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四章 寰草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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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玄逸之分别后，雨汐便回了楚家。跨入大门，方向往自己的房里走去，目光一扫却看见了尹墨晴所住的楼阁，不自觉地便停驻了脚步。
自崤山回来后，一连几日都没见到他了。
她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的情愫在作祟，连她自己也弄不清那是什么。只是突然很想去看看他，也不知他在卸下了副主的身份后，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然而她又深知，此刻去找他，确实不是时机，一不留神便会被迫卷入副主之争的暗涌。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踟蹰了许久，双眼一直望着那楼阁。
一声轻叹之后，犹豫的眼神终于定了下来。她微微转身，脚步变换了方向，往尹墨晴的住处走去了。
尹墨晴的住所紧挨着楚沐阳，亦是栋清静别致的小楼，名为双生楼。据说在多年前，慕容傲也住在那里，那是给楚家历任副主所设立的独居。
雨汐才走到双生楼前的小院里，便看到楼的大门缓缓打开了。门后先是露出了熟悉的白色身影，待到全开后，却见到那袭白衣旁还站着另一个人——雨汐认识她，那是沫儿，楚夫人的丫鬟。那两人从门里走了出来，尹墨晴一眼看到了站在院里的雨汐，先是一滞，而后露出了常见的轻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恰好路过而已。”犹豫了一下，她终是没有告诉他自己的来由。
“是这样啊……”尹墨晴若有深意地看了看她，“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在看到了雨汐不出意料的一怔后，他的嘴角不期然地抚上一丝笑意，转瞬便逝。
“要说什么快些说，完了快跟我去你的新住处。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呢。”沫儿不耐烦地催促着尹墨晴。
“新住处？那是……”雨汐有些讶异，这才发现尹墨晴的手上提着两个包袱。
尹墨晴无谓地笑笑，“是夫人的意思。这双生楼本就是给楚家的副主住的，如今我已不是副主，自然没有资格再住在这里。夫人要我搬离，也是在理。”
尹墨晴说的轻松，雨汐心里却是明白。楚夫人此举并非是在乎这么个住的地方，而是要给他个下马威，让众人都看到他的窘迫，让他的处境变得更糟糕。她对尹墨晴，当真是不留情面，势必要将他逼入绝境啊。
“既然如此，”雨汐斜眼看了看沫儿，转而又对尹墨晴说，“我便也一同前去瞧瞧罢。否则，日后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寻你。”
不等尹墨晴回答，沫儿抢着道，“你要去便去，哪来那么多废话。”转头又看向尹墨晴，耐心似是已到了极限，“你到底是走不走？”
尹墨晴淡淡然答道，“那，这就走吧。”
“那就快跟上来，别磨磨蹭蹭的。”说完，她径自往前走去了。
尹墨晴和雨汐相视一望，交换了个眼色，便也跟上去了。
一路往前走，雨汐留意到，府中门徒以至于侍者看向尹墨晴的眼神都透着丝异样。其中一些是怜悯，但大部分是轻蔑和嘲讽——那眼神似是在说，你尹墨晴，竟也会有这么一天。
雨汐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尹墨晴，他一言不发，也没有丝毫的动容，眉宇间的傲气也分毫不减。或许，于他而言，这些人本就算不上什么，他们以为在轻视他，却不知，他从来就未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就是这里了。”沫儿在一栋有些破旧的小屋前停了下来。尹墨晴抬头一望，眼前这屋子极小，门前的两根柱子颜色颇深，似是已建了多年而未翻新，被连年的雨水侵蚀的有些腐烂。那上头还有许多划痕和印迹，甚至有被虫蚁啃噬的坑洞。再往上看，屋顶上的檐瓦也破了好几块，上头堆着密密的茅草，真真是名副其实的茅草屋。
这便是给尹墨晴住的地方？！
即使是早做了心里准备，雨汐仍然吃了一惊。
这住处，比之那些侍者都尚且不及啊。
一旁的尹墨晴却没有露出丝毫的诧异，反倒显得淡定沉着，似是对此也早有预料。他往前走了几步，推开门，只觉一股阴暗霉湿的气味连带着空气中散布的白色粉尘扑面而来——这屋子，似是许久无人居住了。走进门，他环视了一轮，看清里头的摆设，只有一张简易的木床，两张木椅，以及蒙了不知几层积灰的木桌。在那些角角落落里，还能看到蛛丝网的踪迹，丝丝缕缕的，仿佛在诉说着常年的孤寂。
沫儿在门口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忍不住地一皱眉，捂住了鼻子——那股霉酸的味道太过浓烈，让她有些无法忍受。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她冲着尹墨晴喊了一句。
尹墨晴回过身来，礼貌地点了点头，“劳烦沫儿了，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了，你先去忙罢。”
“真是的，麻烦死了。”留下一个不削的眼神，她疾步离开了，似是一刻也不愿多留。
果真是墙头之草，见风而转。
雨汐记得，尹墨晴还是副主的时候，这个沫儿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殷勤谄媚的模样，只差没投怀送抱了。而如今，他方失势，她的态度便转了十八弯。想必是因为要对付尹墨晴的正是她的主人吧？主人要对付的人，她也自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的。
转身走进屋里，走到桌子旁，伸手轻轻抚了一下桌面，立刻弹起一阵灰尘。她皱了皱眉，回头问道，“这地方……你能住的惯么？”
