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贝亚森》利夏尔

42、42

　　加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使得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他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笑过了。不久，他意识到自己也应该回去了，就径直从山崖上滑下来，跳到了波光粼粼的海中。
　　他回来的时候，正逢午夜。北大西洋神殿门口的几个杂兵换班了，继续打牌，还有一个人换了班也没回去---看着那些新手打牌。
　　他走进了北大西洋神殿，神殿前厅空空如也，也没开灯，正因为如此，他被站在黑暗中的一抹白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神殿大祭司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吓唬人来了。
　　“无雪？你不去睡觉跑来这里吓什么人？”加隆问。
　　无雪将一个医疗包扔到他面前，抬起脚照着他的肚子踹过去：“你小子的医疗包该换了！”
　　加隆由于刚刚和人斗了一场，反应能力有所下降，所以无雪那一脚他只躲开了一半，衣服的一侧赫然留下半个脚印。
　　“只是换医疗包这类小事不用你大祭司亲自出脚吧？”加隆没好气地奚落道。
　　“嗯，波塞冬找你要文件，就是今天传给你的那份只限内部传阅的东西。”无雪说着，就往外走：“小爷今天睡了一天，累了，回去接着睡。”
　　“天下还有这么无耻的东西，竟然一口气连睡十二个小时，老子可真是对他羡慕嫉妒恨呐！”加隆愤愤不平地想。
　　由于波塞冬传过来的文件不算很重要，所以加隆还有时间给自己刚愈合到一半的伤口上药。随后，他才走回办公桌前，低着头，将那份文件从整理好的文件夹里抽了出来，换到海草纤维包装袋里，然后，拿起一支钢笔，在包装袋上用希腊文签上“海龙”这个名字。神殿里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自他开始为自己上药时候，波塞冬已经给他发了两次小宇宙讯号催促他了。他也自知不能让这位久等，提起文件袋就走出了北大西洋神殿。
　　海神殿的办公室里还有灯在亮着。
　　加隆走了进去，发现那不是一般的灯，是两个雪白的砗磲贝，它们里边各自放置着一块夜光石，它们在深海漆黑的夜里发出幽蓝的寒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甚至要照透墙壁。波塞冬坐在办公桌后，却没有整理文件，而是对着一个围棋棋盘发呆。下巴搁在叠起来的双手上。
　　加隆将文件呈给他看，并说出了一些对文件中问题的处理建议。没想到等汇报完后，波塞冬也没让他走，而是指指那个棋盘，问：“你会不会下棋？”
　　“属下并不会下棋，请您也要注意自己的健康。”加隆回答。
　　言下之意就是：你该放我回去睡了。
　　“那我教你下棋，如何？”波塞冬抬起头，冷笑道。
　　加隆也不好意思扫他的兴，于是他坐在他对面，看向棋盘上密密麻麻，黑白纷乱的棋子。不过，他仅仅懂得一些基本知识，国际象棋只算是普通的好手，连比较普通的中国象棋也是停在“就知道马可以走两个格象可以走四个格炮不能直接走”的悲惨级别，何况是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练习的围棋呢？
　　“这个棋局叫做珍珑，已经无法再走下去了。”波塞冬递给他一颗纯黑棋子，说。
　　“您找我来应该不是为了下棋，单纯为了下棋的话，无雪祭司的棋艺比属下要高出许多。”
　　加隆拿着那个黑色棋子，随意地落在棋盘上。
　　“你这一子可是自寻死路，清场了……”波塞冬又落下一子，将它旁边的几枚黑白棋子收了起来。棋盘上顿时干净了许多：“你，见到雅典娜了吧？”
　　“我已经和她没有什么过节了。”加隆回答。
　　波塞冬又微微笑了一下，虽然他的笑容很好看，但在加隆看来却像是猫耍老鼠的意味。果然，他又在投下一子之后问：“没什么过节也好，接下来，你是要做权臣呢？还是要做佞幸呢？”
　　神殿里的气氛顿时凶险起来。
　　不过对此，加隆却是一笑置之，指了指棋盘说：“我可不是它们，就算是你们把我们看做它们，我也不是。”
