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导演》范醒

6、西门达达

　　乐天穿着小七从隔壁家顺来的旧款防辐射服改装的防御装出门，从头捂到脚，只有透明的头盔才能看出里面的人的模样。测试了一番，光刀打在身上虽然有点痛，但并不能一下刺透。这样的防护，让初次要面临强大对手的乐天安心了那么一丁点。

　　独自上路，一路都有人恻目。穿这么一身，谁都知道是去外域的，但乐天的个子与长相，无一不表明，她是一个失败者，一个原民。原民的战斗力低下众所周知，竟然还想去外域淘金？找死嘛！

　　乐天一路上得到了太多的鄙视不屑和看傻子的目光。这种目光乐天在末世看过不少，不过，有空对她鄙视的人，最后都比她死得早。到了现在，乐天早就对这种目光淡定了。目光杀不死人，喜欢看，就让他们看好了。乐天所在的废弃别墅区离外域关卡并不远，悬浮车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这么点时间，乐天算是小小地窥视了一番联邦郊区的风貌。虽然少女的记忆中都有，但怎么能与亲眼所见相比呢？

　　植物难得一见。在冠卫一，想在内域看见植物都得去植育工厂。乐天看见的是满天的悬浮车，与林立的各式幻景光幕广告，还有看不见屋顶的高楼。一切都很难让乐天有踏实的感觉，虚。

　　越往关卡走，悬浮车越多。先是从看见一个超大的悬浮车停车场，一层一层，象显微镜下的蜂巢。乐天的悬浮车技术不错，很轻易就把车停好，踏在地面上，乐天才感觉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

　　前前后后走的都是如乐天一样穿得从头包到脚的防辐射服的冒险者。乐天只是扫了一眼过去，就觉得自己好象掉进了巨人国，周围的人无论男女都比她高二十公分以上。一直仰视的感觉，还真是不舒服呢。

　　进入外域的关卡是智能操纵，乐天顺利通过。

　　以乐天现在的精神力，很容易了解别人轻微的情绪波动。精神力铺开，她能知道身边来来回回的冒险者对于她，大部分是无视，少部分是鄙视，倒意外地没人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贪婪的念想。心下稍安。毕竟，个个都比她高出一个头，就算体术或者精神力等级不如她，但在外型上，就对乐天产生了强大的压迫力。不到万不得已，乐天不想与人类对战。

　　其实，这也是她想太多。就她这身十年前的旧装备，以穷丑差出名的原民外貌，谁会对她产生什么贪婪之心？来外域淘宝打拼的人，都是自认精英的人，怎么可能为这么个原民浪费精力？那不是白耽误功夫吗？

　　外域与内域的环境相去甚远，一出防御光幕，映入乐天眼帘的就是满眼的绿，一种发黑的绿色。蔚蓝如水晶般的天空下，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从山脚铺到山顶。各式各样乐天认识或不认识的植物散发着诡异的生命力，普普通通的雏菊都长出碗口大的花瓣随风摇曳，更别提其它本来就高大的品种。

　　明明是生机勃勃的影像，可却给人以阴沉压抑的感觉。乐天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握紧手中的光刀，随着众人的脚步，向森林里走去。

　　其它人都是有经验的，从一进入外域就直接几个弹步进入森林消失不见。乐天却只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她很惜命，也不够自信。

　　避开了几场战斗，远远地看过去，乐天发现那些冒险者确实比自己强大得多，无论是速度还是灵巧，都是现在的乐天望尘莫及的。如此小心翼翼地走了两个小时还是没遇见任何凶兽。难道所谓的“外域凶猛”都是遥传？还是说，自己的运气好得过份，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凶兽？

　　有些气闷的乐天停了下来，一路走来，越走越觉得奇怪，这个世界的生物都让乐天太过熟悉！就好象是地球的品种稍稍做了变异似的。比如远处那从雏菊，虽然大得惊人，颜色又暗又艳，还有香气也很浓烈，但模样总还是雏菊没错。就好象是一个幼儿突然长成了妖冶的美女似的。虽然有改变，本质却还是一个人。这样的例子在森林里比比皆是。乐天对植物了解得不多，但少有的认识的几种在这森林里都有了如此的变化。这让乐天再次怀疑，是不是这个异世界其实是从地球移植过来的。

