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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变 ...

  •   三月三日,神农谷谷主白显问大婚,广发喜帖,宴请天下群雄。
      神农谷遍值天下奇花异草,谷中弟子人人皆识药理,世世代代家训极严且宅心仁厚。如今传到白显问已是第七代,虽然年纪轻轻便凭一首妙手回春的医术和深不可测的追魂针赢得武林同道的尊重,但至今二十有四仍未婚早已让江湖同道议论纷纷。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大婚不禁让江湖人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三月三日。
      白显问身着新郎官喜服在门前迎接客人,满身的喜庆衬得平日清冷俊秀的脸也带了几分喜气。老谷主白千叶站在大厅中和江湖上一些德高望重的老朋友寒暄着。,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热闹。
      孔山明一身的金黄色,绣上深邃的绿萝兰,俨然一只开屏的孔雀,一如既往地扎眼。忽略身边无数或赤裸裸的打量或羞涩的注视,他径直向新郎馆走去。“白公子大婚在即,更是英姿焕发了。不过,我看您面堂发黑,许是中气不足,还是得好好保重啊。免得唐突了新娘子。”毫不在意对面杀人的目光,自得其乐的继续说道,“诶就算家里的稀世药材都留着救苦救难,也不用太委屈了自己嘛。来我看看”
      白显问状似无意地打开快要伸向他的魔爪,“多谢孔兄关心,不过您有时间在这儿关心我,还不如关心您的未婚妻,我怕。。。。”
      孔山明疑惑地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上官化镜正聘婷袅袅的走下马车,鹅黄色的连衣裙剪裁成如今正流行的柳叶边,不似那日的高贵,更添了几分女儿家的柔美。其实武林中美人极多,上官化镜并不算极品,只是仔细看着,自有一种空谷幽兰,孤芳自赏的气质。可惜如今上官大小姐正对着远远走来的龙青岩微微颔首。他今日将明紫色换下,只着一件浅色的长衫,带着几分儒雅,说不出的风骨。
      孔山明的眉头还没舒展开来,他的人已走近了,“白公子大婚,实在是可喜可贺”态度彬彬有礼,挑不出一根刺来,却让孔山明浑身的不舒服。白显问客气的回礼,“龙公子大驾光临,实在是赏脸,早已准备好酒菜,还请上座”。
      龙青岩也不客气,向他们二人微微点头致意,便向大堂走去。
      孔山明嘴角微微咧开,没有多说什么,随后走了进去,挨着龙青岩坐了下来。
      终于宾客陆续到齐,灵智上人,长刀武三通,空心大师,白袖神手水长空,震三千,剑虚子一等武林前辈都陆陆续续地坐在他们的桌上。上官化镜向各位长辈问好后,也自在的坐在龙青岩的旁边,只是孔山明身边还有一个一直空着的座位让人一直不解。
      几位老辈正在寒暄,孔山明隐隐闻到一股味道,他倏地眯起眼睛,细细体会,当真是有一阵似有似无的清香飘来。不是女子的脂粉香,要再浅一点;也不是神农谷的药草香,再柔一些,再细闻却又极淡,不过这味道在这三月的中午让整个人都舒服起来。他笑着睁开眼,似十分惬意。一瞥,孔山明却似看到龙青岩的手在微微颤抖,但他再细睛看时,只看见龙青岩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外面。
      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出去了,一人徐徐地走来,不似龙青岩般冷冽,不似孔山明那般张扬,也不似白显问那般淡淡的清冷,只是眼角眉梢笑着,像一阵清风就这么刮了进来。所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明明是一身布衣,长相也并没有特别显眼之处,甚至身形有些许的单薄,只是整个人并没有一丝怯气,似乎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不在乎的,又像是一切都该守护的,让人觉得极舒服。并且随着他走进,那股味道逐渐变浓了一些,很清新。只见他彬彬有礼地问好“小辈百梦岭,见过各位大师”一俯首弯腰,便坐在了空着的凳子上。众人心中暗暗思量,百家是何许人。
      似是看穿了大家的疑虑,空见大师手转念珠,缓缓说道“二十年江湖上有一位百花公子,你们可听说过”,众人心中一惊,顺势了然。上官化镜率先答道,“可是流花百步,千里无痕,那位百花公子”
      灵智上人摸着花白的胡须,点点头“也难怪你们知道,百花公子的风采,至今我也不敢忘啊”
      “想忘也忘不了啊”,空见大师说“当年的百花堂几乎集遍天下高手,锄奸惩恶。□□白道无不敬他七分。当时民间小巷纷纷传颂百花堂中百花仙。丰神俊貌,天下无人可及啊。”
      “哼”,一向有老顽童之称的剑虚子前辈摆摆手,“什么仙人,还不就是个男人,为了个江墨锦抛家弃业,隐姓埋名,到劳什子塞外放羊,流花百步都用来捉羊了,哼”
      满桌的人都不禁被逗笑了,心中也暗暗感慨那段痴情往事,空见大师转向微微笑着的年轻人,“敢问公子,和百花公子是什么关系”众人都看向他。他却也不急,仍是那副随和的样子,“大师真是好眼力,家父正是百里奚。不过二十年前家父早已陪同家母隐姓埋名,不问江湖事了。”
      上官化境不胜唏嘘,“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白老前辈当真是痴情人”
      “小娃娃,什么老前辈,你老了他都不一定老。为你这话啊,他说不准就气的重返江湖喽。剑虚子听完直嚷嚷。满桌的人都笑了起来,气氛立刻融恰了许多。
      “想必白先生既能退出江湖,这些俗名也不会当真的”。孔山明打圆场。
