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粉丝》宫品月

2、002

　　一然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多。

　　节目录制结束后，一然与郁芬还有几个本地的参赛选手一同吃了晚饭。饭桌上几个男孩表现活跃，只希望自己表现好些来赢得佳人的注目，话题跳来跳去却总会回到女生身上。
　　一然兴趣缺缺，一顿饭下来也没说几句话。刚开始还跟她搭讪的男孩见她态度冷淡便也知难而退，心里都有了数。
　　饭后她婉拒了他们去酒吧续摊的提议，也拒绝了要送她回家的男孩，独自回了家。

　　洗了澡，上床准备睡觉时，正是九点三十分整。
　　一然打算早点睡，明天需要早起去试装。
　　进入18强，附带了的另一个好处便是，节目组会聘请国际知名造型师及其团队，免费为晋级选手进行外形大改造。即便是冲着这一点，许多选手也是卯足了劲地要进18强。

　　一然倒不是有多期待，只因为之前有个人说过，喜欢她这个样子。
　　她不想改变。
　　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她不能让他回来，而她却不是原来的样子。

　　繁华都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她却没有了那份心力。

　　一然需要早点睡，来逃离那些胡思乱想。可世事往往与愿违，越是想睡便越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最后只得无奈起身，翻出白天的报纸，有关梁瑾池的，小心剪下。
　　梁瑾池的专属剪报已经收集了近3本，从最初极具冲击性地出道开始到声名鹊起的现下，有关他的每一个消息都被她精心收藏。每一个思念却不得见的夜深，只它相伴。

　　一页页翻过，熟悉的神态，熟悉的眉眼，即使闭上眼，依旧可以描摹出他的轮廓。那是记忆掩盖下，心底的烙印。

　　再次上床时，已是过午夜。
　　他是她的毒，一旦触碰，唯有沉溺，至死方休。

　　——

　　第二日，一然早早就来到电视台门口。
　　工作人员通知的是九点集合，直到九点过十分电视台门口还是没有出现熟悉的面孔时，韩一然方察觉出不对劲，急忙翻出手机想要向工作人员确认，却刚好有电话过来。
　　一然看了看来电显示，是节目组里主管服装的许姐，这是负责协助造型老师amber的这次改造工作。这位许姐平时就是个暴躁的性子，可想而知一然的迟到会令她多么抓狂。

　　深深吸了口气，一然接起了电话，未及说话，对方就已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
　　一然也不解释，只连连赔了不是。
　　许姐在另一边又说了些才挂了电话。
　　节目组的一个小场务曾偷偷抱怨，只有大牌明星才可以有理由迟到，他们迟到便是迟到，是不可原谅的。
　　一然深以为然。

　　这边收了线，那边就已经招手拦了出租车。向司机询问才知道，离这里只5个街区，还好不远，否则今天自己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然苦笑，时间更改是昨晚由节目组临时通知的，只通知了几个人，再由大家互相转告。不过是出了一次风头，得了一次高分，没有被通知到的就只剩下了自己。
　　说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太过夸张，只是面对利益时，人的本性便在这利益的驱动下变得越发冷漠，进而毫无遁形罢了。

　　一然赶到后，还没弄清身在何方就开始忙不迭地道歉。许姐正忙着与amber老师整个团队商量选手的造型设计方向，没空搭理她。
　　一然便算是逃过一劫。

　　郁芬凑上前悄悄问，“你怎么才来？”
　　“哦，刚刚路上有些堵。”一然笑得自然，嘴里却泛苦。
　　她还能怎么说呢，她不可能去质问郁芬为什么知道临时更换地点而不通知她，有时候真相才最伤人，说穿了大家都尴尬。比赛还要继续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遇事多向工作人员确认几遍也就没事了，息事宁人不是没道理的。

　　这么想着，便也觉着没什么。与未来的星途将要面对的，不过九牛一毛。心下轻松起来，便也跟着郁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郁芬便被叫到工作室里面，一然也起身去了厕所。
　　说来也巧，不过洗手的空挡，便也让她听到隔间里同是参赛的女生讨论她。细听之下无非是假清高、讨人厌之类，便也笑笑，权当做完全没有这回事。

　　作为今天迟到的惩罚，一然是最后一个进入工作室的。
　　“原地转一圈，我看看。”
　　一然刚一站定，便听到amber老师说道。依言转了一圈，脚步不太顺畅。工作室里有6个人，每一个都目光炯炯，好似一面面镜子，能折射出她身上最不为人知的缺点。

