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染砂》步蟾

56、太子.暴虐

　　东阳宫。

　　灵儿已经完全被眼前的天澈吓坏了。

　　从未见过如此粗暴的天澈，即使是那次把她关进地牢，他也只是失望与生气，并无愤怒。而今天，到此刻，灵儿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以为天澈喜欢她，所以纵容她，她仗着他对她的这份纵容，所以才敢嚣张放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她知道有天澈护着她。她就是以为天澈是美好的，即使生气也不会真的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就像留在皇宫，她不愿意，他不就从来不勉强她？就连上次她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挟持他，他不也很快原谅了她。

　　可她忘了，天澈再好，对她再喜爱，他终究是太子，是不容人违逆的太子！他的底线因灵儿一降再降，如今，灵儿已然超越那个底线，他自然无法再平静下来。这些天的忍耐，一齐发泄了出来。

　　灵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天澈，整个南月国，对这个太子的评价都无出二字，温和。这样暴怒的天澈别说她从未见过，甚至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完全没了应对之法。只好任由着心里的害怕发泄，不停地嘶叫着，怒吼着，撕打着，要将天澈推开，要远离天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衡心里恐惧的深渊。

　　可她却不知道，这个时侯，她的这些行为除了激起天澈心底更强的欲望，除此之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两人在大床上不停地撕打着，啃咬着，谁也不让过谁。嘴里早就是血丝泛滥，身上身下也是血迹斑斑，完全无法分辨到底是天澈的，还是灵儿的。

　　当下身撕裂的剧痛传达四肢时，灵儿浑身一震，四肢痉挛，说不清楚是疼痛，还是别的什么。灵儿虽然此前从未经历男女之事，对此也是一窍不通，但当那疼痛自身下而起时，她却几乎是在瞬间明白了，所谓的失身，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体的疼痛加着心里的疼痛，让灵儿更加疯狂，捶打着，撕咬着，喊叫着，直到再也哭不出来声音。

　　清泪划过。

　　*
　　沈落潇所料无误，南希如今正和苏将军全城搜捕着他们。但沈落潇硬是仗着卓绝的轻功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提着一口气，直奔皇宫。

　　天澈带走灵儿，除了东阳宫，不会再去他处。

　　沈落潇武功高强，听力自比一般人高出许多。离东阳宫尚远之时，就听到灵儿的哭喊声，暗叫不好，脚下奔得更快了。

　　有侍卫察觉，立喝，“什么……”可那个“人”字还未出口，人影就已消失不见。拍拍身边一起值守的侍卫，谁也没看见什么，于是只当自己眼花。

　　及至靠近东阳宫，沈落潇才赫然醒悟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灵儿的呼喊早已干涉，声音嘶哑得只有空气摩擦的声音。

　　沈落潇落下步伐，平生头一次觉得无力。靠在屋脊，望着空空的蓝天。楚羽苍白的脸色像云朵一般出现在天空。

　　小羽，我该怎么跟你交代。

　　*
　　天澈几乎是在那一刻瞬间清醒的，当他真的将灵儿占有时，他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做了什么，他对灵儿做了什么？

　　灵儿在哀求他，灵儿在哭，在叫，在抗议，他竟然完全没有理她的感受，竟然对灵儿做出这种事情来。

　　惶惶然间，心里那个在风清云澈的蓝天下，笑盈盈地叫他“风天澈”的荷绿色衣衫的少女似乎越来越远了，她挥着手，依然微笑着，“风天澈，我走了。”然后，她带着夏日的香气，从他身边飘走，他伸手去抓，却只有余香留存指间。

　　不！不！他不允许！

　　灵儿，我不允许你离开！

　　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了天澈大脑，那一瞬间的清醒再次崩溃，他只有更加疯狂地占有灵儿，才能感觉到灵儿是真的在他身边，不会离开他。

　　他忘了灵儿的哭喊，忘了灵儿的哀求，脑海里只有那个美好的荷衣少女笑盈盈地跟他挥手告别，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走，你不能走！你只能呆在我身边！

　　*
　　“怎么样？”楚羽一见沈落潇，忙迎上去。

　　赵敏也凑过来。

　　沈落潇看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轻轻吐出一句，“性命无忧。”

　　楚羽听到这四个字，脸色更加苍白了。

　　性命无忧？

　　这四个字分明比所有的状况都惨，沈落潇这意思，分明就是在说生不如死啊。

　　楚羽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灵儿是为了她才和她们一起走的。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要嫁给风南希，灵儿根本就不会被扯到这其中来。灵儿原本无辜清白的一个女孩，都是因为她。

　　赵敏不知天澈与灵儿之间感情到底多深，况且他从来不认为那个从小以“无心”著称的太子会真的喜欢上灵儿。尽管上次耳闻太子被劫持，灵儿却安然无事，他依然认为太子定是另有其他目的。如今听沈落潇一句“性命无忧”，也和楚羽一样，但他心里想得却比楚羽严重多了。

