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二章 心相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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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失败了？”唐染人脸色铁青，怒不可抑地望着唐残风，“先前我问你，你不是说有九成九的把握么？怎的如今却是这般结果？”
“这……是我失策了。我原以为有那洛殇出手，定然是万无一失的。怎会……”唐残风也没想到，派去的那数十人都被发现死在了城外，洛殇、尹墨晴皆不知所踪。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唐染眼神越发冷冽，仿佛有冰刃在眸中闪烁，杀意毕露。
“姐姐稍安勿躁，那尹墨晴不是还中了毒么？若不及时医治，他一样得死。”
听唐残风这么一说，唐染才算渐渐稳下了神色，“不错，那毒一旦发作，不消片刻就会流遍全身，料他也活不成，可是……”她微微拧眉，总觉自己疏忽了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眼下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还是派人四处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消息。”
“也好，”唐染冷声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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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洛城内外皆是静谧一片。
穿过城外的林子，小径尽头，有一座荒废的破庙。那庙宇孤零零地伫立在深处，往日里甚少有人路经，唯灌木杂草与之相伴，显得有些凄凉。
然而此刻，那半掩的窗户里却透出了灼灼的火光，轻轻摇曳着，将庙外幽黑的世界映射的明晃晃，打破了夜的凄绝。
火堆旁坐着一袭白衣，他的脸色仍旧有些惨淡，然而比之适前的黯然发黑，已是好了许多。他往火堆里加了些柴，而后将双手靠在炙炎旁借此取暖，那番淡定无忧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才经历了生死一劫之人。
忽地，原本微摇的火光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的目光也随之一凛，不动声色地往一旁的窗户斜睨过去。只见窗纱外有个人影，在火光强烈的映射下，侧脸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可以看出那人笔挺的鼻梁，和随风飘散的发丝。
尹墨晴的嘴角不期然浮上一丝笑意，又回过眸来，看着眼前的火堆，淡淡道，“如何？那个老奸巨猾的，定是气疯了罢。”这话分明是在问窗外那人。那窗上的影子点了点头，答道，“那唐染确实有些急了，不过唐残风倒是理智，眼下，他们正派人四处找你，需不需要……”
“呵，让他们找罢。此处还算隐秘，一时片刻，他们也寻不到我。”
“是。”窗外那声音恭敬地回答，停顿之后，又有些迟疑地问道，“对了，你的毒……”
“已经解了。那丫头，果真没让我失望。”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不经意间轻笑了一声。
“那便好。”那人也微微舒了口气。
“还是说回正事罢，那边进行的如何了？”
“一切尚算顺利，人已经抵达洛阳。”
“是么？已经到了啊。时机倒是刚刚好，”他目光厉了厉，深眸中倒映着跳跃的火光，那火仿佛在他眼睛里燃烧起来，炽热而强烈，迸发出别样的光彩，“让他们行事小心些，不可大意。”
“好。”
“我这里暂且没什么事了，你先去吧。”
“……”
尹墨晴说完最后一句话许久，却见那人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禁皱了皱眉，“怎么还不走？”
那人影微微垂下头，似是在犹豫什么，片刻后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有一事想求你。”
“求？”尹墨晴俊眉一扬，双目微睁，神色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诧。
这个冷淡如霜的人，往日里连话都不曾多说一句，骨子里也是有他自己的骄傲的。眼下，竟说要“求”他？可知这一字于他而言，是多难出口。
定定地望了一会儿那个影子，他说，“我倒想知道，你有何事要求我？”
那身影此次却是毫不迟疑地开口，“我想你放过一个人。”
闻言，尹墨晴微眯起双眼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将他看穿了。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他低低道了句，“我答应你便是。”
