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carrotmiao

3、不落俗套的穿越

　　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上方乌漆漆、黑油油的蒙古包的帐子。不是麦当劳雪白的天花板，也不是一望无垠的碧蓝的或者昏暗的天空。

　　陆薇显然是被人救回来，放在了这个地方。头上的伤被包扎了起来。手可以活动。脚试着抬了抬，一动就痛。她有点不好的预感。

　　……还有欧阳秦呢？欧阳秦在哪里？除了自身的安危之外，陆薇第一个担心的，便是欧阳秦有没有受伤，欧阳秦在哪里。是啊，欧阳秦在哪里……而这又是哪里……

　　时隔那么多年，当年暗恋的对象出现了在了你面前。你不再紧张，他也卸下了男神的光环。

　　这多像一个重新的开始，你们可以以普通朋友的身份面对面地坐着，平等地聊天。虽然旁边多了不相干的甲乙丙丁，但终于，欧阳秦可以坐在陆薇的对面，对着她微笑，对这她说话，说出她的名字……而不是像高中时那样分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之中，他有他的朋友，她有她的圈子，即使课间在狭窄的走廊擦肩而过，她都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然而，这一切一切美好的重新开始，却被一场穿越搞砸了！

　　搞砸了！

　　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他们重新遇见，还来不及道一声原来你也在这里，就被这该死的时间的飞沙走石卷挟到了这个地方！

　　陆薇觉得很委屈。为什么，为什么，她连和欧阳秦面对面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又突然想到地震的时候，欧阳秦是护着她的，好像还说着没事的之类的，但这个记忆好遥远，好像是上辈子的。而这一辈子，她和那么美好而善良的欧阳秦，就这么错过了吗？

　　想着想着，她便哭了起来。她不漂亮也不善良，生活在现世的时候，她会自怨自艾，怨天尤人，背后说人坏话。但老天爷不能因为她不完美，而剥夺了她拥有一段爱情的权力吧。

　　陆薇先是无声地哭，眼泪湿了两鬓的头发。后来索性放开了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肝肠寸断，哭到抽泣得无法呼吸的时候，头又疼得厉害。

　　哭着哭着，哭累了，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和蔼的老妈子。穿着羊皮坎肩，梳着两个大辫子。见她醒来了，便把她扶起来，端了一碗奶茶。

　　“这是……这里哪里？现在……是什么朝代？”陆薇在刚才哭得那股劲儿里还没缓过来，说话一抽一抽的。

　　“这是达喀尔卟，你是遗落在沙漠里的明珠。我们的首领将你救了回来，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请你好好休息，上天保佑你。”老妈子说的是汉语。

　　她喝完了奶茶，想问有没有见过一个装束奇怪的男子的时候，有人掀开帐子走了进来。逆光的缘故相貌看得并不真切，只能看出那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肯定不是欧阳秦。他盯着陆薇看了一会儿，又和老妈子用陆薇不懂的语言交谈了一会儿之后，转向陆薇问话。他问一句，老妈子翻译一句。

　　“你是中原人？”

　　“是。”

　　“为什么会在我们马队经过的地方。”

　　“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你从哪里来？”

　　“不知道。”

　　问话愈加向可疑的方向发展了。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带着明显不信任的神情。

　　“你是不是金察尔赫派来的奸细？”

　　陆薇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敢对着上天发誓，如果说的有一句假话，就让草原上的秃鹫叼走皮肉，让草原上的旱鼠啃食骨头，让你的灵魂永远散布在这风中，飘无定所吗？”

　　陆薇有些手足无措，但男人的目光像鹰一样，好像如果她不答应的话现在立刻就会把她给处决了。她只得点点头，于是老妈子抓住她的手，食指指向天空。老妈子说一句，她跟着说一句，最后念自己的名字，算是发了誓言。

　　“陆薇……陆薇……”男人仿佛很有兴趣的样子，重复念叨着她的名字，令她有种男人对她有好感的错觉。这么想着，陆薇稍微觉得脸颊有点发烫。不行，不行，我是喜欢欧阳秦的。陆薇默默地说。但男人叨念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帐子，走之前也没看她一眼，又不禁使她有点失望。

　　女人总是想被人宠爱的，即使平凡如她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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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养了几天之后，陆薇可以下床走动了。脚部的伤没有大碍，她跳跳又跺跺，微微有些开心。

　　她的新东家……姑且这么说吧，待她不错。虽然条件简陋了些，但吃的，穿的，都是当地的好的东西。当她看到有些女工把头发盘在头上，满手满脸鲜血地在剥羊皮的时候，她愈发觉得自己活得体面了。

　　简直像个公主。

　　对了，公主！她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会把自己当作言情小说的公主来想象着，难道这个愿望被实现了吗？虽然穿越到了边疆少数民族的部落里，但救自己的是个首领对吧。

　　想到这里，陆薇暂时忘了她没能实现和欧阳秦谈恋爱的愿望，变得高兴了起来。

　　“陆薇扎依，我们的首领班姆巴哈尔王请你去参加宴会。”有人前来传话了。于是她被服侍着沐浴更衣，梳了头发还扎了发饰，带进了最大最华丽的帐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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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子外侧明黄的穗子和滚金边饰，象征着主人不凡的身份。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宽敞明亮，装饰的饰品也皆是鹰狼图案，金银打造。凭着这点，陆薇可以相信，前方坐在主宾席的就是他们的首领班姆巴哈尔了。

　　班姆巴哈尔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身材魁梧，络腮胡子，满面红光，说话时声音像是从肚子里发出的，浑厚而立体。此刻他正拿着酒杯致宴会辞。

