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染砂》步蟾

54、情人.混战

　　周围的人蜂拥而上，很快围上前来，立时耳边又响起喊声，灵儿抬头，却看见这边也有人从林子里出来，两边人马遇上，顿时厮杀了起来。

　　灵儿细一看，在前的赫然就是赵敏！

　　好你个赵敏，当初害我，现在竟然还敢来……呃，来救我。一笔勾销了。

　　赵敏不待沈落潇发话，抖着剑就加入可遇与剑鸣。赵敏的加入让可遇如逢大赦，琴嫣上前扶住他，快走几步，意图跟上沈落潇。

　　南希见状自马上跃起，直袭可遇，拦住他们去路。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遇前几日折磨的痛苦，囚禁琴嫣的耻辱，如今再见南希此刻全部涌上心头，短兵相接，似乎不杀南希不足以解恨，招招杀招，直取南希要害。

　　琴嫣想帮忙却是帮不上，只得退后几步。楚羽回头看到这一幕也顿觉心惊胆颤，抓着沈落潇的衣服，骨节发白。

　　灵儿原想过去安慰她，刚迈出一步，眼前寒光一闪，灵儿慌忙让开，忽觉胳膊一紧，人已换位，再一回眸瞥见发丝从脸庞掉落。

　　暗呼一声“好险！”这才意识到周围早就乱成了一团。原本以为只有沈落潇几个人过来相救，待到赵敏出现，才发现竟是百十人了。有的执刀，有的仗剑，还有的挥着鞭子，一扫过去，立时毙命。

　　原来这家伙早就知道事情会生变，所以着人在此埋伏。

　　可遇与南希对决，楚羽心忧，不敢离开。沈落潇也驻足在她身边，一脸淡笑，对周围的刀光剑影丝毫不放在心上。

　　灵儿看着他，心里暗暗感叹。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天澈看得心头火起，不顾身边苏将军的阻拦，踏着马鞍就飞身过来，仗剑直取沈落潇。急得苏将军在后大喊，“保护殿下！”

　　灵儿惊觉回头，天澈的剑顷刻便至。沈落潇似乎丝毫不觉意外，也不见有任何慌张。

　　只见他袖口轻动，抬手间掌中已多了一节碧绿色的箫。天澈剑到面前，他只轻轻挥手，箫落在剑身处，碧光轻点，却足以化解天澈攻击。

　　灵儿目瞪口呆。

　　方才她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沈落潇竟然敢让天澈的剑近在眼前了才出招化解。姐姐说他以箫声扬名，更以经商名动天下，却从未有人怀疑他的武功。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无所谓高低，只知深不可测。

　　他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吧，怎么做到的？

　　此番灵儿感叹着沈落潇的技艺高超，一时竟忘了这个技艺高超的高手现在对付的人正是她的天澈。天澈可有危险？

　　灵儿潜意识里，天澈拿剑，那才是危险的，而沈落潇的箫又能怎样？

　　可是她估计是忘了，真正的高手，往往是不需要兵器在手的。楚羽也忘了跟她说，沈落潇以箫声扬名，除了作为乐器，更是他的无刃之兵。

　　天澈一招试下已知不敌。沈落潇能以箫化解剑招，光在兵器上就能看出高下。他此刻仗着兵刃的优势，尚能支撑，但是余光瞥见灵儿那一脸崇拜的表情，顿时心头又是怒起。格斗比武最忌便是心浮气躁，天澈功力本就差沈落潇一筹，如今因怒而战，又因战而怒，更加不是沈落潇的对手了。

　　“殿下，微臣护驾来迟！”凌飞见天澈不支，上前来助。

　　“退下！”天澈低吼一声。

　　凌飞的剑停在半路，迟疑地看着酣战的天澈，不明白主子何意。

　　天澈命令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暗自骂自己糊涂，一心只想着和沈落潇在灵儿面前争个高下，即使落败也该争口气在，岂可让他人帮忙。可如今这场面，若为自己这口怨气，只怕要误了大事。

　　“交给你了。”天澈重新开口。凌飞得令，再次欺身上前。天澈得凌飞相助方才喘了口气，收回剑招，再后退一步，撤身出来，回头便看到灵儿如释重负的面容。

　　灵儿见天澈平安，松了一口气，回神突然发现天澈正盯着自己，心里一紧，慌忙往沈落潇身后躲去。

　　天澈今天看着灵儿与沈落潇心情一直不好，咬牙唤凌轻相助凌飞缠住沈落潇，自己则朝灵儿而来。

　　灵儿连连后退，幸有木叶城的兄弟见天澈意在灵儿，早上前来阻。

　　现在连沈落潇都加入了战斗，周围全是刀光剑影。灵儿一个一个看得惊心，刀来剑往，肃肃冷风，寒光逼人。灵儿不敢再看，索性蹲在地上盯着一只悠闲爬行的蚂蚁，丝毫不敢动弹，只顾着抱着膝盖发抖，心里不停地自我暗示，没事，没事，这是演戏，都是假的，刀是木刀，剑是塑料剑，血是颜料水，等导演叫一声“卡”，一切都结束了，都可以结束了。

