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事（上）》雨令

28、回暖

　　临开学，平常接到朱熹的电话。
　　朱熹气愤的尖叫声从话筒里传来：“平常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都不给我打电话？亏我守着电话等了你一个假期！”
　　平常微微笑，想象那个挥动着小拳头的小狐狸的红润小脸。“你也没打给我啊？”
　　“我在等你打！”朱熹嗓音拔高，“我就知道你不会主动打给我。太让我伤心了平常，你得补偿我！”
　　“开心果加葡萄干？”常常在脚下兴奋的扑腾。
　　“还要红扑扑的大苹果！”听的出来，朱熹也在那头扑腾。

　　回到宿舍，八个人挤在两张床的下铺嗑瓜子，争抢别人带去的零食。不到一个月没见，却感觉陌生了许多，看看彼此都很新鲜的样子。
　　吃过晚饭，朱熹拉着平常在雪没完全融化的操场上散步。假期里没有人专门打扫，很多地方雪已经冻得僵硬。朱熹跳过去捧一捧雪用力团成球，投向平常。平常也笑嘻嘻的避开，抓一把雪扬过去。两个女孩子在几乎没有人的操场上像玩水一样玩起雪。平常一身中长款淡蓝羽绒服，蓝色仔裤，蓝白运动鞋；朱熹火红色羽绒服，大红色条绒裤加红色小皮鞋，像只小火狐。一红一蓝两条身影很快蒙上一层白色的雪沫。
　　平常在纷扬的雪屑中，看着这个火球一样热情的女孩，心中暖意浓浓。她竟会真的想念自己，朋友呵，就是这样的么？

　　晚自习课上，朱熹与平常笔聊。
　　上课严禁说话，被抓到会扣班级品行分。想聊天了，只好写在纸上，一张算草纸来回传着，看得人捂着嘴巴偷偷笑，还要四下看看有没有老师正恶狠狠盯着自己。
　　说的多是些无聊的话，比如谁的衣服比较好看哪，寒假里的哪个电视剧不错，春晚里的歌舞真是无聊，诸如此类。
　　平常竟也渐渐喜欢上这种无聊的话题，笔尖在纸面沙沙滑动，压抑的偷笑，眼神传递信息。
　　“你假期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朱熹笔迹秀丽。
　　平常思考，朋友是不是没有秘密的呢？看看朱熹眨动的眼睛，决定信任。
　　“多了一个表哥。千万要保密。”
　　朱熹眼睛瞬间睁大，笔尖急速滑动：“什么意思？认的？”
　　“不是，有血缘的，而且你认识。千万要保密。”
　　朱熹乍见差点叫出来，很快克制住，只长长的抽气：“谁？”然后手指天，作发誓保密状。
　　平常一笑，就知道朱熹会有兴趣：“胡豆。”
　　“胡——”朱熹还是小声叫出来，抬头看到政教处的老师正踔在门口，立刻低下头不敢再有所动静。
　　下课十分钟，平常用尽量短暂的话语回答异常兴奋的朱熹。朱熹捂住嘴巴听完居然安静下来。这倒出乎平常的意料。
　　又一节课无语。平常预习明天的课程，朱熹趴在桌子上写日记。
　　下了晚自习，随人流拥出教学楼。平常仰头看着明亮的月亮，长出一口气。月朗星稀，好天气。朱熹在旁边也长叹一声，平常疑惑，这孩子怎么也学会叹气了？

　　入夜熄灯，朱熹又爬到平常的床上，两人在黑暗中拥着被子靠墙坐着。
　　“平常？”朱熹小声呼唤。
　　“嗯？”对于朱熹同学难得的安静，平常好奇之心大起。
　　“平常啊——”朱熹又叹气。
　　平常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怎么了？”
　　“你终于把我当朋友了……”朱熹轻轻叹息，脑袋放在平常肩膀上。
　　平常无言，原来她竟感觉到了。
　　黑暗中，朱熹的声音在耳边嘶嘶响。
　　“一直以来都是我强赖着你。你总是淡淡的，起先还想甩开我。我知道你认为我们是很不同的两个人，可在你身边我会很安心。我很放松的和你在一起，不必防备不必担心你会伤害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可你大多是不以为然吧。今天我真的很开心，你终于会对我说你的秘密了。你终于接受我了。”
　　夜深，朱熹还是不肯回去睡，把枕头被子拎上来与平常挤在窄小的单人床上，两人背靠背睡去。
　　平常感受着后背的热度和缓慢的呼吸声，睡不着。她并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温婉女孩，却总让自己无法拒绝。是朋友吧，是朋友了吧，尽管还摸不出朋友的含义。