      武三通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啊 ,是没有见过他,当年江湖上不知多少奇女子为他倾心,那样的风采啊,他会老,呵呵”几个前辈相视一笑,眉目之间皆是怀忆。连远离尘世的空见大师这么看着,也像凡尘中的人了。
      百梦岭仍是笑着,不似刚刚的虚假,而是极轻极浅的笑容,带着无限的憧憬和想念。龙青岩一眨不眨的睨着他,不自觉地眉头深皱,握杯的手也涨得通红,孔山明拿起酒壶,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杯子,“龙公子,再斟一杯吧”,龙青岩自觉失态,回过神来,无力地笑笑,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回忆中缓过来。
      孔山明低下头,嘴角弯起,如果没有看错,刚刚他眼底的,应该是,恨意吧。恨得连隐藏都忘了。他抬起头,杯中一口饮尽。这酒,挺不错的。
      整个大厅都在高谈阔论,不远处,唢呐声和锣鼓声热热闹闹地响了起来。大家都站了起来,年轻人都哄闹着随白显问去接新娘子。龙青岩站在檐下,脸上挂上伪装好的极淡的笑容,静静地看着花轿走来。
      喜娘晃着手帕,扯着嗓门高声喊道“新郎官踢轿门喽”。大家纷纷推搡着,白显问在这热闹的气氛中也不禁笑了起来,重重地踢了脚轿门,大家都鼓掌叫好。
      “接新娘子下轿喽”喜娘掀起轿门,“新娘子,咱们下轿啦”新娘子双手交叠,一动不动的坐着。红盖头下看不见脸色,只看出是低着头的。喜娘回身冲大家笑笑,“新娘子害羞呢,看来呀,还得官人亲自请呢”。白显问饶是淡定,此时也有些微微的脸红了。他伸出手去,指尖轻微的颤抖,似是压抑着极大的喜悦“娘子,请下轿”。
      无奈新娘子仍然纹丝不动,他刚想说话,一股熟悉的气味窜入鼻尖。他心头一紧,往前一步,猛地掀开喜帕。“哎,新郎官怎么这么性急呢这不合规矩啊”,喜娘刚想拽回他的手,立刻“啊”的一声,双目圆瞪晕过去了,脸色惊恐,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众人不解的低下头,新娘子无疑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但乌黑的嘴唇和紧闭的双眸无一例外地昭示着她已经死了的事实。红妆尚存,嘴角还有一抹灿笑,只是,香魂已逝了。
      白显问半蹲着,手还留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回得了神,去的迎亲队都是以白沫为首神农谷最得力的弟子,此时纷纷跪倒在地。他们寸步未离,没有人明白为何出门时活脱脱的新娘子会变成如今这样。
      白显问颤巍巍的抱起她,一步一步的,往大厅走去。所有人都那么看着,没有人敢说什么,连老管家白翼都不敢阻拦,此时的少爷,再不见了往日的神采,双目遍布红丝,棱骨僵起,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
      白千叶先反应过来,和众人打着招呼“各位千里迢迢过来,白某不胜感激。如今家中生变,白某不能尽地主之谊,各位不妨吃好喝好,白某改日谢罪。”说完拉着已走到厅前的白显问就要离开。“显儿”,不忍看儿子魂不守舍的样子,白千叶沙哑的喊道。
      似乎听不见别人的声音,白显问挣脱开白千叶的手,只是往里走,终于到喜堂前站住,“爹,请上座”。“显儿”,白千叶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伤痛和对儿子的怜惜。白显问抱着新娘跪下,“爹,请上座”。无暇理会众人的目光,白千叶万般无奈的坐下来。
      喜娘不知何时被人弄醒,此时老泪纵横,原本涂得厚厚的一层妆被冲的七零八落的,露出肥的冒油的的皮肤,说不出的诡异,可是此时此刻没有人再敢笑出来,喜娘勉强撑起精神,哆哆嗦嗦地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白显问抱着怀里的人,认真的拜着天地。
      喜娘哽咽着长吸了一口气,再次晕厥过去,白显问脸贴着怀里的人,轻轻的呢喃,“秋儿,娘子”
      夜深了,圆梦园的灯还亮着,这里是白家历代家人安去的地方。白翼提着灯跟着白千叶走进,他们在门外止住了脚步。白千叶看着儿子单薄的背影,眼里渐渐的涌出泪水。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白显问从女子冰冷的面容上抬起头,声音沉重而嘶哑,“爹,您没有看错,的确是千叶草。我验过了。”白千叶将手搭在儿子微微颤抖的的肩膀上,给予无声的安慰。屋外的风在刮,沁骨的凉意。白显问再也止不住,抱着白千叶的腰放声大哭,“为什么,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说好了,要陪我白头偕老的。”声声满含凄楚,让人止不住的难受。
      千叶草是白千叶年轻的时候出外闯荡无意间发现的,生长在寸草不生,极度荒凉的地方,能在无知无觉间瞬间冻结血管,从而毙命。死时毫无痛楚,却也无药可解。是一种至情至性却也至阴至毒的毒。白千叶紧握双拳,眼中流露的痛楚丝毫不逊于白显问,因为这药早在多年,因为伤他太深,被全部烧光了。可如今,这又是哪里来的。
      神农谷的夜寂静得让人心慌,所有的花似乎都在夜里盛放,浓郁的香气沁人心脾。孔山明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总有什么极快的一闪而过,但就是抓不住,心中只觉得烦闷,干脆披上披风顺着走廊踱起步来。正兀自沉思时,一道剑光闪过眼眸,他立刻敛起呼吸,一跃而起。走廊的尽头就是神农谷唯一的校场,这么晚了,还有谁还会在那里?