　　“说得好。”波塞冬这次却没有再掐他的脖子，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诸神当初以自己的身体为蓝本，制造出与他们身体素质一样的亚特兰蒂斯人，就是为了方便以后寻找灵魂可以凭依的肉身，一个亚特兰蒂斯人的肉身被神的灵魂依附之后，所发挥的威力能够达到最大。不过，大多数神明还是选择陆地人类的身体作为肉身。因为亚特兰蒂斯人太倔了，不听话。”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加隆。目光能让普通的人周身发寒，诚然加隆也不例外，他觉得对方的那双眼睛过于森冷，仿佛能够将人心都冻成冰一样。
　　“那么……当年亚特兰蒂斯沉入海底也是由一些‘不喜欢不听话的棋子’的神明在幕后控制了。”稍后，加隆终于说出了他的推测。
　　“是的。”
　　波塞冬略微低下头去，像是在回想什么，并没有否认：“起初我们支持了陆地人类对亚特兰蒂斯的侵略，随后反过来，以亚特兰蒂斯想要入侵各个大陆的罪名颁发集结令，当亚特兰蒂斯反击之时，就可以以神罚之名惩罚亚特兰蒂斯，往往是如此，文明时代要处罚一个人，必须给他加上各种严重的罪名，处罚一个国家也是一样。没想到，亚特兰蒂斯人将当时最先进的技术和法术结合，以死亡一亿公民的代价，将一整块大陆沉入海底。”
　　“各位大人一定气得跳脚。”加隆戏谑地说。
　　“恰恰相反。”波塞冬抬起那双墨兰的，水波流转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气得跳脚的是大陆人。他们以为和神明联合起来攻打亚特兰蒂斯，能够得到一份好处。眼看着将要到手的资源、技术和女人都跑了，他们才是跳脚得最厉害的。”
　　“是啊，你们的心愿达成了，从此再也没有人不敢听你们的话了。所以气得跳脚的只是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加隆讽刺道。
　　“不。”波塞冬继续往棋盘上落了一子：“神明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虽然他们蔑视弱者。那些被我们看来是弱者的亚特兰蒂斯人类令我们感到恐惧。人类的力量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属下还是不明白，您到底想要说什么。”加隆追问道。
　　“呵，聪明如你，怎么会不明白？”波塞冬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就是没有。亚特兰蒂斯人类可以比人类先进许多，也可以保持永远年轻美丽的外表。但他们还是不能摆脱神的控制。同样，神也不能摆脱宇宙平衡的控制，其实我们都是棋子，宇宙的棋子。”
　　说着，波塞冬手一挥，将棋盘棋子全部扫落在地：“加隆，你已经不是全新的了，如果我还说，我想要你的身体，会怎样呢？”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加隆顿时怒火中烧：“啰啰嗦嗦了一大通，属下要告退了，现在您找侍寝还来得及，我也会帮您找几个人的。”
　　说完，他起身就走。波塞冬做了个手势，顿时几道无色透明的水流将他拽了回来，牢牢地困在原地，水流看起来漂亮柔软，但加隆无论如何也挣不开。那几道水流仿佛是有生命力一般变换着角度，将他的身体横吊起来。
　　加隆心里一惊，波塞冬已经伏在他身上了，一边撕了他的衣服开始动作，一边说：
　　“海龙，你知道的，我凡是看上什么，就不让它逃脱我的掌控之下，你也不例外。这段时间，你未免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若不是我故意耽搁一日，而且减弱了外部海将军驻守神殿中的加护力量，你也杀不了已经没用的海蛇他们。我何尝不知道他们是线人？不过，他们对于平衡海族的势力还算是很有用的。几支不肯归顺的海族现在元气大伤，也是多亏了他们。我明白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所以，这一次过后，就相当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加隆痛得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咬得死紧的牙关中渗出了一丝丝血腥味，惨白冰冷的指尖像是中毒一般地颤抖着，暗骂道：这老混蛋什么都知道，让他病死好了。
　　“也只有如此了，如果你一开始来找我的话……”
　　“波塞冬大人，谁都知道你的心里就只有雅典娜一个！”加隆定了定神，挣扎着回敬道。
　　“我心里有她，她却没有我。”
　　这是加隆在失去知觉前听到波塞冬说的最后一句话。
　　“无论用什么理由，我迟早会报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