　　一然不由赧然。
　　“嗯……”amber老师长长的一声“嗯”把一然一颗心吊得老高，“这届参赛选手外形都不错，这个算是比较突出的。”
　　突出？！是好的突出，还是坏的突出？向来淡定从容的她也有些从容不起。

　　“amber老师话可要说全呀，瞧着小姑娘让你吓得小脸煞白的！”饱含笑意的戏谑声音在一然的身后响起。
　　一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地向后看了看。

　　那是怎样一个男人呢，一然形容不出来。只觉着这人，除却清俊的外貌不谈，光是身着简单单白衬衫便掩盖了其他所有人的光芒。

　　这么耀眼的人，是明星吗？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amber上前给来人一个大拥抱。
　　“我嘛，回来抢你饭碗。”
　　“少来！”amber照他胸口捶了一拳，“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来人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杯大喝了一口，“唔……烫！”
　　amber一记眼刀扫过，助理战战兢兢躲到角落去。
　　“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你了吗？”
　　amber点点头，不置可否。

　　转过身对屋子里其他早已是云里雾里的人介绍道，“闻肃，jerry。”
　　“jerry！是那个jerry吗？”两个年轻的小助理已经忍不住激动地嘀咕起来。
　　“嗨~”闻肃打了声招呼。
　　屋子里除了一然之外，大家都进行了自我介绍，算是彼此认识了。
　　一然站在屋子里，有些尴尬，依旧是云里雾里，她不知道这个jerry究竟是何方高人。

　　寒暄了半天，amber似乎终于想起她来。
　　便又与其他几人商量后，定了几个方案。因为难得碰上一然这样可塑性较高的模特儿，amber灵感突然爆发，既然不能每个都试试，一时间有些抉择。
　　amber拨了拨一然墨黑的长发，“头发染成深色亚麻，会不会比较好？”

　　“黑色吧，黑色好。”amber本是自言自语般，却不想真有人回答他。一看回答他的人是jerry，不由来了兴致，示意他说下去。
　　原本一然也是不想染头发的，听到有人这么说，也颇意外。抬头时，正对上一双浅褐色的眼，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她所认识的人中，黑色瞳仁居多，没有谁的眼睛是这样，淡淡的泛着琥珀色的光。一然顿觉有些眩晕，不由得又后退了一步。

　　“来吧，jerry，给点建议！”
　　amber拍了拍闻肃的肩，又说，“jerry刚刚在米兰得奖归来，你今天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哦，要知道我们jerry只给一些国外的天王天后做过造型的。”

　　闻言一然不由对闻肃有些刮目相看。

　　闻肃笑得玩世不恭，“我能有什么建议？只是觉得她挺适合黑发。”说着也伸手拨了拨一然的头发，“小姑娘长得好，咱以气质取胜！”
　　被比自己大不上几岁的人叫小姑娘，一然觉得说不出的怪异。而且这人话里话外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刚刚的刮目相看也不由得减为了零。

　　最终一然的造型定位，还是保留了原来的黑发。一然知道这其中闻肃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心下很感激。

　　一然从工作室一出来，郁芬就马上迎了上去。“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可能我先天条件比较差？所以费时间？”
　　“拜托，如果连你都费时间，我看其他人也不用活了。”

　　一然这时才注意，原本工作室外的会客室里静悄悄的，“其他人呢？”
　　“她们都去吃饭啦，只我有还在等你，有没有觉得我人很nice？”郁芬耍宝地冲着一然抛了一记眉眼。
　　一然忍俊不禁。

　　两人边说边向外走去。

　　“对了！昨天林雅欣通知我改地点，我说要通知你，然后她说她会通知，我也就没给你打电话，结果刚刚她却告诉我说她忘记通知你了，真要气死我！你是不是因为不知道改地点才迟到的？”

　　一然但笑不语。

　　原来是这么回事，今天厕所里听到的似乎也是出自她之口，所以也不是很意外。只是对郁芬，一然觉着有些惭愧，之前还怀疑是她故意不告诉她。
　　她这个朋友做得确实有些不地道。

　　“这个林雅欣，真是！”郁芬兀自气哄哄。
　　一然笑着拉她快走几步，“别气啦！走！请你吃大餐！下午不是还要去试装，再磨蹭就要来不及了！”
　　郁芬被一然拉着走得踉跄，走远了依旧能听到她的大嗓门，“为了什么？因为我等你？天呀，你这良心发现得未免也太突然了！”

