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女儿》墨书子

44、第十八章

　　艾米尔和法哈德这样子对着坐已经很久了，两人已经商议多时，现在外面的天色已晚，但是为了防止驻扎在城外不远的敌军夜袭，不得不全都振作精神。

　　“你觉得他们会夜袭？”法哈德撑着自己的下巴，幽幽地问艾米尔。

　　艾米尔温柔地笑着摇摇头，眼中透露着精明的光芒。他望了望窗外的夜色，“他们也许是想拖，可是这城中的状况，可是会变的。”

　　“这话怎么讲？”法哈德一副有些感兴趣的样子，“这城中的状况，不外妇孺贱奴，有何能影响到我们的状况？”

　　坐在他对面的银发的少年笑着不说话，摆手让刚刚他让人叫来的驻在门口的塞拉进来。

　　塞拉见艾米尔摆手，快步走进了这个房间。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她受了艾米尔的命令去刺探城里的平民的状况。城中大多数的房屋都家门紧闭，里面的人都不敢出门。前几天的战斗，消耗了城里大部分的青壮年。目前，那些剩下的士兵都成了艾米尔军的俘虏，而虽然不敢说出来，但是对于抓了抑或是杀死了她们家人的艾米尔军，那些人们的已经麻木的神情中依然透露着愤怒。

　　她将这些事情都一一告诉了艾米尔，只见他英挺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而后又渐渐松开，对塞拉说道，“把那些俘虏都放了吧，然后用军粮发放给那些人们。”

　　一旁的法哈德以一种不可思议地神情看着艾米尔，后又归于平静。

　　“可是这样……军粮……”塞拉开口道，只见艾米尔摆了摆手，让她去做。

　　塞拉点点头，转身吩咐站在门外的哈尔将这件事情办妥。然后自己又回到了城墙上面的供于射箭的高台上面。夜色中，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夜空一样美丽。橘色的灯光总会让人想到家的温暖。

　　刚刚踏上阶梯的塞拉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向城中跑去。白天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和那些带着愤怒的眼神，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在城中的广场上，正在发放着一部分粮食和衣物。一旁的群众怯懦地不敢上前，只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仿佛是在观察着有没有诈似的。

　　塞拉看着那些站在母亲身边哭闹的小孩子，还有那些半靠在墙上的老人，惊恐无措的女人们，一个一个仿佛都是一道印在她身上的伤痕。她走上前，温柔地和她们交谈，然后将手中的物资都交给她们。也许她不能改变战场上面为不同的人战斗的的士兵们的命运，可是她至少，能够尽她的力量让这些失去了依靠的人们过得稍稍好一些。

　　那些有着陌生的脸孔的人们，在塞拉的不断劝说下，接受了那些物品，却依旧有着那些愤怒的神情。塞拉叹气，起身走回她应该在的地方。她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让她的心中的歉疚感不再那么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种有些偏颇和自私的想法正在极力地与那个凶恶地，想要上战场去浴血而战的塞拉取得平衡。

　　与她擦身而过的，是那些刚刚被释放的俘虏们，正在向着自己的家人们奔跑着。塞拉没有回头看去，只听见身后传来的那一片嘘寒问暖和兴奋的呼喊声。她不由得轻轻地笑了出来，像个孩子。
　　虽然是别人，但是这种感觉也仿佛是自己身在其中一样。

　　还没等塞拉走到城墙边，就见从墙外飞来了一大块燃着火焰的石块，仿佛流星一般，重重地掉落在地上，点燃了旁边的房屋，里面的住民立刻尖叫着跑了出来。

　　她见状不好，连忙取下背在身上的弓箭，只见天空中有更多带着火焰的石块降落到了麦里斯城内，橘色的火焰划过天际。

　　他们根本就没想要对峙，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战术，塞拉愤怒地想到，他们就想回了这个城市。放弃了这个商贸粮产地，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填补这个空缺。那个传闻中文文弱弱的奈布哈尼能够做出这种决定吗？

　　塞拉不顾一切地跑上了城墙，从上面看去，不远处全是大型的木质器械，用来发射石块。她手中的箭完全不能阻挡分毫。

　　“他们是打算赶尽杀绝。”站在一旁指挥着战斗的陶菲格开口道，原本打算利用热油浇灌爬墙的卫兵的计划几乎全部泡汤。“只有近身战了，塞拉。”他转过头来，“你和我带些精兵过去，目前我们的铁器依旧算是优势。”而后又转身和卡马里耳语几句，便匆匆和塞拉从小道出了城门。