      孔山明倚着走廊的门,不由得愣住了,眼前的人居然是龙青岩,披一件青衣,舞的一手飞花斩月,姿势变幻万千,腾空如蛟龙出海,转身华丽如莲花出世,出手疾劲如猛虎啸山,有霸王之风,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却无意中有股似有似无的戾气,被他用极柔的剑法压制着。孔山明暗暗赞叹,也在心中掂量,飞花斩月才是凤舞斩第五重,已有如此威力,倒不知练到顶端,会是什么样的威力。
      龙青岩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他顺势收剑,右手握剑背在身后,“既然睡不着,出来聊聊吧”。孔山明收拢袖口,慵懒的走出来。两人坐到园中的庭下,琉璃酒杯在月色下流动着琥珀色的光。龙青岩细品一口,轻叹一口气,“皓月当空,美酒在怀,真是人生乐事,只是,可惜了”。孔山明看着他沉静如水的侧脸,“是啊。婚礼变葬礼,是可惜了”,继而幽幽地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嘛。”
      听到这话,龙青岩转过头来,孔山明的脸原本就俊朗,甚至说英气逼人也不为过,再加上他一贯的张扬,何时何地都是一份不可一世的劲头,此时在月色下却显得柔和起来。感受到龙青岩的注视,他猛地回过头,躲闪不及,两人的目光交汇,彼此的瞳孔中鲜明的倒映出对方的倒影。看着清晰的自己,龙青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孔山明随即笑了起来,只是方才的龙青岩眉目分明,肤若凝脂,不似往日那么冷酷,差点让人他醉了。
      “是在想上官小姐吧?”孔山明只看着月色,没有答话,算是默认。龙青岩继续说到,“听说你们两家世代交好,你们三岁便定了亲,感情自然是无人能及的”
      孔山明站起身,龙青岩端着酒杯看着他的后背,听着他的声音淡淡的传来“那时家母和上官夫人感情很好,便做主订下这门亲,如今家母早已故去,况且如今的局势应也不允许,再者,即便不是如今的局面,小镜也未必。。。”
      龙青岩听他的语气诚恳,刚想说点什么,孔山明已转过身来,眼神紧紧的锁定,“不过,无论有些什么阻力,我也会守护她,总有一天,她会是我的。”那眼神,既霸道又坚决,龙青岩看着这样绚烂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轻笑着说道,“孔兄如此痴情,皇天定不会负苦心人的。况且”他站起身,“在下虽是惜花人,却绝做不来护花人,只不过赏一赏罢了。上官小姐是娇艳的花,在下是绝不忍折杀的。孔兄尽管放心。天晚了,早点歇息吧”
      孔山明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每个神经都摇摇摆摆的,自嘲地笑笑,今晚似乎话说的太多了呢。想必是这月色太醉人了吧。
      龙青岩一向早起,刚推开门,便有下人恭敬地迎上来,俯首作了个揖,“龙公子,庄主有请”。龙青岩不明所以,但已隐隐的觉出不对劲,并且有些惊讶,到底是自己的警觉性太低还是他们的身手了得,在门外站到现在自己居然毫无所觉。
      随着前面的人一路疾走,龙青岩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看他的双拳紧紧握着,只觉得一股杀气缠绕不去。看清眼前的门匾,龙青岩停住了脚,雪沁园,如果没有记错,该是神农谷的禁地吧。前面的人腰弯的更低了些,龙公子,请吧。
      龙青岩略加思索,大步走了进去。既然主人有请,何不大大方方的进去观赏一番呢。
      进去的一瞬,他却愣住了。眼前居然是一大块空地,只是,太光滑了。不仅寸草不生,甚至连泥土,看着都平整的像大理石一般,整块地只有中间被一大群人围着。