　　乐天停下来，是因为她看见了一只碗大的牛肝菌。以前在家，乐天最爱去庙里吃素斋，无论是蘑菇还是笋类，都是她的大家。见到牛肝菌，乐天自然而然地就是停下来，躬身摘下来。而且，她饿了。更准确地说，她馋了。变异过后的牛肝菌，摘下来乐天就能闻到那种鲜美的甜味。本能地，乐天咽了下口水，然后，感觉到屁股一痛，就扑倒在了树根上。

　　几个月的训练，让乐天惯性地就反手砍出一刀，趁着对方躲开来，翻身而起。举着刀，定睛一看，眼前这个明显就是个兔子，两颗门牙突出尖锐，一看就是让乐天屁股生疼的罪魁祸首。这兔子一身黑皮，却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身材很是粗壮，猛一看大小，倒有些象袋鼠。速度极快，比乐天认知中的兔子速度要快得多，达到了可以在空中留下残影的地步。

　　它，是风牙兔，外域边缘的低阶凶兽。物理攻击，擅隐匿逃窜。肉味鲜美，皮毛可卖。

　　以上，就是乐天脑中印出的昨天背熟的外域凶兽谱中关于这只兔子的资料。

　　开始没反应过来的乐天，是用眼睛来判断方位与动向，组织自己的进攻与闪避。但这样做的结果，除了让自己气喘吁吁之外，毫无功效，不但没砍伤风牙兔的一根毛，还让风牙兔咬了好几口，屁股胳膊大腿都痛得乐天直咬牙，虽然以她的身体来说，根本算不上受伤。

　　风牙兔因为速度快，冲撞力也非常惊人。好几次把乐天撞到地上做狗啃屎状，狼狈不堪。幸好乐天穿着全套的防御装，不然光撞头可能都晕过去好几次，被兔子啃了。再一次，乐天被一头撞倒在地上，手被身体压着，还没来得及挡在身前，乐天就看见风牙兔顶着大牙向自己咬了过来。

　　血盆大口！乐天本能地闭上眼睛。空着的一只手就锤了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乐天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分毫不差地锤在了风牙兔的身上！而且，不用睁眼，能够明明白白地知道风牙兔在空中扭身变向的方位！接着，光刃一闪，血腥气扑面而来。

　　因为有面罩挡着，乐天并没有沾上兔血。但乐天依旧能感受到腥气直冲脑髓。好熟悉的感觉。乐天没有睁眼，也没有去捡战利品。而是闭着眼睛，坐在地上，想着刚才那一幕。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闭着眼睛比睁开眼睛更准确，更快速呢？这就是所谓的精神力吗？乐天想到格雷最后那一战，闭着眼睛的时候，脑中所见，都是经过计算的场景方位，不会被眼睛所迷。是这样吧？

　　有了第一战，就有第二战，第三战……乐天在森林里一直呆到夕阳西斜，供应光刀的能量块都快用完了。身上所有的血与污渍已经被电筒式清洁光筒洗过，连背上的猎物都被清洗过，必求不留任何血气，以免引来强大的凶兽。乐天背个大包袱，一派轻松，看上去还真有点冒险者的架式了。

　　一天，乐天得到了在训练场重力室完全学不到的经验，杀戮的经验。体术与精神力的完全配合。连头痛的感觉都轻了不少。幸亏小七的防御服在身，乐天的身体又足够变态，虽然痛过N次，但最终没有一点伤。

　　“最后一个。”乐天难得地有点上瘾。但就算如此，乐天也不敢晚上睡在外域。趁着夜幕未临，乐天“听”见左侧200米远，似有兽经过的脚步声。连忙转身奔了过去。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黑影左支右绌，被三只铁尾狼围着咬。黑影正对着夕阳，让乐天看不清长相，但看他脚步踉跄，显然受了伤。三只铁尾狼也伤得不轻，但铁尾狼向来报复心强，又团结。照这样的情况走下去，如果乐天不管，这人必死无疑。

　　乐天犹豫了一秒，还是冲了上去。她看见那人的防辐射服可是最新款，手上的光刀与激光枪都是乐天在网上看到的最贵的那种，价值足可以把乐天从六等公民直升到五等。乐天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被打主意的。多交些朋友没坏处。如果对方实在人品不好，立马走人就是。