　　城门的地方，是艾米尔和法哈德一白一黑的人影，他们见塞拉和陶菲格带人来，两人对视一笑，然后拦住了前去的两人。

　　“殿下！”陶菲格情急之下大喊出声，塞拉从未看过如此焦急的他。

　　艾米尔的笑容中带着狡黠，面对着面前焦急的两人和身后的一群军队，他胸有成竹地开口，“要砸，要毁，就让他们去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塞拉开口道，“难道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死？”

　　“既然他们已经放弃了这个城市，不如我们顺应了他们，便接受这里吧。”他的眼中闪着精明的神采，然后转头吩咐，让人集中城中的民众，从那个商道出城，在茂密的森林中先躲避一晚。

　　塞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这个艾米尔，仿佛不是那个他面前的人似的。他仿佛一早就料到了似的，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他的失策之中，依然能够尽快地分析出那些有利于她们的条件。塞拉的头脑一下子便清醒了许多，连忙帮着他们进行部署。

　　从空中飞驰而来的火球依然不断地侵袭着，落在地上仿佛大地都在震动。塞拉领着那些面对着自己的家园哭泣不已的人们沿着城墙处向外面撤去。她身后那些撕心裂肺的呼喊被那些重重地破坏的声响给淹没。愤怒，悲戚，绝望这些感觉交织着，那些昨日还为了那些统治者而战斗的人如今就已经被抛弃任人生死。她身后的人的愤怒已经达到了巅峰，而她们前方的路也因为这些事情而变得愈加清晰。

　　到了城外的树林，塞拉留下了士兵守卫着那些惊慌未定的民众，留下了干粮和衣物。回头看着那个如同牢笼一般的城池，那个昨日的繁华之地，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不停歇的攻击还在继续，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依旧徘徊在所有人的耳边，仿佛地狱一样的景象被火光不断照亮和吞噬，周围弥漫着焦糊的味道以及人体被烤灼的气味。

　　塞拉一个一个地安慰着麦里斯的人们，不断地接纳着那些从城里面被接出来的回头土脸的人们。那个被照耀着的，如同白昼一般的城市，曾经是那些人的家。

　　就像自己的家一样，塞拉眼中渐渐露出了愤怒的神色，那些人不能原谅，借由战争而毁灭了他人居所的人是无论如何不能被原谅的。

　　终于，最后一批的民众被护送了出来，塞拉让他们各自清点了一下自己家的人数。那个原本有七万人的城市，被战争消耗了大半，只剩下了三万人，其中有一半是妇孺。

　　艾米尔和法哈德在最后跟着曼苏尔来到了这里，他让一些人护送着这些民众去更远些更容易隐蔽的地方藏匿好，没有信号的话不能出来。

　　“从现在开始，才是我们的斗争。”艾米尔说道，信心十足地看着身旁的法哈德和曼苏尔，“奈布哈尼皇兄的手下大都都是些好吃懒做之辈，只配是纸上谈兵。就连进攻竟然也不知道将城全部包围起来。”他语气中的轻蔑之意溢于言表，“待明日清晨，他们的士兵都累得差不多，我们就可以去突袭了。”

　　塞拉自然是对这件事乐意之至，她心中的热血不知道又再什么时候被点燃，手中的铁剑又是蠢蠢欲动，心中对那些不断流出的鲜血产生了强烈的渴望。

　　见塞拉有些不对劲，艾米尔在一旁不动声色地递了一个眼神给曼苏尔，让他最近看紧些塞拉的举动。他已经听曼苏尔说过昨天的那个仿佛是个魔鬼一样的塞拉，心中对于她的担忧又多了一层，恨不得将她给藏起来。在那天听见她和法哈德的争执的时候，他就已经担心，面对着如此强大的人，塞拉给自己的暗示和压力会让她接近崩溃。若不是因为她是个倔强而自立的女人，艾米尔多希望将她安置在巴哈城里，等待着他凯旋而归。

　　可是，她又是个极其聪慧的人，虽然现在还不是成品，可是刚刚开始显露光芒的塞拉已经开始时不时地给予着他惊喜。那种惊喜伴随着对她的担忧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大，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而只能任其发展。

　　塞拉和其他的士兵们静静地看着黑夜，做着最后的休整。身旁有很多人都已经累得睡着打起了呼。他们的每一个人都在认真地做着自己休息的工作。

　　城中的火焰依旧在不知疲倦地燃烧着，城的那边仿佛已经停止了攻击。只剩下渐渐变小的火光和东边露出的鱼肚白交相辉映。

　　麦里斯城最后的战役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