      “龙公子到”。一声宣泄愤意的大喝引得所有的人都看过来。龙青岩在心中冷哼了一声,白千叶已背着手向他走来,龙青岩从他的缺口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居然是白翼。面色迅疾生冷,无视走来的白千叶,他直接向人群走去,缓缓的蹲下身,白鹤的双目圆睁,眼中满是震惊和惊恐。身前一道清晰可见的伤口,从肩胛骨直划到胸前,渗入皮下三分,这剑法,龙青岩咧开嘴角,居然是飞花斩月。目光从他滑破的衣襟移开,龙青岩的眼睛猛地睁大,他手中紧紧攥着的,是一柄孤零零的剑柄,用上好的云木雕成,剑身原本该是精铜打造,只是此刻已四分五裂甚至化为灰烬,四散在不远处的地上。龙青岩的脊背已有些微微的发凉,这世上,似乎只有神眼,能有这样的威力。
      白千叶的声音冷冷的响起“龙公子应该看得很清楚了吧,飞花斩月剑,神眼,都是御剑山庄的独门秘技。不知这件事龙公子能否给我神农谷一些解释。”说话十分有礼,只是怒意也毫不掩饰。
      龙青岩挺直脊梁,转过身面对着白千叶,手中的斩月渐渐的发烫,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他猛地跃起,白显问紧跟着去擒,只是稍晚了片刻,龙青岩已跃起数丈,且凌空劈下,白显问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剑气当头袭来,迅速收势后腾,凌空向他的手臂抓去,龙青岩却似乎没有躲闪的意思。眼见着近在咫尺,龙青岩却猛地后转右脚腾云,从他的手臂空出狠狠地斩下,所有的人即刻退开,白显问显然明白了什么,没有再紧追不舍,稳稳的落地,看着地上入地七分的裂痕,心中暗暗的吸了一口气,“这一剑倘若斩的是人,又怎么可能只入肉三分,怕是要尸骨无存了。”龙青岩冷着眼看着众人。
      空见大师手持念珠,“阿弥陀佛,龙公子,真是身手不凡。只是凡事真真假假,单凭人眼所见,怎可辨明。当日老衲亲眼所见,神眼在小小客栈被龙公子带走,今日说个清楚,天下群雄自会还公子一个清白。老衲相信白老先生也不会与你为难’’。
      “换句话说,我若是说不清楚,你们势必今天要与我为难了。空见大师与白老谷主二十年交情,自然是会相信大师。不过神眼早已转赠他人,如今叫我解释,实在是百口莫辩。还请大师给我几天时间,查明真相”
      “哼”长臂道人竖着木须,“小娃又满嘴胡话,神眼有多宝贝,天下皆知,怎么可能转赠他人。若真是如此,不妨把他叫出来和我们说清楚啊”。龙青岩冷冷的看着他,“如今我被人栽赃,又怎可能拖故人下水”,他刚想转身,已感觉到站在他身后的神农二护法的压力,这时,白家的人已渐渐靠拢过来,龙青岩只恨神农谷的臭规矩,入谷不能带护卫,此时没有援兵,只能硬拼了,只要出去总有一线生机,若困在这里,几辈子也说不清。
      他握紧了手中的斩月,气拢丹田,突然间,上官化镜翩翩的走过来,“白谷主,不知你可看的出来,”,她一指地上的白翼,“白先生遇害至少六个时辰了”
      白千叶和众人都不明所以,这分明就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上官化镜上前几步,含笑看着众人,“可是那时候我和龙公子正在月下闲谈,不知他怎么可能离开来害白先生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有人料到会有这一出。孔山明的脸由白到青,眼中有不见光色的波涛闪过。百梦岭只专注的看着龙青岩,眼角微微低垂。
      龙青岩惊讶地上官化镜,鹅黄色的裙摆,浅蓝的束腰,身形婀娜。荷叶边下微露出精致的锁骨,眉间一点淡淡的小痣,双目不似寻常女子的妩媚多情,多了些坚定,却又不减温柔。此刻她也正含笑看着他。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龙青岩还是感激地朝她笑笑。看不下去相视而笑旁若无人的两人,白千叶皱了皱眉,“既然如此,不知上官小姐为何不早说?”上官化镜一挑眉,“女子名节有多重要,天下皆知,即使我和龙公子坦坦荡荡,但毕竟人言可畏,不是吗?”