　　铁尾狼与黑影一样，都是强弩之末，精力充沛的乐天加入战局，立刻就从僵持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多谢你。要没你，我就没命了。我是西门达达，你叫我达达吧。”西门达达一脱险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水和伤药一阵猛灌。此时，乐天才看清这位西门达达的长相。

　　英气十足的美人姐姐！乐天这几个月来在天网上见多了美人，对美人已经有一定的免疫力。但见到眼前这位时，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太有范儿了。不柔美，不清纯，不秀气，可是偏偏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西门达达算是非常中性的长相，有种军人的飒爽。乐天很喜欢的类型，除了颜色之外。这位美人是典型的金发碧眼，这让乐天想到那个傲慢的梭伦。虽然觉得一个高加索人种的长相配一个中文发音似的名字，很不配。但这个世界已经无理可循，乐天还是接受下来。

　　“西门达达，你的伤怎么样？如果还能走的话，我们应该马上离开，天快黑了。”

　　“好多了。”西门达达伸出手来，毫不在意地扶住乐天的肩膀：“借用一下。小兄弟，一会儿出去，我请你吃大餐。现在就得麻烦你了。”

　　吃大餐可是个很贵的承诺。乐天也觉得既然救了就要救到底，点了点头，把包袱放下来，背起西门达达，再把包袱背在他的背上，然后就……奔跑了起来。

　　西门达达一愣，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他看得出对方是个原民，能放手救他，已经让他感激不尽了。他没想到，一个原民的体术竟然如此之好。都说原民的体术练不到十级以上，这位肯定超过了吧？难怪敢独身来外域冒险。看看身上的包袱，跟座小山似的。说明对方经历过不少于十场的战斗，可是，这位原民不但干净俐落，完全没有受伤，好似出门作客的派头，而且，到这个时候，还有劲背着这么多东西奔跑！他格斗术很高明？

　　走了一天的外围森林，跑出去只花了一个小时。到了外域关卡，已经亮了灯。背着西门达达，乐天也没有多做耽搁，直接在官方店把猎物换了一千三百点贡献点，只留了最初的那只让她吃尽苦头的风牙兔做为纪念。

　　“好了，达达。你要去哪儿？需要我送吗？”乐天把西门达达放下来。她对女孩子一样比较有耐心，更何况还是个受伤的美人，脾气也不坏。

　　西门达达把头罩一掀，把汗湿的金发向上随便一抚。没有了头罩的隔离，眼前的人更具魅力。虽然有些苍白，但西门达达对乐天一笑，乐天还是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加强了一拍。

　　“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小家伙吧？我的救命恩人。”

　　“你可以叫我天天。”乐天有所保留，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倒不是她不喜欢西门达达。

　　“天天，我说了要请你吃大餐的。你想吃什么，告诉我。”西门达达一到内域立刻恢复了活力，虽然歪靠在那里好象不太能动的样子，但眼神却非常有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乐天。

　　“……”乐天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想吃的东西。很多东西虽然与乐天印象中的美食有相似的味道，但叫什么名字，乐天完全不知道。谁叫她在这之前从未想过自己有机会吃到食丸之外的东西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乐天故作大方地摆摆手：“算了。你伤成这样，不适合大吃大喝，还是回家好好休养补充一下比较好。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西门达达正要说什么，突然转头看了眼天空，再低头看向乐天时，已是一脸笑意地点了点头：“也好，这是我的通讯卡号，加上我。等我休养好了，我会通讯你，到时一起去吃。我西门达达的命还是很值钱的。有任何要求，你都可以提。”

　　在西门达达的强势要求下，乐天只得把他加入通讯名录。这是乐天加入的第一个现实人名，不由心生几分感慨。

　　“好了，多谢你。我先走了。这个给你。”西门达达好象在赶什么场，把一个小包塞在乐天的手里，迅速地转身离去。离去的背影还是不稳，显然伤势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轻松。乐天还没来得及出口相询，他就消失在拐角处。

　　乐天打开手中黑色的丝绒状小包，一愣：“这是什么？钻石吗？”灯光下亮闪闪的一片，乐天连忙收了口，压下心跳才想起来，钻石值钱是地球的观念。这个世界……乐天搜了一遍少女的记忆，她的记忆中竟然没有钻石这种东西！那这个是……？乐天下意识把手中的黑包握得更紧。

　　乐天转身向自己的悬浮车走去，没有看见天空中突然有十几个黑点直冲而下，方向正是她刚刚离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