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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唯有来生把梦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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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希望你活不出100年,这样我又要去找新的容器。”女子扯扯嘴角,话虽然尖锐,但是毫不留情地道出七夜现在究竟有多弱小。
空气如被布匹撕裂的尖锐叫声,神经中枢接受这样的刺激,最先做出的反映不再是头皮发麻,而是分析所在方位和躲避策略。白色和服的女子静立于虚空之中,对着下方刚摔了灰头土面的七夜说道。
“嗨~嗨~知道了。”语调慵懒,但是起身动作却并不慢。七夜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直起摔得发疼的背脊,警惕地盯着发出响声的方向,却有一股大力直朝她背上撞去,五脏六腑顿时都在翻腾,一股甜腥之气涌上喉头。
“不能只凭着五感。眼睛会欺骗你,耳朵同样也会。他们会时常干扰你的感觉。”看着一个踉跄栽在地上大口大口吸冷气来缓解疼痛的七夜,女子语气微冷。语音未落,前一刻还因痛跪在地上喘息的七夜,下一刻就用手往地上一撑,整个人接着方才力量的余势跳了起来。一团白影紧接着就狠狠砸在方才她停息的那个地方。一个浅浅的坑出现,四周扬起灰色的烟尘。
“呜呜…”低沉的咆哮声从白影那里传出。
“这次反映不错。”女子眼里有过一闪而逝的赞赏,但是语气依旧微漠然,“被‘陌崖’吸干之前还想要在那个世界活下去,就要先学会逃。苍瞳,不用再限制力量了。”听到女子的前半句七夜还表示认同,听到后半句她还来不及抗议,神经经过长期训练的第一反映就是:逃!所以,她脑子还没有跟上神经,脚下就已经开始溜了。
女子嘴角勾抹起一丝类似于嘲笑的弧线,“这可不是你逃就能解决的。”好像是证明女子的话,那团白影在周边的尘埃落定之后露出身形,是头类似于狼崽的雪白小兽。娇小的体形,湛蓝如冰的圆瞳里闪过一丝狡黠。抖抖身上有些凌乱的毛,在七夜警惕的目光下消失在原地。
娘的,这是什么速度。连影子都看不清了。
眨眼,那双圆瞳已经对上她的眼睛,乌黑的鼻尖都快触碰到她了。你是光速么…!明明有那么远距离的!那双直视她的湛蓝灵动眸子里有隐藏不住的玩性。
小兽张开嘴,七夜心头一紧。躲不掉了!一团耀眼的炙白的光就轰在她身上。
“咳…”肺腑堵得慌,淤血的堆积,双手撑地,一大口血就喷了出来。“这东西…怎么逃…逃地掉…”抹抹嘴角残留的血迹,七夜不停地喘息,额头上的汗珠滴落下来,双手都有些颤抖,
“你的脑子跟不上你的神经。”女子嘲讽的弧度更深,一针见血地指出,“对于危险的本能逃避已经让你脑子失去判断能力。除了逃之外,你连怎么迎战都没有思考过。”
“你看看我这个胳膊…”七夜瘪了下嘴,举起纤细却满是伤痕的胳膊,“长得这么温柔的,怎么会去攻击别人。”无视七夜抱怨的女子,提起方才那只看似可爱的小兽,笑吟吟道,“它也长得很温柔吧…”(作:话说你们温柔的概念究竟是什么…)
“尸魂界,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和平的。”恢复最初的淡漠语调,“去了尸魂界会到哪个人的意识里我也不太确信,只是你必须要适应这个世界。”
“嗨~嗨~!”
…
夙,这个曾经生活在她意识里的女子,这个和她作交易的女子,这个教她战斗的女子,让她彻底扭转了她原本的生活。
这一切,就像束缚在脚踝上的枷锁。即使逃地再远,如影子般跟随。
七夜睁开眼眸。果然,又在不断循环地梦见她和夙在一起的时光了。
四周的环境如此熟知。粗糙凹凸不平渗着彻骨寒意的石壁,身下依旧是硌骨的石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长期封闭发霉的潮湿气味。七夜努力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手腕上紧扣的铁链固定在石床上,只有狭小的活动范围。身上所有的力量都被手腕上这个漆黑不起眼的铁链所封印住。沉重地连手抬起都困难。就算是这样轻微挪动换一个躺睡的姿势也累地她喘息了半天。
呐,夙,要是真的在这里过100年…我也只能感慨你的腹黑程度了。
瘦骨嶙峋的身躯倚在石壁上,身体蜷缩地更紧。有点冷呢,被扔到这种地方的,果然是RP不够呢。不过还真是不想烂在这种地方的,下肢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可能已经废了吧?