      无论信或不信,毕竟来者是客,此时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总不好当面撕破脸,白千叶向众人抱了抱拳,“大清早叨扰大家实在是万分抱歉,一场误会,还请各位见谅。”说完转向龙青岩,“龙公子。一场误会,请”。
      不在意的笑笑,龙青岩稍稍放宽心,准备离开。突然间,白显问颤抖着大喝一声,“站住”。
      所有人回过头,只见白显问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刚才被劈开的一尺地,大家互相对视几眼,围拢过去。
      原本的裂缝处,有几颗嫩绿色的小芽正颤颤巍巍的伸出地面,柔嫩的像婴儿的皮肤,极纤细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势头。逐渐的,越来越壮,延伸出许多青须,迅速的伸展成枝叶,而整块土地像被吸光了养分,正在已不可见的速度低陷下去。终于,它长到膝高的时候停了下来,细碎的叶逐渐的茂盛,一颗颗浅紫色的花骨朵蹿出枝头,迫不及待的蓬□□来,最终绽放开。花瓣两层,外圈紫色,内里金黄,所有人都移不开目光。奇特的是如此美丽的花,却没有丝毫的香气。
      良久,大家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慢慢的抬起头,惊觉整块地已比外面低了许多。白显问满眼的伤痛,一步一步的走向龙青岩,神农谷八大千秋卫紧随其后,“这块地,是爹当年潜心研究出来,只有千叶草才能生长的的土壤,要不是你刚才无意间把千叶草的种子掉下去,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秋儿”嗓音悲怆凄凉,满怀怨恨。
      龙青岩尚不知千叶草是什么,只是冷哼着,“这缝是我弄裂的,谁说这种子就一定是我弄下去的。
      白千叶寒目反击,“刚刚除了你,可没有人靠近这里。况且你掘地七尺,这么细的缝,怎么可能有人毫不惹人注意的将种子种下。”
      龙青岩百口莫辩,八大千秋卫已缓缓的靠近了他。八个女子,江湖人又称绿罗刹,从小用药养成,同样一袭绿色劲装,包裹出曼妙修长的曲线,是神农谷最隐秘的势力。但此刻没有人有心情遐想,因为她们的双手被宽大的袖口遮住,腰间淬满剧毒的绿丝带已不见踪影。没有人敢想象他们出手多快多狠,因为死在他们手下的人已太多了。
      龙青岩的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湖本就是卧虎藏龙,但即使不说龙剑山庄偌大的家业,只论爹娘的大仇未报,他也绝不能在此刻含冤莫白的情况下被擒。思及此,他暗暗的调转内力,同时打量着四周的人,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果然,是非当头,明哲保身最重要,众人早已退避三舍,将他围住的多是些和白千叶交好的武林前辈,任他御剑山庄势力多广,
      危难之时,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怎能指望还有人出手相帮。
      斩月的光芒盛起,龙青岩的瞳孔颜色越来越深,周身逐渐被光芒笼罩,八条绿丝带像吐着毒液的毒蛇吐着蛇信子撕扯过去,龙青岩却丝毫未动,有人已经在暗暗的叹气。毒蛇已近在咫尺,龙青岩却腾空飞去,霎时间,金光大作,似有八条巨龙从天而降,舞动着身躯,直扑向八条碧绿鲜艳的长蛇,一切不过是转瞬间的事,众人只看见龙青岩稳稳地站在原地,似乎从来没有移动过,斩月已敛去清辉,安安静静地躺在手中,周围是碎了一地的丝带。其中一些正落在千叶草上,很快的,金黄浅紫的花瓣都黯淡枯萎,整棵草像被吸干了精华,干瘪的倒了下去。众人面面相觑,只有龙青岩不为所动。
      他冷冷的看着面前死灰般脸色的千秋卫,显然她们还没有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刚刚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到手掌,她们甚至没有挣扎的力气,便轻而易举的,败了。
      白显问缓缓的走到龙青岩面前,“不愧是御剑山庄庄主,年纪轻轻便已能将凤舞斩练得如此出神入化。不过血债血偿,今日你不给我神农谷一个交代,凭你一人之力,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离开”
      龙青岩只觉得五脏六腑在灼烧,但仍强打起精神说“倘若我说此事与我无关,白谷主信吗?”
      “呵呵”不合时宜的笑声响起,打断了白显问欲说出口的话“当年白老谷主是在大漠之南发现千叶草的吧”
      原本一直负手站在不远处的白千叶冷冷的开口“正是,那里寸土不胜,是我无意间闯入才发现的,年少气盛,便命名它作千叶草。不过不知公子从何得知此地”
      百梦岭笑着说,“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晚辈只想请问,不知白老先生可有注意到,千叶草生长在的地方,每隔十尺,便会有一颗瘦小浅蓝色的花”白千叶点点头,百梦岭继续说道,“那种花,家父称之为里锦”。
      白千叶的眉头皱了皱,显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百梦岭毫不在意的继续道,“当年家父家母云游四海,也路过那地方,偶然发现,千叶草死后,汁液必会沿土壤延伸,那株浅蓝色的小花便会迅速成长成和千叶草完全相同的形态,只是根部多出四杈,并且属性完全不同,里锦是绝对无毒的,您一看便知”
      白千叶蹙着眉头走过去,已有属下将土剖开,正欲仔细查看,破空传来一声亮丽的嗓音,“白谷主,今日蒙冤,不告而别,他日水落石出必定登门请谅”。刚刚那嗓音,分明是龙青岩。众人再一看,上官化境,孔山明和百梦岭皆已不知去向。白千叶铁青着脸不发一言,但神色之间,懊恼之意十分明显,被一群小辈戏弄,实在是颜面无存。
      半晌,沉沉的说,“显问,发布江湖令,悬赏龙青岩人头黄金十万两”

