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染砂》步蟾

49、楚羽.挑战

　　南寂和灵儿一人趴在桌子的一边，灵儿下巴抵着桌面，目光坚定地看着南寂，“风南寂，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找水燕？”

　　南寂也目光坚定地点点头。

　　灵儿道，“风南寂，你知道避嫌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和一个案子相关的人，还有他的所有亲戚朋友，都不应该涉足这个案子。可是皇上让你去查水燕的时候，我却同意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只偏袒着风南希的，对不对？”

　　南寂眼眸微垂，“对。”

　　灵儿又向前趴近一点，“风南寂，你相信我和快灵阁有关吗？”

　　南寂道，“不是相信，是你的确和快灵阁关系不浅。但信归信，我却不信你会绑架七嫂，陷害七哥。”

　　灵儿点点头，“就凭这点，风南寂你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所以我实话跟你说，其实水燕是什么人，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你找到水燕，也并不一定能救得了我，水燕是风南希那边的人，她不至于出卖风南希而帮我。可是，只要找到水燕，姐姐就可以得救。她被风南希骗得太惨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就那么认定是七哥劫了七嫂？七哥对七嫂的宠爱，全城皆知。”

　　“真相只有一个。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事实。现在我没有绑架我姐姐，水燕根本不是快灵阁的人，她为什么要绑架姐姐？昨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本来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但是现在已经明白了。”

　　“什么？”南寂下意识地问。

　　“我先问你，你知不知道风南希在娶我姐姐前喜欢别人？”

　　风南寂面色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半晌，点点头。

　　“那就是了，那现在你再想想，原本有心上人的人，突然娶了别的女人，还对那个女人千般宠爱，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你觉得这正常吗？更何况……”

　　“什么？”

　　灵儿摇了摇头，更何况他的心上人离开，是姐姐帮的忙。他原本是恨姐姐的。

　　“他和姐姐之前有误会。风南寂，我问你，要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杀了他？”

　　灵儿摇摇头，“太血腥了，而且他人都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你恨还有什么用？”

　　南寂看了她一眼，闪过一丝意外，“杀他的亲人？”

　　灵儿颤抖一下，“你这么狠！”

　　“你不是说要恨吗？”

　　灵儿撇撇嘴，“那不是滥杀无辜吗？杀了人，你自己也不好过。”

　　南寂眼里的意外里多了些欣赏，“那你觉得呢？”

　　“漠视，绝对的漠视！”灵儿一脸的自信，定定地盯着南寂头上的束发金冠。

　　南寂心一凛，半晌才道，“你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灵儿放松表情，笑了一下，“下次你可以试试。不过，漠视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恨的那个人对你丝毫不在意，那你漠视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南寂点点头，“有道理。”

　　“所以，就要创造这个机会。比如说，让她注意你，然后等她注意你了，你再漠视她，看着她痛苦。这岂不是比杀她和杀她亲人更解恨？”

　　“你果然更狠！”南寂下巴抵着桌面，差点咬着了舌头。

　　灵儿咯咯一笑，抬起头，撩了一把头发，“王爷没听过‘上兵伐谋，中兵伐交，下兵伐战’吗？王爷，不是我小看你，你刚才两个方法也就是下兵和中兵。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如果没听过，就记清楚吧。”

　　风南寂瞪着灵儿，半晌，“灵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灵儿嘻嘻地笑了，“你以为这是什么高深的学问吗？这些计策谋略什么的说起来其实谁都懂，只是我们那儿的人有时候喜欢拿一些东西来证明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有据可考，所以才喜欢引用古人的话语著作，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不过，这《孙子兵法》也的确不错，我学历史的时候书上有介绍，觉得好奇，翻了翻，发现他的文章写得真是好，排比句朗朗上口，一时兴起也就背了几句下来，但仅此而已。”

　　“孙子兵法？”

　　“你没听说过？”

　　不是吧？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连孙子兵法都还没出现？哦，也有可能是他们还没有发现。

　　南寂摇摇头，“不过有类似的书。但是，你怎么会学那些东西？历史，兵法？”

　　“我们家乡都要学的。就是应付考试，没什么。”灵儿随口敷衍，“风南希这招做的太绝，也太狠了！所以，我一定不能让他得逞。姐姐有更好的人等着，他配不上！”

　　南寂瞪大了眼，“你在说什么？”

　　灵儿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风南寂，我不是要诋毁你哥哥，但是风南希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他这样对我姐姐，无非就是两个目的。第一、让我姐姐喜欢他了，他再抛弃我姐姐；第二、就是……引蛇出洞。他宣王府中的事天下皆知，现在谁都知道我姐姐夜会情人，然后又被情敌劫走，生死一线。你觉得我家大少爷听到了，会无动于衷吗？”