尹墨晴无谓地耸耸肩，“无所谓，不过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罢了，好坏都一样。”一边说着，他将包袱放到了桌上，打开来。
“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可有想过要自己查清事实，夺回这副主之位？”
尹墨晴摇了摇头，“这些事少主会去查，我若插手，只会更惹怀疑，且多生事端。”
雨汐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他到现在仍能保持这般镇定，心绪也丝毫未被打乱，倘若换做旁人，怕是早已自乱阵脚，不知该如何正确地行事了。
“那你打算？”
“我没有任何打算，只是静观其变。此时，不动声色要好过擅自行事。更何况，”他恍然露出一抹释然的神情，“这些年来，我也确实有些累了。若能趁着这些日子好好休憩一下，也是不错。”
雨汐沉思了片刻，微微颔首，“也对。眼下，你已成为众矢之的，还是勿要轻举妄动的好。”
闻言，尹墨晴挑眉看她，嘴角起了一抹戏谑，“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雨汐瞥了他一眼，“我是怕被你连累而已。怎么说我原本也是你的下属，如今你横生事端，也不知会不会殃及我这池鱼。”
尹墨晴笑了笑，低下头，开始整理包袱中的衣物。忽地，似是触到了什么东西，他手中陡然一滞，连带着神色也暗淡下来，漆黑的眼眸里竟浮现出一抹苍茫之色，仿佛是夜色里映着皓月的沧海，孤傲绝然。
雨汐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他手里执着一环草结，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握在他手中的那部分似是被什么东西破坏了，生生地断裂开来。
“这是？”
“这是我幼时，母亲送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我一直带在身边，当做是护身之符。岂料前日里从崤山回来后，便发现它破开了个口子。”他轻轻抚上那断开的部分，似是在触碰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小心翼翼，“怕是无法修补了罢。
“你的母亲？”雨汐诧道。她只知道尹墨晴十二岁入的楚家，在那之前，似乎是个流浪儿。他自己从未提及过过往的经历，旁人也不曾问过，而如今，他却突然提及了他的母亲。
“我母亲，她也是个不凡的女子。只可惜……”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而后便是一阵沉默。
雨汐轻咳两声，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静，问道，“可惜什么？”
他募一抬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可惜，在我尚幼时，她便去世了。”
这便让场面更尴尬了，雨汐竟一时也不知要开口说什么。只是，看着这样的尹墨晴，她心里有些动容。
一直以来，她只见到尹墨晴凌厉果决的一面，他将整个江湖都化作了掌中之纹，清晰的一目了然。有时，她甚至觉得，他比楚沐阳更适合成为一方霸主。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人，原来也会有动情的时候么？他适才看着那寰草结时，眸中闪过了许多纷繁复杂的感情——无奈、惆然、怀念……然而那些感情最后都凝固成了温柔的眼神，聚焦在那寰草结上。若非她亲眼看到，她不会相信，尹墨晴那双深的几乎看不见任何心思的眼眸里，居然会浮现出如此丰富的感情。
想来，那寰草结对他而言，定是非常重要。
恍然想起了什么，她系下了腰间常挂的一个布袋，竟也从里面掏出一个寰草结来。
“这个给你，”她将寰草结递给尹墨晴，“这是我年幼时，父亲送我的，听说是从一个苗疆奇人那里得到的，这上面的草……”话到一半，雨汐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尹墨晴之所以重视那个寰草结，是因为那是他母亲送他的。即使是坏了，那也是极为珍贵的。而自己这个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又何须拿出来给他呢？
犹豫之际，尹墨晴却突然伸手将那只寰草结接了过去，细细地看了起来。平常的换草结皆是绿色的，最多不过上面装饰了一些小饰物。可雨汐这个，却是红绿相间的。“这和普通的寰草结好像不太一样。”
雨汐愣了愣，而后点点头，把适才的话接了下去，“算你识货。编织这个寰草结的原草，据说是生在苗疆边境的一种奇珍，十分稀有。听说，还有治病的功效。”
尹墨晴斜眼看了看她，“你要把这个送我？”
“……恩。”
“为什么？”
“……也没什么，我只是见你自己的那个坏了，怕是以后都不能随身携带了吧？可你又说拿它当护身符，我便想，我想……”一时间竟语无伦次起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适才她怎就会做出这番行为。
尹墨晴凝视了她片刻，倏然一笑，收起了寰草结，“那我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雨汐有些愣住，他这算是收下了？见他对自己又是一笑，她心里一怔，没来由地竟紧张起来，双颊也是一红，忙道了句“那我走了。”便逃也似地离开了，直至离开数步之遥心下才安定下来，又忍不住回头看看——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慌忙甩了甩头，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屋内，尹墨晴的目光一直紧随着那抹绯红色的身影，待到她走远了，又低头看着那寰草结。
良久，唇边浮起一丝笑意，而后无限蔓延开来，溢满了那张俊逸的脸庞。
那样清澈得毫无杂质的笑容，也是慕容雨汐从未见过的罢。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寰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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