着自家弟弟傻笑：“弟弟，你醒了……”
　　百里屠苏：“……”
　　猎户少年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一手把他往怀里搂了搂，另一只手撩了撩额发。他带着几分困倦，眯着眼，也不顾百里屠苏些微的反抗，就把头低了下去，和自家弟弟额头相触。
　　百里屠苏的身体又是一僵。
　　少年的呼吸近在咫尺，熏得他的耳朵都有些微微的发红。可那让他不知所措的罪魁祸首这时候却是一脸专注地看着他，浅茶色的眼睛里明明白白的映着他的影子。
　　他下意识的想把头转过去，却发现猎户少年用手轻轻托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没有任何躲闪的余地。
　　如此这般，当真……胡闹……

　　这其实真不能怪百里屠苏太过失态。
　　习惯穿着一身黑衣、独来独往的百里少侠，实在没有跟人近距离接触的经历。
　　他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在地界那一次，和风晴雪的拥抱。那时候风晴雪依偎在他怀里，他紧紧抱着她，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脸红着放开了彼此。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他和晴雪那样已经算是定亲的，也不应该靠得太近。
　　百里屠苏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而他也是这么做的。
　　当时把风晴雪抱在怀里，他心里紧张，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真正有的旖旎情思并不太多。他们的拥抱，就像是一场诀别。在这样的气氛里，他也并没有想些其他的东西，只觉得人生莫大的幸福就是如此了。
　　在某些事情上缺乏经验的百里少侠，其实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少年。
　　他始终觉得，人和人之间，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好。
　　所以，他也没尝试过跟自己的师兄弟勾肩搭背，更没试过……和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兄长”额头对额头，眼睛对眼睛的看那么久……
　　两个男人，这样，成何体统？！

　　“你究竟……松开！”你究竟想做什么？快放开我！
　　百里屠苏是这么想的，他冷着脸把头向后仰了一些，躲开猎户少年凑过来的脑袋。他想喝止云天河做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行为，说出来的话却绵软无力，不成章句。
　　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慌了神也无可厚非。可百里少年最终还是对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冷淡了。
　　云天河却是一脸宽慰地放开了对他的钳制，坐了起来：“终于退烧了……呵呵，弟弟你昨天晚上真是吓死我了。”他转过身把百里屠苏从地上扶起来，动作是不容错认的小心翼翼。
　　“弟弟，你现在还难不难受？吃不吃得下东西？”猎户少年一边说，一边从篝火附近掏出两个熟透的果子递过去。“昨晚上就没吃饭，一定饿坏了吧？给你，我特地给你留着的~这果子甜甜的，又脆又香，可好吃了~”
　　云天河的表情让百里屠苏觉得就是说一个“不”字都不忍心。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接过了果子，机械的张嘴，咬了一大口。
　　的确很好吃。
　　被折腾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胃像是突然有了反应，百里屠苏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他大口地吞咽手中的果子，眼睛也不能避免地扫向了一旁的白虎尸体。
　　云天河也是一样。
　　……还有一直躺在附近装死的柿子金。

　　云天河显然是野外生存的老手。
　　将白虎的皮完整地扒了下来不伤分毫，然后猎户少年就毫无兴致地把这可以说是上好的皮毛扔到了一边。他操纵着望舒剑利落地把白虎的一条后退切了下来，扔给了在一旁眼睛都要冒出绿光的柿子金。
　　百里屠苏看着他哼着小调，忙碌地收集柴火，将虎肉割成小块串在望舒剑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每一次看都让他觉得这实在是太过糟蹋那柄神兵利器。可他毕竟没资格阻止猎户少年使用自己的工具，只能别过眼去不看云天河。
　　眼不见，心为静。
　　以后要是有机会，再慢慢教他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