　　只是他见惯风浪，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别担心，天澈……天澈喜欢她，不会对她怎样的。”沈落潇见楚羽流泪，尽量找话安慰。

　　“就是因为太子喜欢她，我才担心啊！”楚羽吼道。灵儿真的出事，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安心，眼泪滴滴下落。

　　沈落潇吃了一惊，楚羽从来是温柔有礼，和人说话连重话都不会说一句，竟然会如此失控。灵儿对她重要到如此地步么？而他，却无法帮她守护她想守护的人。

　　沈落潇无语，楚羽情绪激动，他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琴嫣也过来安慰她，“小羽，你也别太担心，也许……”

　　琴嫣安慰的话说到一半，自觉语塞。到如今，还有什么也许？还能也许什么？

　　楚羽情绪发泄一阵，眼泪也借着流了出来，听了琴嫣的话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也许，是啊，灵儿也是喜欢太子的，也许，也许，真的有也许，也许太子真的爱上灵儿，也许他们俩也不是不可能的。

　　“潇哥哥，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给秦相府送一封信？”

　　*
　　天澈看着臂弯里睡得恬静的女子，脸上不再是纯净甜美，而是染着激情过后的暧昧红晕，还有一边肿起的脸庞。那张总爱喋喋不休的可爱的嘴唇此刻也是一片红肿嫣红，脖子下的皮肤全是青紫，几乎没一块完好的地方。

　　天澈眼里全是痛苦的神色，灵儿那一滴泪，滴进了他的心底。他终于拥有灵儿了，可是他也终于失去灵儿了么？他们原本是多么幸福的一对。

　　天澈轻轻抚摸着灵儿微肿的脸颊，慢慢俯下头，轻轻吻着灵儿的嘴唇，细细地描绘。灵儿，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不要离开我。你若离开，我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来。

　　情欲再次起来，天澈却丝毫不敢再动灵儿。他在等着灵儿醒来，却又害怕灵儿醒来。昨天，他根本没有半点怜惜她，不顾她初经人事的身子，只顾着发泄自己最深沉的欲望，一次又一次，最终将灵儿伤得体无完肤。

　　灵儿，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可是，你至少给我机会，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将以前带给你的伤痛全部补回来，好不好？

　　灵儿睁开眼来，一室的阳光，映得茜纱帐里暖意融融。看到天澈近在眼前的脸庞，满眼全是深情，不由得笑了，天真美好，灿然生辉。

　　天澈见她醒来，如此幸福的表情，不由得心下大喜。
　　灵儿没有怪我，她没有怪我！

　　这个认知让他忍不住雀跃，几乎就想抱着灵儿向全世界宣告，灵儿，我爱你，我一辈子爱你！

　　但他的高兴还未缓过神，灵儿的笑容顷刻僵住，伸出的手停在半路，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轻轻动了一下身子，眉头皱的更紧，眼里恐惧逐渐聚集，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天澈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凉了。灵儿刚才的欢喜，完全是因为一时忘了昨晚的事，可是身子的酸疼，又让她全部想起，想起了现在的天澈，已经不是以前的天澈，所以她才对他判若两人。

　　灵儿，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所以你看到我才会那么欢喜。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还要跟沈落潇离开？

　　“放开我！”昨夜的疼痛与愤怒如潮涌般席卷心头，灵儿又变得激动了起来，喉咙嘶哑得什么声音也吼不出来，只顾着对天澈拳打脚踢。

　　天澈理亏不敢拂逆她，只好松手。灵儿眼里泪水滚落，一得自由，马上翻身爬起要远离天澈。却因浑身酸软无力，又跌倒下来，天澈慌忙伸手抱住她。

　　“不要碰我！”灵儿又激动地使劲拍着天澈的手，忍着痛手脚并用地掀开被子爬下床。这才发现自己依旧光着身子，不禁又羞又恼，回头对天澈怒目而视，“风天澈！”

　　想骂他的话，却说不出来半句，所有的声音全变成了难听的沙哑，梗在嗓子眼里。酸软无力的双腿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灵儿沿着床侧蹲在地上，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早被撕烂的衣服根本遮不了身体分毫，灵儿拽着衣服，紧裹着身体，靠着床沿，终于忍不住，一下一下地开始抽泣。

　　天澈一直看着她，心里疼惜万分，却不敢再伸手去碰她。及至灵儿蹲在地上哭，才忍不住过去把她抱回来。

　　灵儿又变得激烈起来，疯狂地挣扎着推开他，“不要你管！”

　　天澈不理她的挣扎，将她抱上床来裹紧被子，“你要发脾气朝我发就好了，地下凉，当心身子。”