　　是的，当灵儿那晚在月光下想起楚羽和南希的点滴，再把整件事情前后联系起来时，一切都逐渐明朗化了。

　　只是……

　　灵儿又想起南希救回楚羽那晚楚羽在南希床边的表情。

　　姐姐……

　　“你想怎么样？”风南寂问。

　　“不想怎么样。也许你们的立场是国家江山，可我只希望我姐姐幸福，她和风南希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她应该和一个值得她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不会是想说沈落潇吧？”

　　“为什么不行？他对姐姐，可比风南希好多了。”

　　“不可能的。且不说七嫂已经嫁人了，沈落潇是朝廷通缉犯，木叶城是朝廷的眼中钉，迟早被毁，沈落潇明天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七嫂是宣王妃，秦丞相的女儿，他们注定不可能。”

　　“那算什么？”灵儿不屑一顾道，“我相信姐姐，也相信沈落潇。”

　　南寂看了看灵儿，“所以你即使劫持天澈，也要放他走？”

　　灵儿没回答，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楚羽，还是为沈落潇。她全心希望楚羽可以幸福，但也不想沈落潇受到一点伤害。

　　他对姐姐的爱，无声无言。她在旁边都看着心疼，一心希望他也可以幸福，不要总是一个人站在那么孤寂的月亮之下，即使能像天人一般，却也遗世独立，凄清孤寂。相信他可以让姐姐幸福，若他们在一起，两全其美不是？

　　南寂凑过脸来，神秘兮兮地道，“我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南月国的人？”

　　灵儿一愣，随即笑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往外走去，“为什么不是呢？”

　　“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宣王府了。”

　　*
　　“琴嫣到底在哪里？”宣王府中，南希如一头发怒的狮子。

　　“不管琴嫣在哪里，你也休想见到她！”秦可遇站在地牢中间，身上已是斑斑血迹。

　　楚羽冲进来扶着他，回头对南希道，“王爷滥用私刑，不怕王法么？”

　　“王法？”南希噙着嗜血的冷笑，一步一步走到楚羽旁边，伸手勾起她下巴，“你怂恿帮助未婚男女私奔，可有考虑王法？”

　　“风南希，琴嫣是我带走，跟小羽无关。”

　　“无关？”南希冷笑道，“是啊，小羽是本王的王妃，当然和你们无关？小羽，本王滥用私刑，你说，罪该如何？”

　　“按律，同刑。王子犯法，罪加一等，其罪，当诛。”楚羽被他抬着下巴，依然气色不减。

　　“好一个其罪当诛。小羽，你舍得吗？”

　　楚羽看着他，慢慢垂下眼眸。

　　南希哈哈笑着，放开楚羽，“那就好好看着，背叛本王的人，一个一个都是什么下场。”

　　楚羽被南希掼在一边，伸手揉了揉被捏疼的下巴。回头看南希，南希正拿起鞭子朝可遇抽去。

　　“若王爷伤害楚羽家人，楚羽便没什么可不舍的！”

　　南希停下手，回头看了一眼楚羽，楚羽昂首傲然，一脸的坚定执着。

　　“伤害？你们只在乎别人伤害你们？那你们在伤害本王之时，可有想过这个词？秦楚羽，你别以为本王怕你，本王今天就是在这里杀了你们，也没人敢说本王的不是！你，秦楚羽，身为女人，不守妇道，怂恿他人犯下□□之罪，罪进一等；身为王妃，私会情人，干下苟且之事……”

　　“住嘴！”可遇在旁边吼道，“风南希，你所恨不过秦可遇，不要为难我妹妹！”

　　“你？哼，若只恨你哪够消本王心头之恨！你以为本王能放过你？你诱拐将军府小姐私奔，坏人清誉，罪责三等；勾结朝廷钦犯沈落潇，意图不轨，九族当诛。你以为你们跑得了？”

　　“王爷，定罪当讲证据。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哥哥勾结钦犯？楚羽所犯之罪自有京尹府来审，王爷又何必越俎代庖。王爷未经堂上审理，滥用职权，私下动刑，身为皇室，枉顾天颜，王爷以为王爷罪责就轻了？”楚羽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南希，一字一句，丝毫不让。

　　南希执鞭望着楚羽，噙着嗜血的笑温柔道，“小羽，你不需要装作无情，本王还是喜欢温柔的你。” 话音落下，反手一鞭，可遇一声闷哼。

　　楚羽紧咬着嘴唇，小手捏的骨节发白，看着可遇，眼眶发红。

　　“杀你们太容易了。本王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干脆。本王会在这里坐等琴嫣。”南希说到最后，神色竟变得温柔无比。

　　*
　　南寂和灵儿在书房等了半天没见到南希，正要离开时，南希回来了。

　　南希见到灵儿，知道定是天澈和南寂跟皇上求情，暂且放了她，加之他自己心里也烦，于是也懒得多问，冷冷地道，“你们来做什么？”

