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女儿》墨书子

58、第三十二章

　　费萨勒的尸体，被葬在了特里苏城外的沙丘里。塞拉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黑夜已经吞噬了她的周身，在繁星的照耀下出现了微弱的光芒。

　　那个总是高谈阔论着自己野心的男子，从此便为了他人的野心而葬送在这里了呢。

　　塞拉没有眼泪，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新凸起的沙丘。

　　法哈德坐在她的身边，一袭黑衣像是隐藏在黑夜里一样。他金色的眸子一直停留在塞拉的身上。

　　“冷吗？”法哈德开口。

　　塞拉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走吧，陛下他们已经走远了。”

　　法哈德走到一旁，牵过马匹，两人跨上马，连夜赶回了都城辛木尔城。特里苏已经由救出来的瓦吉哈负责管理。塞拉只匆匆地和他见了一面便离开了。

　　夜晚的路上除了马蹄声就只有静谧，塞拉想起从前和艾米尔去哈亚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有心情去看夜晚的繁星。可是如今，繁星依旧，自己的心情却不似年少时清澈。面临着鲜血和死亡的生活，会将人逼到崩溃。

　　但是却依然不得不走下去，在她生命的顶点，她会遇见哈立德，然后完成自己的使命。

　　第二天午后，两人风尘仆仆地到了辛木尔城，城门和他们之前走得时候相比，又修缮得威严了许多。人们脸上的笑脸也明显比从前多，塞拉看着那些幸福生活着的人们，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是幸福的。

　　辛木尔城的街道几乎都是按照巴哈的规格来建造的，宽敞的道路，品种丰富的货物，各色的商人都为这个城市增添了一丝活力。塞拉在门口便被人给认了出来，连忙有人上前来帮忙牵着马。

　　站在一旁的法哈德看着塞拉，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声音给打断了，“法哈德殿下，从比菲亚传来急报……”那声音在法哈德的耳边渐渐小了下去。

　　塞拉看了看，没有在意，径直进了城。城中的人面貌都已经不同，却都带着幸福的感觉。她在街上慢慢走着，像是在鉴赏自己的作品一般慎重。这是她们用鲜血拼搏来的生活。

　　“塞……拉？”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塞拉回头一看，是一脸惊异的海娜，“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脸上立刻绽出了笑容，点点头，“对，我回来了。”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海娜在外人面前不敢暴露塞拉的女子身份，没有上前拥抱，但却让她陪着自己逛着街。

　　“阿西姆今天早晨就到了呢。”海娜一谈到阿西姆就一脸幸福的神情，她如今已经不去菲拉斯的家里帮工了，而是以神官妻子的身份在家闲着。

　　“哥哥他还好吗？”塞拉开口问道，“我在那里也不是常常见到他的。”

　　“阿西姆倒是说他常常听到你的消息呢。”海娜笑了笑，“你呀，有时候就是太莽撞太冲动，才会做出很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她看了看塞拉的脸，有些疼惜地开口道，“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塞拉摇摇头，“我不会的，这些事情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期盼。若是放弃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信念可以支撑着我这么过下去。”

　　海娜笑了出声，“什么理由？”她的眼睛映出了塞拉的影子，“你看看周遭，身为一个军人的职责，便是守护着民众吧。”她将手中的水果递给塞拉，“你为自己定下的目标太大了，所以你会感到吃力。但是其实，你现在做的事情，只是守护着我们，不是吗？”

　　塞拉没有开口，却在心中荡起了一层涟漪，难道，海娜他们都不恨那个杀害了自己亲人的人吗？

　　她不解，没有答案。

　　“对了，”海娜有些促狭地笑着，“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吧？”

　　“啊？”塞拉疑惑地问道，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个她思考的问题之中。

　　“嫁人啦！”海娜用口型说道，“你也这么大了，要是老是耗在军营里面，恐怕也……”她用眼睛瞟了瞟塞拉的神情，“还是找个机会恢复正常的生活吧……”

　　塞拉顺了顺肩膀上的疾风的毛，然后开口道，“也许……我也就这么一个人过到老也说不定。这样也很好吧？”她似乎是自言自语似的开口道，但是，法哈德和她的约定，藏在她的心中已经很久了，久到她看法哈德的神情都已经变得柔和了许多。

　　海娜看着塞拉的神情，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受。阿西姆告诉她，塞拉如今的生活，已经和法哈德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但是既然她不愿意讲，那便算了吧。