“多谢。”那人的声音竟有些颤动，似是极为感激。
“没什么可谢的。”原本，他也不打算赶尽杀绝。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些人，能不动，他也不愿去动。譬如说他，又譬如说，她。
“那我这就先回去了。”
“去吧，过一会儿，她也该回来了，别让她撞见了。”
窗外那人影微微颔首，迅速往后一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吱呀——”
几乎是窗纱上的人影消失的同时，另一边的破庙大门被打开了。绯色的裙摆由门外踏入，而后转过身去，往外头又望了望，在确认了无人跟踪自己之后才又放心地关上门。
“药买来了？”尹墨晴看着她手中拿的那包东西，柔声问道。
“恩。”她走到尹墨晴身旁，径自坐了下来，很自然地拉过他的手腕，纤指抚上了他的脉。
“如何了？”尹墨晴低低地问了句。
她看了看他，神情是舒展安然的，“已无大碍，体内的毒清的差不多了。将这包药服下后，再调理几日，便可痊愈。”
尹墨晴点点头，正色道，“这回真要多谢你。若非有你相救，我怕是已经去见阎王了。”
雨汐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淡笑道，“你记着就好。”而后打开了手中的药包，将里面那些细碎的东西倒入了一旁的空罐里，而后将那罐子置于火堆之上，燃之。
尹墨晴也没再说什么，只定定地看着她。先前也只知道她是沈青风唯一的弟子，往日里也算见识过她的医毒之术，然而究竟到了怎样一个境界尚未可知。只是这一次，他所中之毒发作之后蔓延的是极快的，即便是他封住了自己的血脉却仍止不住毒性的扩散。本以为即使是她也要花些时间和精力才能彻底解了这毒，没想到她只用了一日便医好了
他，两日下来，身子气力都已恢复不少。
由此看来，她的医毒之术确是高明，倒也不枉是沈青风的弟子。
“等身子养好了之后，有何打算？”她偏过头来，凝视着他。
他耸了耸肩，似是一副无谓的样子，清清淡淡地说，“能有什么打算？她要杀我，我便只能逃。若是不慎被逮到了，那也只能认命。”
“你……”她不明地望着他，只觉他的心思当真是复杂难猜。先前他明知那酒里有毒却还是喝下了，那分明是无所谓生死。可那之后却又拼命抵住了洛殇的攻势，似是又极想活下来的。如今死里逃生，他却又不知要何去何从。
这个人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怕自己一辈子也弄不清。
“我也有一事好奇，”尹墨晴也转过去看着她，深邃的双眸与她的对视着，流露出的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目光，“你为何要救我？若是让夫人知道了，你也要一起遭殃的罢？”
她并未立刻回答，望向他的眼神随着火光轻轻跳跃着，似是在回想一些东西。片刻，那眼神柔和下来，安静的话语一字一字从口中溢出，“三次，你救了我三次。”
“第一次是从子衿楼回来的路上，我被司徒南暗袭，你救了我。第二次是在藏书楼，我和萧一燕对侍，正处下风，你又及时出现。第三次便是前日里在崤山，断日崖上，我和沐阳哥哥本都于崖边命悬一线，你又是在最后一刻赶来，从杀手的刀下救了我。”雨汐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注视着他，眼眸没有半分的虚晃。
“所以，你这回救我，算是报答么？”尹墨晴扬着嘴角看着她，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也不尽然，”她浅笑，“一定要说个别的什么理由的话，那就是我不想你死罢。”
闻言之人微微一愣，而后也笑了。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那笑意渗透了眉眼，直指心底。只是不消一刻，那笑意又褪去，转而正严起来，“还有一事，我也好奇了许久，却始终没有问你。”顿了顿，他又加重了语气，“你来楚家，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期然地看到她惊诧的反应，他笑了笑，又继续说，“别拿什么为了对付影月楼的理由来搪塞我，我若相信，便也不会这么问你了。”
雨汐怔了好一会儿，叹息一声，“果真还是瞒不过你。整个楚家，就属你最精明。”她转头避开他追问的视线，看着火上的药罐，眼神有些迷惘。沉默半刻，终于幽幽开口，“我是来查父亲当年真正的死因的。”
“真正的死因？怎么，慕容傲不是被影月楼楼主刺死的么？”
“外界传闻如此，我本也以为如此。可我下山前，沈青风告诉我，当年他敛尸的时候发现，我父亲是被虞美人毒死的。”
“你是说……慕容傲，他最后竟是死于中毒？……那娄似阮那一剑，并未要了他的命么？”
“那一剑不致命。毒才是致命的关键。沈青风和我都怀疑这是楚家的人所为，所以我才不动声色地独自调查。”
“这么说的话，确实极有可能是楚家人所为……”尹墨晴右手食指托着下颚，左手抵着右肘，微微低头，沉思起来，“当年慕容傲受伤后，能靠近他的，便只有与他多年共事的楚家的先辈……那虞美人更是极难炼制的毒，应当是从凤宿那里得来的……”他喃喃自语着，思忖半刻，深色的眸子突然一亮，恍然般地看着雨汐，“怪不得，那日你要偷偷溜进藏书楼，便是为了查这个么。”
