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章 崤山之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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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楚沐阳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不知为何，他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神智一片清明。过往的一幕幕突然就闪现在眼前，仿若生命重新被演绎了一次——那些忧伤，苦闷，以及，记忆中最快乐无忧的日子，都在此时喷涌而出。
然而那一切都抵不过心中呼唤了千百次的那个名字。
雨汐，雨汐。
那或许是他此生最大的执念。
所以他不想死，因为死了，便再也见不到那袭绯衣……
“沐阳哥哥！”
原本下坠的身子忽地在半空中停滞下来，悬在崖边，微微晃动着。而他的右手手腕，被崖上的某个人扣的紧紧的，好似永远都不会放开。
“雨……汐？”楚沐阳吃力地抬着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崖上这个向他伸出手的人。眼前的绯衣与适才脑海中的那抹绯色重叠起来，化为真实出现在他眼前。
是她就了自己，是她，而不是别人。
“沐阳哥哥，你撑着点！再等等，等易风把他们都解决了，我马上就拉你上来。”雨汐吃力地说着，因为单手拉着楚沐阳，力气已经耗尽到最大程度了。
适才她看到楚沐阳坠落下去的一瞬间，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几步凌空跃到崖边，伸手拉住了他。
她知道这样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后面还有八名杀手，易风一个人要应付他们也很困难。更何况，她一个女子要靠单手的力气去拉着一个男子，实在是很勉强。眼下，她也已是涨红了脸，快要支撑不住了。
可是，楚沐阳说，他相信她。
楚沐阳还说，因为她是慕容雨汐，所以他会一直相信她，对她好。
所以她便不能见死不救，也更不会放手。
她右手拉着楚沐阳，左手仍然握着夕颜剑。猛然回头，看着易风同那八个杀手交战的情势，却发现那八个人中，只有五个纠缠着易风，剩下的三个以迅雷之势向她掠来，眼看就要逼近。她目光陡然一凛，执剑的手紧了紧，待到那三人距她只有三尺之远时，忽然提剑，灌注气力往前方横向一扫——那一剑几乎用尽了她仅剩下的所有气力，剑身发出微微的震鸣，有白色的弱光从剑身上拂出，划破森森的弥漫着杀意的空气，而后向那挥刀砍来的三人直扑而去。
“糟糕，快躲开！”那三名杀手分明是没料到雨汐居然还有力气挥剑御敌，在看到那突如其来的剑招后有些闪躲不及，纷纷被伤的倒地，然而却不足以致死。
“可恶，这丫头……”
此番下来，这三人却是不敢大意了。他们压下伤口的疼痛，执起掉落于地的刀，调整身形，似是又准备重新攻过去了。
雨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间已渗出涔涔汗丝，脸涨得通红，握着夕颜剑的手也有些无力。见那三人伤势不重，大有再次进攻的趋势，心下暗道不好。适才那一击已经是她拼尽了气力所使出的，她眼下拉着半吊在空中的楚沐阳，又要让自己保持平衡不至于跟着一起被拉下崖去，已是耗尽了精力。倘若他们再攻过来，她也不知该如何招架了……
忽然想起什么，左手抚上了腰间常年挂着的布袋，那里头似乎还装着些迷香。要是用这个的话……
不行。
转瞬间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眼下，她并没有携带迷香的解药，自己也没服过。倘在此时使用，那么不仅仅是敌方，就连自己也会被连带着迷晕。届时……她看了一眼悬着的楚沐阳，眉间微蹙。
届时，她和楚沐阳怕都要坠落这万丈深渊了。
只可惜清早出发时走的急，否则，按她的习惯，必是要带上一两瓶毒药毒粉以防不时之需。可现下，她却真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楚沐阳悬在半空中，身子唯一触得到的东西便是慕容雨汐紧抓着他的手。耳畔不断有山风鸣啸，身上的衣袍和乌墨长发在强风中乱舞，仿佛在诉说着颤栗的不安。此刻，他能做的便只是等待，崖上的情形究竟如何，他完全不得而知。然而就在适才，他感觉到雨汐抓着他的手微微一颤，而后有剑鸣之声响过。凭想也猜得出，情势不妙。