      两匹汗血宝马正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前疾驶,车厢内,舒舒服服坐在金丝软垫上的正是刚刚消失不见的四人。龙青岩抱了抱拳,“大恩不言谢,多谢各位相信青岩”面带感激,却只朝着孔山明和上官化镜。百梦岭倒似毫不在意,偏还有人不领情,孔山明瞥向窗外,“我可不是为了你”
      龙青岩倒也不气“这我自然明白。。。。”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就已喷了出来,上官化镜急忙扶住他,手中暗暗输去内力。孔山明看着攥得紧紧的手,眉心蹙起,不灼痕迹的把她推开,伸手扶过龙青岩,调理片刻,龙青岩脸色稍稍转好,但五脏有剧烈的热气灼烧开,只觉得一股真气乱窜,脸色时青时白。
      百梦岭直言道,“怕是那一剑强行运气,冲撞了经脉,导致真气紊乱了”。话说完,便要来把脉,龙青岩提起劲,猛地挣扎开,愤愤的瞪着他,“不要碰我”
      车内的人面面相觑,龙青岩刚刚一挣,真气逆转,又一滩血吐了出来,终于气力不支的倒在孔山明的身上,孔山明急忙伸手去扶,手刚碰到,便觉得一股摄人的目光直射过来,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车内的气温骤然变冷。龙青岩推不开那只握着他的手,只能咬牙切齿的说“扶我坐起来”,上官化镜见状不对,急忙扶他做好。
      龙青岩打坐调理内息,另外几个一脸茫然,被当做罪魁祸首的孔山明更是搞不清情况,要不是看他有伤在身,真想一拳揍上去。百梦岭看着对角的龙青岩,嘴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一行,倒真是有趣得紧呢。
      夜已经深了,达达的马蹄声趋于平静,铁中冠按照上官化镜的指示走到这座偏僻的小城,朦胧的月色下,依稀可见门匾上几个朴实的大字,“和气生财”。好奇怪的店名。
      铁中冠凝神屏气细听,确定方圆百里没有可疑的人后,刚想拉开珠帘,突然,和气生财的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个粉红色的身影窜出来,直往车上扑。铁中冠惊觉有变,迅速拔剑出鞘,横档车前。来人受了阻,只气呼呼的瞪着他,“木头,你做什么”
      铁中冠这才看清,眼前是个粉嫩嫩的小姑娘,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个头有点小,就像个孩子。那剑尖直指心窝,她也不躲,就站在那儿气呼呼地瞪着他“大晚上的,你这个木头杵在这儿干什么,我要找我家小姐,快闪开”
      上官化镜坐在车里只是笑,可怜中冠武功高强,却真是木头一个,剑没有离开半分,冷冷的问道“你家小姐是谁,深更半夜的,你有什么企图”
      小姑娘皱了皱眉,“哪里来的呆子”,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微微一甩,“你看我这么如花似玉,还不知道我小姐是谁吗?”
      中冠听到车内的轻笑声,脸微微的红了,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进也不是退是不是,只提着剑不知怎么办。小姑娘看他愣头愣脑的,斜睨了他一眼,直冲着车厢喊道,“小姐,小姐”清脆的嗓音在这漆黑的夜里回荡,犹如出谷黄莺。
      上官化境这才笑着探出头“细珠,别不上规矩,客房都收拾好了吗?”
      刚刚被唤作细珠的小姑娘装作恭恭敬敬的模样,“都收拾好了,各位公子请”
      龙青岩的体力已恢复的差不多,他们四人相继从车中走下,中冠应了声是,把马牵去了马厩,头也没抬地从细珠身边走过。
      龙青岩看着暗暗发笑,随他们进了屋。走进去只看见一间古朴的丝绸店,掂起手边的一块鹅黄色的布料,似不解的皱了皱眉,轻轻地摸了摸,细珠眼疾手快,一把扯过那块布料,“公子想看精品吗,随我来吧”
      上官化境似乎习以为常,只笑了笑,“,这丫头从小被我惯坏了,大家见谅”。众人都笑了笑,随着细珠往里走去。
      直走到最里间,所有的人都面露疑惑,不知何时已回来的中冠小声的说,“这里的还不如外面的呢”,细珠斜睨他一眼,嘴角泛起狡诈的笑容。她快步走到最里边一块灰色的布料前站定,伸出手去,轻轻一扯,露出一块门板。
      大家正要往里走,细珠猛的大叫一声,捂住脸蹲在地上。孔山明握扇子的手紧了紧,只见一个人提着半亮的烛火从黑暗中慢慢地走出来,烛光照到脸上,分外的诡异。上官化境走上前来扶起细珠,“赵伯,看你把细珠吓得”。老人把灯往上提了提,这才看清略带沧桑的脸,遍布皱纹,似乎连说话都有些吃力。细珠从指缝里眯了眯,一把抱上去,“赵伯,你可吓死我了”。中冠皱了皱眉,小声的叨咕道“成何体统”,却忽然觉得一阵寒光射来,再定睛看去,明明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他也不向上官化镜请安,便提着灯往里走,只说了句,“大家随我来吧”
      他刚进去,众人的眼前便立刻一暗,只觉得左右触手光滑,地面微微有些奇特的味道,浓郁的香味。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有了光亮,大家回过头看,刚刚出来的地方似乎和进处一样,一样的青石门板。眼前俨然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四合院,大家随着他向旁边的一个偏门走去,院子里还有些泥泞,该是前几天下过雨的缘故。不知从哪儿传来几声狗吠,四周一片祥和。一进去细珠便仔细的将门关好,赵伯随即也灭了灯。
      借着依稀的月光看去,伫立在眼前的该是一个被黑布罩着的大架子,看不见里面,却模模糊糊的有光芒若隐若现。
      上官化镜含笑走过去,一把扯下。顿时,整个屋子就被照亮了,如果不是现在的每个人都是理智大于常人,此刻必定会以为自己已到了幻境,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是一块极普通式样的布,却针针珍稀,都是用孔雀门极珍贵的甘穗玉纺织而成。孔山明仍有些不敢相信,慢慢的走近了些。甘穗玉是孔雀门至宝,也是他娘当年下葬时随身携带之物,可保尸身不败,永驻容颜,细如针邙,却能止痛安神,有疗伤美颜的奇效,阳光下自动变换色彩,闪耀夺目。数量稀少,是不可多得的圣物。