　　忽然后颈一热，灵儿一阵颤抖，伸手抹去，果然是血。灵儿吓得伸手在地上草叶上不停地擦拭，把头埋得更深。

　　“捂上耳朵。”耳边不知谁说了一句，灵儿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在刀剑碰撞，以及那金属与□□摩擦的声音中，传来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

　　灵儿受琴声蛊惑，循着声音望去，在那刀剑寒光中，却是琴嫣站在其中，一手抱琴，一手拨着琴弦，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刀光剑影中，粉色衣裙舞动，像极了灼灼其华的夭夭之桃。

　　京城四绝，琴嫣小姐的琴。如今终于听到了。

　　终于圆满了。

　　灵儿心里叹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心里烦闷，一口郁气不吐不快。

　　“捂上耳朵。”耳边一声清澈冰凉的声音传来，心灵登时清爽不少。灵儿慌忙捂住耳朵，随即背心一热，似乎一股暖流顺势进来，流遍四肢百骸。

　　灵儿睁眼，抬头看到天澈一脸杀气地和赵敏缠斗，然后又几个侍卫上前，帮他解了围。天澈一个纵身越到身前。

　　灵儿蹬蹬蹬地后退几步，回头看去，拉她的正是沈落潇。

　　那姐姐呢？

　　灵儿慌忙去寻楚羽的身影，楚羽站在沈落潇的身后，一脸紧张地看着南希和可遇。

　　姐姐没事？

　　灵儿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似乎只有她受不了那琴声，而琴嫣身边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出现伤口，泛出血迹。

　　难道琴嫣的琴，不止是琴？是像电视里所说的，用内力催动琴音，能乱人心神的音波功？

　　容不得灵儿多想，身边清风闪过，沈落潇已经接下天澈的剑。

　　“灵儿，跟我回去！”天澈一边和沈落潇斗着，一边伸手要来拉灵儿。

　　灵儿后退一步，天澈拉了个空，险些被沈落潇的箫所伤。苏剑鸣已和赵敏分开加入战斗，“殿下，微臣护驾来迟。”

　　剑鸣自然不是沈落潇的对手，凌风凌轻再次上前，三人缠住沈落潇。沈落潇一时无法分身护住灵儿。

　　“灵儿，跟我回去。”天澈拽过灵儿的手。

　　灵儿使力，未能挣脱，于是反问，“我跟你回去，你会放了他们吗？”

　　“不会！”天澈断然拒绝，“你没资格讨价还价，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那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七婶是宣王妃，她自然也走不了。”

　　“不，她必须要走，所以我也一定要走，你拦不住我们！”

　　灵儿趁着天澈应付着赵敏，一把甩开天澈，谁知天澈竟拼着被赵敏刺伤也不肯放开她。灵儿看着天澈臂上染血，不敢再动。回头再去看赵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忽然明白了楚羽此时的心情。

　　灵儿只道楚羽此刻也和她一样左右为难，殊不知楚羽却比她为难多了。她只是不好开口让赵敏剑下留情，不要伤了天澈，至于天澈是否会伤了赵敏，她一时间竟完全没有在意。

　　而楚羽则不同，可遇是兄，南希是夫，都是她放在心上关心的人，无论是谁受伤，都是舍不得的。

　　南希得夜离相助，可遇顿时败下阵来，但却仍挺着一口气支撑。琴嫣在他身后察觉到他的力不从心，手里琴弦拨得更快，音刃刀刀冲向南希。

　　南希手中的剑慢了下来，没了剑风所阻，琴嫣的音刃刀刀割破南希衣襟，南希浑然不觉。

　　夜离见状大惊，唤着“王爷”，抢身来救。旁边另有京畿侍卫来助。

　　“琴嫣，你用琴，来杀本王？”南希呆呆地站在刀光剑影中，看着对面的琴嫣，满眼的痛苦。

　　琴嫣愣了愣，随即昂首，“那又如何？”

　　另一边，可遇带伤久战，早就支撑不住，夜离剑术本就在他之上，剑花闪动，直指可遇胸口。

　　琴嫣回神惊呼，用力拨出一个羽调，琴弦立断，音刃与夜离剑身相撞，帮可遇化解这致命的一剑。然后扑身过去，护住可遇，将琴挥出，挡开随即而来的南希的剑。两人在地上一个翻滚，夜离剑至，可遇挥剑挡开，旁边早有木叶城其他兄弟相救，可遇方才喘口气扶起琴嫣。

　　楚羽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稍微松了一些。幸好哥哥没事……

　　“琴嫣，你真对本王无半点情义？却宁愿和他一起死在这里？”南希咬着牙，一字一句。

　　“是！只要和可遇在一起，死又何妨？”琴嫣衣裙沾灰，形容狼狈，但掷地有声，一时气势竟让南希移不开眼。

　　“本王不会让你们如意！”南希喝退侍卫，再次纵剑上前。琴嫣下意识地挡在可遇前面，却被可遇拉在身后。可遇拼着力气接下南希全力一剑，一时真气不稳，内息大乱，吐出一口热血。