“雨汐，上头的情况究竟如何了？”他犹疑了一下，仍是问了出来。
“沐阳哥哥，没事，我们能应付。”她回过头对楚沐阳露出一个只能以惨淡来形容的笑，而后便顾不得他，又回头看向那些个刺客。
楚沐阳的心也同其身一样悬于空中，无法安定。
他不是怕自己死，他是怕这样下去会因为自己拖累了雨汐。那些杀手的武功虽不如他们，可毕竟也不是平凡之辈，加上数量上占了优势，眼下，自己和雨汐又是这般境地，战力便只剩下易风一人。要寄望于这样取胜，实在是极难。
心里对情势暗自做了番猜想后，仿佛下定决心般，他的目光变得决然起来。
“雨汐，倘若支撑不住，不如……放手吧。”决绝的话语却如同平凡不过的风一样从他口中逐字吐出，而后传入那绯衣女子的耳中。
“不放！”虽只有两字，语气里却是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甚至还略带着些恼怒，“沐阳哥哥，你怎会说出这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啊！大不了，”她顿了顿，口吻却更加坚定，“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赴黄泉！”
慕容雨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回头，自然也就没看到楚沐阳脸上的神情。惊讶、欣喜、矛盾、无奈……种种激烈的情愫在他的脸上，眼里，逐一闪过。最后是坚定。
他开始相信，她能够做到。
他坚信。
同楚沐阳的对话只是短短几瞬，却让雨汐变得坚定沉静起来。她发现那几个杀手虽有要攻来的架势，却迟迟未动手，似是也有些犹疑。莫不是怕了自己适才那一剑？怕再度攻过来仍会被击回去？
她心下一动，斜眼看了看易风那里的情势——五名围攻他的杀手中已经倒下了一个，剩余四个中也有两个受了伤。照此情形，易风应当能胜。只是……怕还要在拖延一些时间。
可她这里却等不到了。若是不想点办法，那几名杀手当真攻了过来，她和楚沐阳可就真要归西了。
她微微眯起双眼，看着这三个杀手，想到了主意。
既然你们怕我还有后招，那我便给你们这个后招。
雨汐咬了咬牙，左手抄起夕颜剑，竖于跟前，猛然间用力往下一刺，竟将剑插入了地面半分。
“来吧，你们再攻过来试试，”她冷笑道，“我让你们尝尝我夕颜剑法的厉害！”
“夕颜剑法……那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那三个杀手露出疑惑的神情，似是有些将信将疑。他们其实很想直接掠过去挥刀砍下，可身上适才所受的伤隐隐作痛，在提醒着他们还是三思而行。
“你们自然没听说过。可瞧见此剑？此剑名为夕颜，夕颜剑法正是专为这柄剑所创的剑法。适才伤到你们的那一式便是这剑法的入门招式，倘若你们再攻过来，”她尽量平稳呼吸，不让他们洞察到她的异样，“我定会以最强的一招对付你们。届时，可就不只是受伤了。”
那三人顿时脸色沉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该信还是不信。雨汐又趁此机会扫了一眼易风，见他凌剑一出，又倒下了一个。
再一会儿，只要再拖延一会儿……
“不对，她一定是在唬我们。倘若真有她说的那么厉害，她还跟我们说那么多做什么？直接用那一式对付我们不就好了？”
“……说的不错。这丫头，竟然敢耍我们。”
糟糕！这么快就被戳穿了？易风，你倒是快些啊……
她又望了一眼身后的楚沐阳，似是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楚沐阳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忧然。雨汐对他说道，“沐阳哥哥，这一次我也不知能否招架住。不过，不到最后关头，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回眸，她再度握住夕颜剑，脸色已经由适才的通红转变为惨白——已经到极限了。此次若不能将他们彻底击退，那她便真要陪楚沐阳下黄泉了。
“小丫头，拿命来！”对面之人一声嚎叫，足一点地，身形便跃然向前朝她挥刀刺来。她漆黑的眼眸里映射出灼眼的刀光，变得决绝坚毅。
“少主！”在他们攻过去的一瞬间，同样在应付着一群杀手的易风终于惊呼出口——他知道，这场对侍，雨汐是凶多吉少。
然而到了此刻，雨汐却反而定下了心神，抹去了那些担忧，只剩下一种信念。
来吧，生死在此一举。
“唰——”
当那三人几乎已经到了雨汐跟前，雨汐正准备执剑迎敌，却吃惊地看到他们顿住了急速向前的身形，而后竟齐刷刷地倒了下去，手中的刀也随之落下。