      不知想到什么,他慢慢的转向上官化镜,面露讥讽之意,“上官小姐真是好本事,连甘穗玉都能找到,孔某倒是大饱眼福了。”
      上官化镜也不气,只浅笑着“过奖了,这些不过前几日一位故人相赠,我也是十分珍惜。可惜我只会刺刺绣,没有什么大本事,倒有些暴殄天物了”
      孔山明面色清冷。不知还想说什么,已被赵伯打断了,“好了,不早了,还是早点歇着吧。你们惹了那么大个烂摊子,还是想想怎么收拾吧”
      上官化镜脸有些微微的红,“您都知道了”
      “哼,你该说整个江湖还有谁不知道。一个姑娘家,也不知羞”,提着灯便往外走。上官化镜不敢再抬起头来,跟着便出去了。
      过了三更,月色渐渐的明亮起来,龙青岩披着单衣站在窗口,对面就是百梦岭的房间。那一抹似有似无的香气,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闻到,清晰地就和当年爹娘死时充斥着他鼻尖的味道一模一样,一样的让人心如刀绞。
      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划破了寂静,龙青岩一身青衣,似一道闪电,迅速闪进了马车里,“回庄”。哒哒的马蹄声很快的埋没在黑暗里。赵伯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次入睡。
      远远地就可以御剑山庄雄伟的大门,龙青岩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烈焰清风长嘶一声,马车猛地刹住。龙青岩猛的掀开帘子,铁黄义正跪在车前,身子微微的颤抖,“公子”。龙青岩跳下车,用力的抓着他的肩头,看着这个铁汉子微微泛红的眼眶,“四爷走了”
      龙青岩的身形微微的晃了晃,脸色有些苍白,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就往屋里走。刚走两步,黄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八爷,也走了”。
      龙青岩的眼睛陡然睁大,颈间青筋暴突,再不发一言,直往屋里冲。脚步微微的打着颤,但他的腰杆比任何时候都挺的直,斩月攥得比任何时候都紧,可是看着剑池旁的两块白布,他迟迟没有勇气掀开,只那么怔怔地看着。
      黄义和中冠都不过十七八岁,年幼的时候就失去双亲,是铁群把他们带回来,一手抚养长大。此时龙青岩回来,他们似乎绷紧的心弦微微的放松,跪在地上抽泣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龙青岩轻轻的问。。
      “就是您去神农谷片刻后,我到剑池来给神罗加活泉和熔岩,四爷就倒在这里,心口,心口被捅了个大窟窿”擦了擦泪,“我不敢乱动,怕您少了什么证据。后来中午去给八爷送饭,房门半开着,我进去看,八爷已经没气了”。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龙青岩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身边是铸造神罗的铸剑池,清晰可听见熔岩翻滚的声响。铁群和铁芯的尸体都已经僵硬,此刻躺在他的脚下,脸上依稀挂着不舍。
      一滴泪静静的低落了下来。龙青岩眼睛一眨不眨,只那么定定的看着,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人间炼狱,他躲在地洞里三天三夜,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撑下来的,只记得被从远处赶回来的四叔紧紧地搂在怀里,遮住眼睛。
      “其实我有看见”,龙青岩喃喃地说,“看见八叔被砍去双腿,看见爹的手臂,看见满山遍野的尸首,看见满地流淌的血,四叔,其实我都看见,我都看见了”。所以那么小,就不哭不闹,所以那么小,就知道什么是血海深仇。
      “为什么,连你们都要丢下我,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四叔,八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不要我了”漫天的怨气倾泻出来,分不清是恨,是痛,整个剑池都在颤抖。火红的熔岩像漫天的火焰,烧痛了每一寸心。
      不知过了多久,双腿渐渐失去知觉,龙青岩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脸上的泪痕未干,如沟壑纵深。在火光的照耀下,龙青岩的眼神却越发清澈,像天山融化的溪水,也像三月的樱花瓣。他就那么笔直的站着,对着旺盛的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在想四叔八叔是遭的谁的毒手,还是在写近日来一连串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没有人猜得透,只是那样的神情太专注,那样的笑容太单纯。痴痴地让整个人都笼上一种从未见过的光彩。
      黄义跑进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庄主,不禁愣了一下,那样的祥和,像初生的婴儿。记得庄主从小看到火都会怕的,可是每次四爷都把他拖到这里来,比他看着那火光,“这点障碍都不克服,你还怎么统领龙剑山庄,怎么报仇。记住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他半跪着地上,想起往事,突然忘了外面的险境,只是觉得这样的庄主,很美好。他侧过头看地上的两个老人,他们僵硬的唇角不知怎的,似乎都带了笑,走的不那么痛苦了。
      “怎么了”龙青岩转过来,脸色光滑如镜,深沉的看着他。黄义只怔怔的忘了说话。
      龙青岩一步步微笑着走向他,“刚刚跑的时候呼吸那么急促,现在倒不说话,外面是出了什么大事,让你都慌了”
      黄义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抱拳,“回庄主,毒手和鹰爪来了,咱们的兄弟都中了毒”。