　　“可遇！”
　　“大哥！”
　　琴嫣和楚羽同时惊呼出声。

　　琴嫣扶起可遇，眼看着南希的剑再次落下，回头一脸安然地看着可遇，眉目带笑。

　　可遇也看着她，一时间刀光剑影，竟化作万般柔情。

　　这一眼，今生今世非君莫与；
　　这一眼，碧落黄泉不离不弃；

　　只是，致命的剑迟迟却没有下来。

　　琴嫣抬头看去，南希的剑近在眼前，琴嫣甚至能在看到剑光里自己的面容。

　　“秦可遇，你就只会让琴嫣护在你前面吗？”南希指着剑，目带凶光。

　　可遇扶着琴嫣艰难地站起来。

　　“可遇！”

　　可遇对她摇摇头，回过头对着南希，一脸的坚定，“风南希，我知道你的不甘心。可是，琴嫣是我的爱人，我绝不会拱手相送！今日你可以杀了我秦可遇，但只要我秦可遇还有一口气在，你也休想抢走琴嫣！”

　　可遇拼着最后的力气，仗剑向前。南希冷笑一声，“找死！”

　　南希只一招便化解了可遇全部攻势，可遇又跌倒在一边，琴嫣慌忙过去扶起他。可遇把琴嫣轻轻推开，“琴嫣，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南希冷哼一声，看着可遇跌跌撞撞地过来，挥手舞出剑花，直指可遇喉咙。

　　“可遇！”琴嫣再次惊呼，欲奔过去相救，却已是不及。

　　南希的剑生生地停在了半路，琴嫣松了一口气，跑过去扶住可遇。可遇又吐出一口热血，顿时站立不住。

　　琴嫣回头看向南希，南希的目光此刻却看着不远处的楚羽。楚羽手执绣针，一脸坚定。琴嫣再回头细看，果然看到南希手臂处一根绣花针，闪着光辉。

　　“王爷何必非下此杀手。”楚羽一脸沉静无波。

　　“从他带琴嫣私逃那一刻起，就该有此觉悟！”南希伸手拔下臂上绣花针，看着楚羽，“当你帮助他们私逃的那一刻起，你也该有此觉悟。本王留你至今，已是仁至义尽！如今，你要怪，就怪你敢多管闲事，做出对不起本王的事情！背叛本王的人，本王会让他生不如死！你也不例外！”

　　南希胳膊已然活动，加之刚才激愤，盛怒之下竟又执剑向楚羽刺来。楚羽挥手，指间寒光闪过，南希警觉，侧身让开，避过之后忽觉得肩膀一麻，手上竟使不出半分力道，怏怏地垂了下来。

　　“秦楚羽！你……”楚羽竟然会武功？

　　南希大惊。第一次以为是偶然，如今看楚羽的出手以及打穴的准确度，他已经丝毫不怀疑楚羽会武功。那个他一直以为的娇弱大小姐竟然会武功！

　　“小羽，你不用再故作无情了，你下不了手。如果你有心伤本王，刚才的针就应该打向膻中穴，而不是云门。”南希嘴角撇着冷笑，手指从胸口膻中穴移到肩头云门，伸手把绣针拔下来，“小羽……”

　　“风南希，你有种就杀了我！不准伤害小羽！”可遇见南希一步一步走向小羽，心下大惊，也顾不得自己的伤，立刻又挣扎着冲向南希。琴嫣含着泪止住他。

　　南希根本不理可遇，依旧一步一步走向楚羽。

　　楚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南希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近，那剑尖一点一点地接近心口。

　　“小羽，是不是觉得心痛？你爱上我了，是不是？可是我不爱你，而且现在还要杀你，要看着你痛苦。心，是不是很疼？”

　　南希温柔地说着残酷的话语，随即又话锋一转，脸色立刻冰冷，“那你帮琴嫣和秦可遇私奔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心会有多痛？秦楚羽，这是你欠我的！”

　　南希说着回头又看向可遇，“秦可遇，秦楚羽是你最关心的人吧，她因为你们而受此折磨，你是不是也很心痛？”

　　“风南希，你不是人！”可遇大骂。

　　南希冷笑道，“你们只道如今本王在伤害你们，那当初你们带走琴嫣时可有想过本王的痛苦！本王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秦可遇，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本王！本王说过，敢对不起本王的人，本王叫他生不如死！”

　　南希说到最后，眼里杀意顿起，剑绕寒光，径直朝楚羽胸口窜来。楚羽躲闪不及也根本没想躲闪。如果真的要杀，那就杀吧。

　　楚羽没有闭眼，只是静静地看着南希狰狞痛苦的脸，以及那晃眼的寒光，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受到剑端的寒意，沁入骨髓。

　　如果这样可以有个了结，你会觉得好受，倒也不是个不好的结局。

　　南希看着楚羽安闲的神色，心里突然一阵烦闷，怒气更甚，闭上眼，再无犹豫，将剑送出。

　　“姐——姐！”灵儿回头看到这一幕，电光火石间，突然觉得心脏处似有什么东西被撕裂，哭天抢地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