　　白天，朱熹的表现就正常许多，眼睛不断瞟向后排的胡豆。胡豆莫名其妙的看回去，朱熹却把眼神一跳，不再看他。
　　“你再看，他就以为你暗恋他了。”平常埋首作业中，刚开学就留作业，真不厚道。
　　“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又不能说，真是太难受了。”朱熹托着下巴郁闷，“你说那些阴谋家们是怎么成就伟大事业的？心里装那么多事岂不是得闷死。”
　　“阴谋家没一个是大嘴巴的。”平常拍拍朱熹的头，“你给我乖乖的，不许惹事。否则，哼哼。”
　　“平常，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两声‘哼’极为吓人？”朱熹抖抖身子。
　　“心里没鬼的人是不会畏惧威胁的，只要你不做坏事就不会怕。”平常暗叹，小狐狸道行浅啊，这都能唬住。
　　“哎……真想逗逗胡豆啊。”看到平常瞪眼立刻补充，“仅限于想想罢了。放心啦，我可是个守诺的人。”又盯着胡豆看良久，“平常啊，你们真的有血缘？”
　　“你又想放什么？”平常等着看这张吐不出象牙的嘴巴能吐出什么。
　　“什么叫‘放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粗鲁。”这话像极了某颗豆子的语气。“我只是想啊，胡豆那么帅，可你——”对着平常仔细打量，不语。
　　“我权且当你是嫉妒，童言无忌。”平常顺势又拍拍朱熹的小脑袋，重了些。
　　“不要对上司动手动脚的，叫人看见多不好！一会班干部开会，布置新学期的任务。”朱熹挺胸凹肚端出一副领导的样子。
　　“仗势欺人就是说你的。”平常白她一眼，

　　十来个人齐聚一堂，热热闹闹。平常坐在朱熹身边照例沉默，胡豆与几个男生聊天。
　　朱熹眼睛还在瞟来瞟去，凑到平常耳朵边：“你们太会演戏了，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呐。”
　　“你再四处乱看就真会串帮了。快点说正事。”平常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了，这个八卦小狐狸靠的住吗？
　　这个学期活动增多，什么合唱比赛，篮球赛，还有运动会，越野长跑，零零星星排到期末。众人兴奋，有的玩了。平常心里哀号，有的忙了。

　　春暖花开。
　　平常喜欢上了宿舍楼前的小花园，每天都要去里面走走，仔细查看每一棵发芽抽枝的花花草草小树苗。
　　月亮门前几棵垂柳已经泛绿，鲜嫩可爱。小花园里两棵小桃树也怯怯开出几朵小花。泥巴里每天都有破土的小芽，还看不出是什么植物。

　　学校一片喧腾忙碌景象。
　　先是越野赛。大个子体委站在讲台振臂急呼：“快报名报名有奖。”好在高一时大家都比较有激情，不多时已凑足人数。
　　比赛在下午，最后两节课暂停。看热闹的永远比被看热闹的人多，里三圈外三圈的挤着，不时与做准备活动的运动员们打个招呼。
　　一声令下，蚂蚁大军一样流出学校门。
　　越野嘛，顾名思义，就是穿越野外，从学校跑到市郊的火车站再跑回学校。全程十公里。沿途有老师骑着自行车摩托车跟踪，随时把体力不支的人带回来。
　　平常心里这个慨叹，没事搞这玩意儿干吗，劳民伤财的，有什么意义？平常是个懒散成性的人，从不热爱体育运动，体育课的800米测验简直是折磨。像这种一万米的运动，平常想想都喘不上气。
　　朱熹对这等事向来热情高涨，早早跳着向门口张望。着急：怎么还不回来，没出什么事吧，一定要跑下全程啊，快跑快跑，加油加油！
　　平常在花池子边找个地方吹吹土坐下，守着矿泉水箱子和大盒巧克力，悠哉悠哉得赏花。
　　朱熹最见不得平常这个样子，别人着急她望天，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你怎么都不着急？？”
　　“又不是我去跑，你着啥急？”平常揪个嫩叶子放在嘴里嚼，恩，居然是甜的。
　　朱熹又看不过去：“你能不能把你这吃花咽草的毛病改改？你又不是驴！”
　　平常撑不住笑了：“这话说的，你不吃菜啊？”
　　“我不吃生的！”
　　“原来你不吃凉拌黄瓜……”平常又揪个叶子，再试试这个怎么样。
　　“你……你根本就是个属驴的！”朱熹拍掉平常手里的叶子。
　　平常甩手，很疼的，这小狐狸手下功夫向来了得。想想又凑过去，拉着朱熹的手摇晃。“嘿嘿……”
　　朱熹白她一眼：“甭想！”
　　“就一块……我饿了……人家都去吃饭了，我还可怜巴巴的陪着你等王者归来……”平常可怜兮兮的哀求，眼睛盯着巧克力放光。
　　“谁去吃饭了？别人都在门口外面呐喊着急，我却被你拖着在里面玩！”朱熹甩开平常。
　　“嘿嘿……在外面也是傻站着，再着急也帮不了他们啊……”
　　再扑，再甩，再扑，再甩……
　　“就一块！”朱熹投降。平常偶尔的撒娇总是让人难以拒绝，当然，她的磨功也很强。
　　“嘿嘿……”平常迅速摸出一块巧克力缩到一旁。

　　输赢有什么重要，都是些生前身后名。
　　平常班倚仗几个体育特长生夺下冠亚军以及总冠军，这句话是作为胜利者班级的同学们对外班人谦虚时使用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