      龙青岩嘴角嘴角扬起轻蔑的笑,眼神越加的冰冷,“难怪你那么紧张,来者是客,出去会会吧。”
      三月的海棠很美,红得如女儿的胭脂红唇,旁边佚然挺拔的白玉兰,洁白宽大的花瓣铺了一地,像这世上最纯洁的天鹅绒,也像所有游子梦寐以求的归乡,散发着醉人的幽香。
      御剑山庄训练有素的护卫身着金盔银甲,笔直的站着,定定的看着中间的两个人,一个双手戴着黑色的钢丝套,裹着瘦削的手指,再配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若是十七八岁,大家只当她是个被娇纵的少女,可江湖人人皆知,毒手玉蜂早已成名近三十年了,这样的女人,除了让人觉得恶心和诡异,再不可能有别的魅力了。但江湖皆知,毒手玉蜂,见者即亡。那双黑丝套下的手,是能轻而易举的扼断脖子的。
      另一个却是真的诡异了,看身形长相不过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但那一双手,紫黑色的筋络骨骼全都凸起,如老树盘根,错节缠绕。可这双手,早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能把一头一百多斤重的猪活活撕碎。人送外号魔爪金三霸。
      蜂王腰肢宽宽的摆动,走向一个护卫,“你说,你断气之前还敢不敢得及再见你们庄主最后一面呢”护卫还是没有反应,只是双目圆睁,似乎禁受着极大的痛苦。玉蜂像情人一般轻轻地磨搓着他的脸庞,顺着手臂慢慢的下移,突然间,一声脆响,一只原本提剑的手就这么被生生的捏断了。
      “呵呵呵”像怀春的少女一样,她娇羞的捂住嘴笑了起来,复而抬起头,“舒服吗”,边说着话,那只魔掌便向另一边移去,食指捏起,护卫的额头已被冷汗浸湿,她只是含着笑,加大了力道。
      “我御剑山庄的人不懂事,还请前辈手下留情”,声音不紧不慢,却足够这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龙青岩从门廊下慢慢的转出来,字字谦虚,针针是刺。一个女人三十年容颜不老,便可以想见她对自己的容貌有多重视。此时前辈两个字,一说出口,玉蜂的脸色已经变了。
      她怒极反笑,只低下头,一用力,原本的脆响声却没有传来。玉蜂的脸色已经变了,她一双手捏碎过无数人的关节,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轻而易举的捏在手里,毫无招架之力。
      龙青岩拿开她的手,平静的看着她,“龙剑山庄虽小,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地方。还请前辈交出解药。”
      玉蜂看着他,年轻俊朗,更是那一双眼请,说不出的清澈,闪着明珠的光泽,只是这样的他,不自觉的让人打起寒颤。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她幽幽的笑了起来,“听闻上次在神龙谷,庄主使出碧落黄泉凤舞斩第七重之后,受伤的不轻,不知近日可好”
      龙青岩仍是平静无波,只微微皱眉,众人瞧着,他似是极不耐烦了,“再说一次,解药”
      玉峰稳住一刹那的心慌,笑着靠向他,“公子何苦相逼,我玉蜂的毒,何时有过解药”
      龙青岩也不躲避,搂住她顺势靠来的腰肢,目光对视,“那你可要确定,赔得起。我龙剑山庄的人命,可是很值钱的”。话音未落,玉蜂已被打飞出去,脸色由红到黑,极为恐怖。一直静立在侧的金三霸稳稳地接住她。
      玉蜂死死地揪住的衣衫,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突然她看到自己的手,一口气没提及,血就吐了出来。她的手套不知何时被打飞,露出一只苍老如枯树皮般的手,十分的惊悚。
      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玉蜂只能仰着头微微颤抖,一丝力气也没有,刚刚他出手的一瞬,她甚至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可是,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龙青岩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面对如今的处境,他不该那么淡然。那一瞬间在他的眼底,她看到了刻骨的,可以毁灭一切,铺天盖地的的恨意。
      龙青岩看着金三霸,“解药”。没有任何回答,原本的虬枝此刻却像游龙般席卷着劲风而来,龙青岩眯起眼,只一刻,一切都静止了,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金三霸只看见自己的手,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连血都没有来得及流出来。
      纵横江湖几十年,金三霸不是没有受过伤,却从没有这么惨过。他看着龙青岩,眼中渐渐交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感,似乎,更像是敬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扔在地上。用另一只手吃力地抱起玉峰,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龙青岩的声音传来,“金爷,请我帮转告外面的朋友一声,我龙青岩蒙冤不白,但各位如若不信,要打要杀尽管来。但谁若碰我御剑山庄一根汗毛,他日,龙某必定千倍奉还”声声如雷贯耳,不知是说给谁听,屋外的脚步声渐渐散去。龙青岩脚下一个趔趄,有些站不稳,黄义赶忙扶住他,眼中有泪花闪动,龙青岩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像什么样子,快把药给大家吃了”
      黄义揉着眼睛,应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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