　　坐在他左右两侧的是都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同样是身材高大魁梧。左边的剑眉星目，皮肤黝黑，有股生猛的气息，隐约觉得是让她发过誓的男人。经过酒过三巡的寒暄之后，陆薇知道他的名字叫班姆阿力塔。右边的男人稍微偏瘦一些，面容也较为柔和，名叫金察尔赫。

　　金察尔赫……陆薇记得男人问过她是不是金察尔赫派来的。如果那个人是班姆阿力塔的话，他盘问她时那么警觉的态度……那么就证明……他和金察尔赫不是一派的。

　　从宴席间的觥筹交错也能隐约看出些端倪。虽然陆薇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只要金察尔赫说话的时候，阿力塔就会打断他，而阿力塔说话的时候，金察尔赫会在他的话头之后继续补充说点什么，这时阿力塔就会气得脸红脖子粗，直到巴哈尔打断他们的插话。

　　从语气上来看，金察尔赫显然是个足智多谋的人，他说话不疾不徐，有条有理。反观阿力塔，就会觉得他嗓门大，说话冲动，有时还会结结巴巴地胡搅蛮缠。

　　两人争论的时候，坐在左右两边的人也会自动站成两派。只要右边有人说话，左边必会有人反驳，反之亦然。

　　陆薇坐在左边阿力塔这一侧最末尾的位置，看着这样你来我往，言语不合，总觉得十分有趣。

　　但热闹没看多长时间，巴哈尔大概看腻了左右两边的争论，把目光投向了她这张陌生的面孔。巴哈尔先是转向阿力塔询问了一番之后，又上下打量着她，一对黝黑的眸子像要把她看穿。但后来不知道又听阿力塔说了些什么，突然大笑起来，叫来了翻译传话。

　　“都说中原人诡计多，那我们就听听陆姑娘的意见。”巴哈尔笑着说：“我现在要考考你。我们班姆部落处在草原中部，北有呼伦河，南有纳木耶，是最丰茂的草场。现在北边的赤吒部落要联合我们攻打南部的赫沁部落，以占领南边的纳木耶草场。如果与他们联合，他们就会跨过呼伦河来，以后恐怕就不会回去了。而南部的赫沁部落知道赤吒部落要联合我们攻打他们的消息，答应今后每年给我们一百匹马和两百匹羊，条件是按兵不动，甚至在赤吒部落要过河的时候进行反击。你说我们应该联合赤吒部落呢？还是听从赫沁部落的呢？”

　　一大堆地名绕得陆薇有点犯晕，不过用字母代替一下就相当好理解了。陆薇大概听明白了，就是东家为A，北面的B要联合A攻打C，C要求A抵抗B，报酬是马匹和羊群。

　　与其说是战争问题，不如说是经济问题。陆薇继承了她家小生意人的头脑，开始算起经济账。“如果能占领南边的纳木耶草场，我们和赤吒部落平分的话，每年能养多少马和羊？”

　　右边的一个下属回答：“大约两百匹马和三百匹羊。”

　　“那就给赫沁部落开出条件来，每年给我们两百匹马赫三百匹羊，否则我们就会联合赤吒部落攻打他们。再对赤吒部落说，我们不参与，但是会给你们开通向南的通道，你们不许留在我们的领地上。”陆薇想了想说。

　　巴哈尔笑了起来：“小姑娘想问题果然还是太简单了，如果赫沁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真的能让赤吒部落的骑兵渡过呼伦河吗？如果赫沁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会帮助他们抵抗赤吒吗？”他转向阿力塔，批评他说：“你的脑子还不如小姑娘，居然相信赤吒的话想灭掉赫沁。”接着他又转向金察尔赫：“你的心又太贪，说要拿联合赫沁作为筹码去威胁赤吒，让他们进贡同样的一百匹马和两百匹羊。”末了，巴哈尔摇头说：“都是解决眼前问题的办法，不是大策略。”

　　两边点评完毕，阿力塔和金察尔赫都有点面红耳赤，不敢吭声。帐里顿时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喘息声。

　　巴哈尔闷了口酒，再次看向陆薇：“其实陆姑娘的想法才是真正实际一些。我们不如增加条件去威胁赫沁，再要求赤吒不停留在我们的领域之内。但无论赫沁答应不答应，我们都不会协助赤吒的进攻，而是……”巴哈尔停顿了一下，显然经过了一番思考和由于，然后深吸一口气，下了个重大决心，“而是北上进攻赤吒。然后再掉头联合赫沁灭掉赤吒。”

　　话音一落，帐内一片哗然，左右各派的人都在交头接耳。陆薇听到翻译之后也愣住了，随即佩服起首领来。王为之王，果然胆识和智慧都不同凡响。

　　巴哈尔想趁B去攻打C，后方空虚的时候去打B，占领了B之后就相当于把B切断了，围困在了C的境内，然后一举全部灭光。如此大胆决绝，如此心狠手辣，如此雄才大略。陆薇觉得眼前的巴哈尔就像是草原上的一匹狼，目光灼灼，眼神炽热，那是即将撕扯猎物喉咙的兴奋感，那是一种嗜血的渴望。

　　宴会结束的氛围有点沉重，大家沉浸在首领大胆的计策中，背后飕飕地冒冷。要知道，如果赤吒发现领地被偷袭，就会掉转头来攻击班姆，届时班姆的骑兵会处在两面的夹击之中，有可能被赤吒灭掉，这个策略等于是拿自己的领地赌博。

　　陆薇喝多了马奶酒，有些醉醺醺地回到了帐子中。白天浮上心头的喜悦被晚上的谈话搅得一干二净，想到即将爆发的战争，想到巴哈尔的计策，想到寄人篱下的命运，想到如果变成了俘虏，会不会被折磨，会不会被……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老妈子端来了水，伺候她洗脚，更衣的时候，阿力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