照明通道的幽蓝如鬼火般忽明忽暗的荧光,在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残喘着。究竟过了多久呢?除了闭眼睡觉,除了睁眼发呆,除了温习和夙在一起学习的战斗技巧,除了不断忆起那段温暖心脏的回忆,除了忍受三年一次的‘陌崖’压榨的痛苦,少有的思考。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所谓的时间概念。只有‘陌崖’躁动的这天,七夜才知晓,又已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了呢。
“喂。小茧。”有些嘶哑的嗓音穿过封闭的特制铁杆,传递至隔壁那个蓝发男子。嗯,那是这个庞大空间除她之外唯一的活物存在。虽然有些奇怪。
“我说了!小屁孩儿,不准叫我小茧!迟早把你解剖了!”有些恼火的声音穿透力显然甚过七夜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阴阳怪气的语调直刺耳膜。
被戳了痛处的七夜有些抑郁,抓墙。十几年未曾修剪的长指甲紧紧扣在墙壁上,发出同样刺耳的“滋滋”声。好吧,她承认,是她原来在喜助脑子上呆久了的原因,偷懒的原因,从来不思考的原因,附身仓鼠的原因,大脑小脑全部萎缩的原因,导致后果自从被女子踹到了尸魂界以后,就只有十四岁的样子了。尤其是进了这个见不到光的地方,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了。
“祝你早点出去。”谁让你总叫我‘我屁孩儿’的!别怪我也戳你痛处,个变态科学怪人。七夜开始有些明悟,所谓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然后记得回来把我解剖了带离这个鬼地方。”
隔壁这位毕竟是有过越狱记录的。在七夜惊悚的目光下化作一滩蓝色的液体,直接无视她这个狱友,一个人就逃了。
然后过了几天又在七夜怪异的眼光下被押送回来了。并且和七夜一样,无论是铁链还是铁栏杆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七夜愣是笑了一个钟头,笑到肚子都抽筋般地发痛了,眼泪都差点出来。隔壁自尊心极强的那位就像受了刺激一样,对待七夜保持着一副恨不得扒了她皮的模样。
于是,就烙下一句狠话,“迟早有一天把你解剖了!”
过了那么多年,都还是那句老掉牙的台词,怪声怪气地,“放心,迟早有一天把你解剖了!”七夜掀掀嘴角,一副随你处置的强调:“嗨~嗨~”
两个人永远都是扮演着相同的角色,相同的台词,不厌其烦地在乏味的年华里,浅浅沉淀,但是很快又被流水冲散。在浓厚的情感也会随着时间淡薄,或许不应该用淡薄,因为只是指面对他的情绪。他只是藏得更深了,挖出来的时候,一定会鲜血淋漓。
然后,就忘记了最初的话题,总是以沉默告终。
“喂,小茧。”嘴皮子久了不翻是会丧失说话功能的。对白的开头,只会是一句,“喂,小茧!”然后就回听见隔壁对这个称呼的不满,再咬牙切齿地说,总有一天要把你解剖了。
“想出去么?”七夜随即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又戳了某人的痛处。当然,以涅茧利的性子是绝对会一声冷哼,然后华丽无视。
果然,隔壁那个人没有了声响,七夜蜷缩地更紧了,石床冰冷的温度混入血液,这样流经不再跳动的胸腔,再流至全身,全身的血一定都冷透了吧。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感觉到冷。
“不想。”原本没有期待的七夜听到这句突兀的回答,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得了吧,在这里呆久了,连撒谎都不会拐弯抹角了。”晃晃手中沉重的铁链,试图活动下几乎没有知觉的手腕。静谧的空气中只有铁器刺耳的碰撞声,呼吸声,和七夜被勒痛后倒吸冷气声。
再无其他声息。
据涅茧利说,这里是蛆虫巢穴。曾经加入十三庭队,但是思想和行为可能会危害到静灵庭的人都被关押在这里。
七夜大致分析了一下,也就是说身体的原主人是和思想或者是行为上有危险性的人。不过怎么看也是一副小孩子的躯体。而且刚刚恢复意识的时候,也是她刚刚被关进来的时候。七夜哭笑不得,她是特地被拉下来替别人受罪的么?
所幸,还有一个同过日子的狱友。
七夜最开始是磨死人不偿命,先是‘喂!喂!’个没完,暴怒的隔壁就极为‘友好’地说了他的名字。七夜又开始‘小茧!小茧!’个没完,后来某人磨出了耐心,不理不睬。七夜的最后战略就是大呼小叫个没完没了,再则唱上一两首忐忑神曲什么的。
坚信着,如果不说话就会丧失说话功能,如果不唱歌就会面临着五音不全。
关押他们的地方也确实够封闭,无论七夜怎么闹个没玩,外面也完全听不见。
最初七夜还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还强求隔壁必须听和回答,哪怕是一声冷笑,一个字的冷哼,一个‘嗯’字,也能让她稍稍感觉到安慰。但是时间久了,七夜一个人的话题基本走向穷尽了。涅茧利确实是解放了,但是七夜有的时候却会突然张嘴,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闷闷地把头一偏,盯着石壁。
最后,就只剩下沉默,和七夜又是突然发神经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说话,也不再在乎隔壁是否在听。但是也不再需要回音,或者说是不对回音报以希望。
所以,就算涅茧利恶声恶气地说:“我要把你解剖了!“至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呐,果然,人是忍受不了寂寞的。
这样的虚无总是会让人产生存在与否的幻觉,永无止境的黑暗里徘徊着的是回忆的载体,那些翻滚在意识脑海里的片段被拆成极小的零件,再不厌其烦地把它拼凑起来。因而在不断回忆的过程中,也在不断遗忘。记得的日渐清晰,遗忘的日渐模糊,这是一个不断筛选和剔除记忆的过程。
慢慢地,七夜开始发现,所剩不多的记忆片段只有两个依旧清晰。
其中一个竟是和喜助,夜一在一起的日子。即使她出现在那里也纯属意外,即使她未能开口说话,但是那个温暖肺腑的男子却一直让她觉得温暖。
而另外,就是和相当于她导师的夙在一起的时光。
这样自我麻痹的生活换一种说法就是,等死。
可是,有些人才是注定不会被埋没的。
这一天,七夜遇见了百年前的浦原喜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