在他们身后，是一袭熟悉的白衣，手持冷冽的寒剑，如月华般站在那里，傲然独霸。
“墨晴！”雨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看到尹墨晴的时候如此高兴，眼神里迸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灼灼闪烁。
尹墨晴疾步走向她，助她一同将楚沐阳拉了上来，“少主，可曾受伤？”
楚沐阳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来的倒及时，倘再晚一步，我和雨汐怕都要坠入这山谷了。”他转眸望向易风，只见那道青衣旁又多了道紫衣，两个身影并肩而战，不消片刻便将残余的几名杀手解决了。而后不远处的山路上，也陆续有几十个楚家门徒往这边急速行来。
“墨晴，你们怎么会来？”楚沐阳看了看尹墨晴，实在是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出事。
尹墨晴的眼眸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沉声说道，“你离开不久，我这里便收到了消息。”他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楚沐阳，“前日里，风玄月三位阁主从自己的驻地出发后不久，便有人奇袭风月三阁。而今，三阁已然全灭……所以我才担心这里也会出事。”
“你说什么？风月三阁全灭？！”楚沐阳想来冷静的神情上起了难以掩饰的惊异，眸中变幻万千，“风月三阁全灭……”
“少主，事既已成定局，再去想它也毫无意义。眼下要紧的是查出这些事的端由。”尹墨晴沉了沉眼眸，肃声道。
楚沐阳怔住片刻，似是陷入了眸中沉思。而后渐渐敛回了惊色，眼里也恢复了过往的波澜不惊。
“也罢，暂且先回去，再从长计议吧。”他回望了一眼适才几欲丧命的悬崖，眼神凛了凛，便向山下走去了。
尹墨晴看了看手中的剑，剑尖仍淌着适才那几名杀手的血。他的手微微一紧，而后用力一甩，那剑上的血便往四周洒开，一丝丝如红雨般坠落。回剑入鞘，他正要跟上去，却听得一声呼唤。
“墨晴！”
回头一看，是慕容雨汐。
“怎么？”
“……谢谢你。”
“谢我？”尹墨晴有些不明所以。
“方才，若非你及时出现，此刻我怕是已经和他们一样了。”她苦笑着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横七竖八的尸体，与两旁的枯木林倒是极为映衬，让这断日崖显的更加寂然可怖。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他淡淡一笑，“救你只是举手之劳。反倒是你，在生死关头却还能拉着少主不放，换做我都未必能做到。”
尹墨晴想起方才赶来时看到的那一幕，着实是有些惊讶的。那本是命悬一线的时候，倘若雨汐在当时放手，那么以她的实力，对付那三个杀手当是能胜之的。
可她却始终没有松开抓着楚沐阳的那只手。
如此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也罢，好坏这些也与他无关。
两人相视一笑，便也跟了上去，只留下横尸片野于后，与这寂静无人的崤山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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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楚家时，楚夫人、唐残风以及其他一干人都在大门前站立着，似是等了他们多时。
当楚夫人看到楚沐阳安然归来时，心中悬了半日的心总算沉了下来。之前听说风月三阁出事的时候，她便一直在担心楚沐阳今日的断日崖之约。
“娘？你怎么……”
“沐阳，可算回来了，娘在这里心惊受怕的，真恨不得同他们一起去断日崖寻你。”
楚沐阳摇摇头，“没事，我这不是安然回来了么。只不过，适才确实是情势危险，若非墨晴及时赶到，我倒真不知还能不能安好地站在这里。”
“尹墨晴？”听到这个名字，楚夫人的眼神一厉，而后看向站在楚沐阳身后不远处的尹墨晴，对着众人大声喊道，“来人，把尹墨晴给我拿下！”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崤山之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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