　　在阿西姆家吃过饭，塞拉回了自己的住所。依旧是她熟悉的一切，哥哥和海娜，疾风，还有自己的房间，看起来那么温暖而平和，像是能平复自己的心境一般。死亡和生存，黑暗与光明，由这些对比而来的，便是人的幸福感。而此刻能够躺在如此平整而安全的地方，心中安静地休息着，便是最大的幸福。

　　她想起了白天那个来找法哈德的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塞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梦中的塞拉，不断地坠落着，仿佛是掉不到底的深渊。她眼前是黑暗，身后是黑暗。忽然，她被一束光明抓住了，随着那只手看去，是艾米尔的笑脸，那个笑脸，她只见过一次，那种让人温暖，安心的笑容。

　　她降落的身体被停住了，她看着眼前的人。艾米尔的嘴巴不断地开合，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但是塞拉却听不清楚，手脚一直在挣脱着什么般不受控制。

　　她感到一丝冰凉渐渐地爬上了脸，有一种湿润的感觉顺着她的脸在下滑。像是清醒了似的，她兀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是法哈德那张轮廓清晰的脸，还有那双如同豹子似的金色的眸子。

　　“你……怎么在这里？”塞拉开口问道，看了看窗外，此刻应当正是午夜。

　　“我要走了。”法哈德伸手替塞拉拢了拢头发，然后用手拉着她坐了起来。他的眼睛中有着血丝，周围还是肿肿的，似乎是哭过的样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塞拉开口问道，“你哭过了？”

　　“父王驾崩了。”法哈德有些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哈亚的形势一片混乱，我得回去主持大局。”他看着塞拉，“我终于到了能够主宰哈亚命运的时候了。”

　　塞拉用手拉过法哈德的手，“我明白。这是你的梦想不是吗？”

　　法哈德有些讶异塞拉的主动，眼中的深情又添一丝，“我只是想……你愿意跟我走吗？”他语气平静，却带了不可抑制的激动，“跟我走，你会是哈亚唯一的王后，而你的仇，我可以为你报。”

　　塞拉笑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跟你走，”她眼神坚定，“报仇是我自己的事情，假人之手这种事情我做不来。”她轻轻开口道，“况且，我放心不下……我的哥哥，海娜，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等这边的情形安定下来。”

　　“……这样，”法哈德的语气中又恢复了威严，“我明白了。”他轻轻拨开了塞拉的手，站起了身子开口道，“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我哈亚的王后，只有塞娜一人。”

　　塞拉看着法哈德的神情，嘴角一勾，“你的话，我记下了。”

　　男子黑色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塞拉看着那个他消失了的门，许久移不开眼神。

　　辛木尔城，艾米尔寝宫

　　艾米尔坐在床上，身旁是吉普娅关切的眼神。她殷勤地服侍着艾米尔更衣，却换不来这个征战了许久的男人一个关切的眼神。

　　吉普娅咬咬牙，故作媚态地上前关切道，“陛下是累了么？你都好久没有跟我一起睡了。”

　　艾米尔有些不耐烦地拂开吉普娅的手，“你睡吧，我等会儿去一旁的卧榻上面睡好了。”

　　吉普娅听着心里便有些不乐意，但脸上仍旧挂着媚人的笑容，“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艾米尔开口道，心中尽是今日法哈德说要陪塞拉晚些回来时的表情。

　　那是一种胜利的表情，也就是说，他对塞拉的心思已经被法哈德发现了吗？

　　艾米尔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法哈德已经是哈亚的王了，而他对他的神情中分明是充满了挑衅，那是看见对手的时候才会有的神情。根据他插的探子的回报，法哈德和塞拉的关系已经超过了一般的上下属的关系。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法哈德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去接近塞拉。

　　为了给自己致命的一击。

　　自古以来，塔希和哈亚的关系便是战战和和，两国都虎视眈眈地想要吞并着对方。但却依然这么僵持着直到现在。而如今哈亚既没有乘虚而入攻打塔希，而是暗中帮助艾米尔建立新塔希，也就是说，法哈德想要通过找到艾米尔的弱点，而达到不战而降。

　　“陛下……”吉普娅的手轻轻地覆上了艾米尔的胸膛，来回地婆娑着，娇嗔着“陛下……”

　　“陛下，图摩斯城有急报。”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吉普娅懊恼地移开了自己的手。

　　“说。”艾米尔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娜比莱公主宣称投靠新塔希，愿将自己的领城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