　　灵儿把头蒙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咬着被角哭得更厉害了。

　　天澈无奈，只好找些话来说，耐心地哄着，“也不是不让你哭，是，都是我不好。可是别把眼睛和嗓子哭坏了，昨晚叫了一夜，声音都是哑哑的。还有，别蒙着头，闷坏了。”天澈耐心地哄着灵儿，帮她把被子往下移。

　　灵儿跟他较劲似的拽得死死的，天澈无奈，只好松手，连着被子一起把她拥进怀里。

　　“昨晚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对你。可是灵儿，当我看着你要和沈落潇走，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我跟你说过，只要你不离开我，不去找沈落潇，不管你犯什么错，我都会原谅你。可是昨天……”

　　天澈抱着灵儿，在她耳边慢慢地哄着，轻轻地诉说着。他自己也觉得甚是奇怪，为什么遇到灵儿的事情，他的情绪就会变得不容易控制。

　　灵儿的抽泣逐渐停止，慢慢拉下被子，探出头来，张口想说话，动了动嘴，却依然只是沙沙的声音，一句话说的都费劲。

　　“来人！”天澈提高音量。

　　灵儿慌忙又钻回被子里去。

　　天澈搂着她轻轻笑了。

　　有小宫女进来，收起地上散落的衣物。

　　天澈隔着帐子吩咐她们去拿些川贝雪梨羹进来，那小宫女得命出去，灵儿方才又探出头来。

　　用力咽了咽口水，依然沙哑的声音总算成句了，“我喜欢你，我不骗你；但是，我总有一天是会离开的，我也不想骗你。所以，你不要再跟我许那些自相矛盾的诺言，你许不起，我也要不起。”

　　天澈见她肯说话，也高兴了，哪里注意她说的是什么，“不，灵儿，你不会走的，我会让你为我留下来的，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人。”

　　灵儿重新又捂回被子，半晌，天澈帮她拉开，轻抚着她的发丝，“乖，不要捂了。”

　　灵儿看着他，瞥到他身上的大伤小伤，禁不住皱了皱眉头，伸出胳膊，指着他身上的伤口，“你的伤……”

　　天澈见她还肯关心自己，更加高兴了。昨天本来伤的就不轻，一晚上的折腾导致很多伤口不仅无法愈合，反而更加恶化，生疼不已，但此刻听到灵儿关心，甚至觉得再多一些再重一些也没关系了。

　　将灵儿抱得更紧，“身子还疼不疼？去洗个澡，会舒服些的。”

　　灵儿脸蓦地红了，咬着牙讪讪地说不出话来，半晌，干脆拉起被子又把头蒙进去。

　　天澈帮她把被子拉开，知她定会害羞，干脆直接连人带被一起抱起。灵儿惊呼一声，挣扎无用，也安然地任由他抱到浴池。

　　“你出去。”灵儿红着脸赶人，声音依旧沙哑难听。

　　天澈一脸的无奈，手里拿着毛巾摊开，“我怕你没力气洗。”

　　昨晚他根本没有半分怜惜，折腾了一夜，她的伤痛可想而知。

　　“殿下。”门外有宫女的声音。灵儿羞得只想把头扎进水里。

　　“放下，你们出去。”天澈吩咐着，披上浴袍出去，再进来时，手上端着一个盘子，走到浴池旁边，“川贝雪梨，喝了嗓子会舒服一点。”

　　天澈舀起一勺递到灵儿嘴边，灵儿一手抢过他的勺子，一手接过碗，直接一股脑地全部喝下去了。

　　喝完就开始后悔，这可是古代的太子啊，太子要喂我吃饭，啊，我怎么可以这么矫情呢？吃一口，身价得涨多少啊！

　　灵儿郁闷地把碗还给天澈，又拿起他旁边的毛巾，“这毛巾是新的吗？”

　　天澈把碗放到一边，解开浴袍就跳了下来。接起灵儿手里的毛巾，“大概吧。坐好，我帮你擦擦。”

　　灵儿愣愣地看着天澈把毛巾放进浴池水里轻轻摆动两下，然后捞起来，拧到半干，再展开来，覆在掌中。天澈另一手揽过灵儿，轻轻地从肩头开始擦拭。

　　灵儿愣了半晌，待天澈再去湿毛巾时，方才反应过来，讪讪地后退两步，“不用，我自己来……。”水里行走轻浮，灵儿身上无力，兼之走得急，一时竟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天澈眼疾手快，慌忙扶住她。

　　灵儿推开天澈，伸手去拿天澈手里的毛巾。

　　天澈避开她，伸手拉开灵儿护在胸前的手臂，“灵儿，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灵儿看了看他，垂下眼眸，不想却看到天澈身上的伤口，慌忙把眼睛撇向别处，“你先出去。”

　　天澈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我在外面等你。”

　　灵儿背过身子去。天澈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又重重一声长叹，穿好浴袍出去。

　　灵儿听到关门声音，方才卸下所有伪装，捂着脸趴在水里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