“那日是萧一燕……”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你可知道，”他邪魅的一笑，“那一日，你用迷迭引迷昏门口那两个守卫时，我正护着气，在不远处看着。”
雨汐不由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么说……你……你一直知道……”
“我自然知道。你平日里小动作太多，旁人可能察觉不到，可我与你相处时间最长，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那你为何不揭穿我？”她更惊异的是这一点。他若是早就知道她私闯藏书楼，却为何不当面戳穿她，又或者是去告诉楚沐阳？须知那藏书楼是要地，私闯书楼，最轻程度也要受重罚。
“开始是好奇，我想看看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后来，”他笑的更深，“和你救我的理由一样。我只是不想揭穿你。”
雨汐怔住几瞬，只觉那笑容有些晃眼，待到凝下神来，便也跟着笑了。
“那，此事你查的如何了？藏书楼里可有何发现？”
她摇摇头，“记载此事的那一页被撕了。不过，算上这些日子来我所了解到的事，我心里猜想到了一个人。”
“是谁？”尹墨晴双眼整个明亮起来，似是对此事充满了兴味。
雨汐垂下眸，气息凝滞了半刻，募地拉过尹墨晴的手，拨开纤长的食指，摊开掌心，用手指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每写一笔，尹墨晴的神色便沉一沉。字写完，当她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褪去了玩味之色，眼色凝重。
“你怀疑她，也是情有可原……但，”他滞了滞，口吻中透着担忧，右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滑到了她撑在地面的手上，覆上了她的指背，“若当真是她，你今后更要小心才是。”
她感到手上袭来的温度，心下略微一滞，而后又看到他满颜的忧色，便又有些莫名地高兴，轻轻一笑，颔首。
火光投射出两个交织于一点的身影，并肩倚坐，相互靠近，仿佛这幽幽冷夜里，唯有这一处才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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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逸之坐在他和雨汐常去的那家酒楼的厢房里，倚着窗，独自喝酒。
原本今日又是他们约好相聚共饮的日子，可雨汐这几日只顾忙着照顾中毒的尹墨晴，便推辞了。玄逸之只好一个人坐在这里，独饮千倍。
“那丫头……结果还是放不下啊。”他喃喃自语着。
早前便提醒过她，尽量远离那尹墨晴。这里头的厉害关系，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可如今尹墨晴出了这样的事，本与她无关，她却偏要去揽上身。
“相识一场，只是不忍看着他连命都丢了。”
她是这么说给他听的。
可她真正的想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盼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玄逸之有些担心，饮下一杯酒，心里，又似乎有一丝没由来的失落。半晌，他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这可是不甘心么？”想他逍遥江湖这么久以来，惯了那些红颜知己宠着他，爱着他，却不曾想自己也会有被女子撂下的一天。
这酒，似乎也有些苦涩呢。
凝了凝心神，转眸往窗外看去。
大道上一如既往的繁华，行人络绎不绝。其中有许多风尘仆仆，身上还背着大型的包袱，一看便知是由外城而来。
他目光在大道上游移搜寻着，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有趣的事，然而在看到某个点时，眼眸陡然一滞，连神色也跟着黯了下来。
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瘦长，清秀淡雅，小心翼翼地扶着身旁的另一个人前行。那人虽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容，可身材娇小，应当是个女子。
两人如幽魂般无声无息地从人群中穿过，安静得仿佛不曾存在。
可玄逸之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他们，不肯移开，直至再也看不见。
“小二，结账。”扔下几锭银子，他站起身来，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心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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