　　灵儿见他冷，于是比他更冷，“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现在成王是水燕案子的主持人，而王爷不过是个嫌疑犯……”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本王无礼？”
　　南希刚才在楚羽那里没占到便宜，这里又被灵儿轻视，心情自然不会好。

　　“在朝堂之上你是王爷，可现在在风南寂和我的面前，你只是犯、罪、嫌、疑、人！”

　　南寂听灵儿如此咄咄逼人，轻微咳嗽一声，“七哥……”

　　“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刁民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懒得理你！”灵儿白了风南希一眼，跳回风南寂身边，拽着他袖子，“风南寂，我想见我姐姐。”

　　南寂心里轻叹一口气，他就知道这差不好当，“七哥，本王想见见七嫂，了解……”

　　“妾身见过成王。”楚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灵儿看去，依旧是温婉和顺的楚羽，面目含笑，谦谦有礼。

　　“姐姐。”灵儿跳过去，拉着她的手，“你没事吧？”

　　“没事，都好了。”

　　“没事就好。” 灵儿说着回头瞪了一眼风南希。

　　风南希咬牙切齿。不过是一枚没用了的棋子，若不是看在太子面上，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这丫头吃点苦头方才甘心。

　　“姐姐，你过来，听我说。”灵儿把楚羽拉到门外，“水燕一定是受风南希的指使绑架你的，和沈落潇无关，你不要再被他骗了。他对你的好都是做给你看的，他把水燕带进来……”

　　“灵儿，你不用说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不，姐姐，你不知道，沈落潇他喜欢你！他比风南希……”

　　“灵儿！”

　　灵儿愣住了，看向楚羽，楚羽脸色不悦。

　　楚羽知道自己语气重了，恢复了些颜色，柔声道，“灵儿，你关心姐姐，姐姐很高兴。但是现在，你比我更危险。昨天你在皇宫……”

　　“不，姐姐，我早就想好了退路，你不用为我担心。风南希真的不是好人……”

　　“姐姐自有分寸。”

　　“姐姐！”灵儿也急了，“你就真那么喜欢风南希？”

　　楚羽不说话，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两个人。

　　灵儿见她不言语，更急了，“风南希就是想要你喜欢他，然后……”

　　“他做到了，不是吗？”楚羽收回目光，对灵儿轻笑，“可我要做的还没做到。”

　　“姐姐……”灵儿愣了。

　　楚羽的眼神，她看不懂……

　　“灵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楚羽说完回头看向南希，“王爷既然设了这个赌局，妾身既然敢进来，就敢认输；只是妾身既然参加了，那它什么时候结束，就不是王爷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楚羽看着南希，眼里满是执拗与坚定，还有那么一丝……自信。

　　她何来的自信？

　　南希眯了眯眸，这一刻的楚羽，他承认，很美。

　　他一直以为她是温婉柔顺的，她在周围人的保护下长大，养在深闺，只识穿针绣花。当他知道她竟然敢怂恿自己哥哥带着宣王的未婚妻私逃时，他着实吃了一惊，但随即愤怒的心情压过了一切。

　　好，既然敢做，那就该承担后果。秦可遇，你既然敢逃，敢拐走本王未婚妻，本王就让你最爱的人生不如死。秦楚羽，你让本王失去爱人，本王也要你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

　　南希改变主意，朝南齐要旨赐婚，迎娶秦家大小姐秦楚羽为妻。

　　婚后百般宠爱，小鸟依人的大小姐，温柔体贴的男人，千呵万护，看着她眼里的依赖爱意逐渐深重。然后带水燕进门，看着她日渐消沉；

　　夜半男人夺贞，看着她引罪痛恨。原以为她会羞愧至死，可没想到她竟又安静下来，清雅如菊。

　　原谅她、对她好，甚至装作犹豫痛苦半夜去看她，原只是做给她看，让她一步一步掉进温柔陷阱，谁知，竟是不知不觉，早就原谅了。她本无错呀。

　　水燕劫持，是最后一步，他在她面前，为她，枉顾性命，一把匕首，直插入心。他当然掌握了分寸，看着她泪流满面，看着她终于歇斯底里泄露全部感情，他满意了，笑了，她终于爱上他了，爱得至死不离。

　　那么，接下来，他就该走了。

　　给你的爱，如今要尽数要回！

　　一边是设的温柔诱惑，一边是挖着致命陷阱。你那心疼你的大哥，怎么可能放任你因为他们而受罪？你当本王是爱你，他们可不会这么认为。秦楚羽夜会男人，天下唾弃。妾室争宠，生死一线。你当这些本王只是为了引你上钩么？

　　若只是你，哪值得本王做到如此？

　　秦可遇，琴嫣，你们终于也没有辜负本王的期望。

　　*
　　“小羽……”

　　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但却莫名地带着一些忧郁。

　　南希全身颤抖，琴嫣，你终于来了。

　　楚羽浑身一震，琴嫣姐……

　　风南寂愣在原地，琴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