　　闻肃靠着工作室的门，笑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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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试装的时候，速率奇快，不到四点就已全部试装完毕。许姐通知了大家明天做发型的时间地点后，便各自散了。
　　饭后一然坐到电脑前，挑了几首接下来比赛可能用到的曲子，刚准备练习一下，家里的座机便响了起来。
　　“喂？”
　　“喂，一然。”
　　“哥？”一然惊喜，“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啦？”
　　“再怎么忙也抽得出时间给我的宝贝妹妹打电话啊！”

　　熟悉的声音带着暖意透过电话从彼端源源不断地传来，放松了一然比赛这段时间紧张压抑的心情。
　　“比赛怎么样？”
　　一然窝到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还好。”
　　“嗯，我听你嫂子说，评委说你唱歌没感情。”
　　上星期播出的节目是之前录制好的，评委确实是给了她这样的意见。

　　“呃……昨天录影，评委说我已经有进步了。”
　　见韩方宇没说话，一然又问，“嫂子在网上我的比赛了？”
　　“嗯，还说你上镜好像还比本人胖了。”
　　“……”

　　“爸妈身体还好吗？”
　　“这么担心怎么不自己打电话回来？”
　　一然手中绕着电话绳，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们消气了么？”
　　韩方宇叹气，“他们原本也没生你的气。”
　　一然继续绕着电话绳，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初决定要来参加比赛时，爸妈也知道她的心思，所以并不同意。最后苦求无果，便在嫂嫂的掩护下，偷偷跑来T市。
　　除了刚到T市时，给嫂嫂打了电话，报了平安，之后便一直没再敢向家里打过电话。

　　“嗯，是一然。要聊聊么？”韩方宇把电话递给妻子。

　　听到对面传来对话声，一然伸长了耳朵细听，“嫂嫂？”
　　“嗯。”
　　“嫂嫂，我想死你了！”
　　颜回语带笑意，“嗯，我也想你。”

　　“嫂嫂，你还好吗？没挨骂吧？”
　　“你说呢？”
　　一然腹诽，用问题回答问题，她这嫂嫂不学好，说话越来越有哥哥的风格。

　　“我觉着没有，爸妈疼你疼过我，怎么舍得骂你。”
　　“嗯，谢谢小姑抬举！你的出走导致你嫂嫂我就差被执行家法了，连你哥哥都生气的好几天不与我说话！” 颜回瞥了眼韩方宇，有些嗔怪，“他自己宠你宠得跟什么似的，还好意思反过来说我！”

　　一然忍不住笑了两声，“嫂嫂哪里话，哥哥恨不得上天摘星星给你，哪能说不理你就不理你？”
　　“他可得像你说的。”颜回的声音仍有些忿忿。
　　韩方宇好笑地搂过妻子，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惹得颜回一张俏脸绯红。

　　一然未看到另一边香艳的一幕，只忙着讨好，“嫂嫂不要生气，你知道一然最爱你了！”
　　“你呀，一天溜须拍马的，一个顶两个！”
　　听颜回笑出声，一然放下心，两人又聊了几句，电话回到韩方宇手中。

　　“一然，你见到他了吗？”
　　“嗯。”
　　“你打算怎么办？”
　　韩方宇属商人习性，碰到问题绝对地迎难而上，只想解决方法，从不逃避问题。这也是与一然最大的不一样。

　　“先比赛再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自己觉得好就行。”
　　“嗯，我知道。”

　　兄妹二人又互相嘱咐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

　　一然没想会这么快的再见到梁瑾池。

　　她站在美发店的走廊拐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梁瑾池正在走廊尽头讲电话。修长的身形因背光而立镀上一层朦胧的柔光，美好，静谧，就像是画师精心挥洒的图画。
　　一然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好似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就这样沧海桑田，地老天荒。

　　现实往往与人的臆想背道而驰。
　　就在一然这般憧憬时，梁瑾池已经收了线转过身来，眉头紧蹙。
　　即使逆着光一然也看清了，想必是对她这个外来闯入者的不满。其实她离得很远，并没有听到他的讲话内容，不过这样说给他听，他也是不信的。
　　与其欲盖弥彰地解释，还不如道歉来得直接，“对不起，我无意偷听，只是，只是刚巧要去洗手间。”

　　梁瑾池的眉头依旧紧蹙。
　　一然低下头，硬着头皮向前走了几步。就在洗手间的门前，高大的身体挡住自己的去路。
　　味道已不是熟悉的味道，但这感觉却是多少次想要遗忘也不能忘的。
　　这一刻真实地熟悉冲击着一然，眼眶都跟着热起来。
　　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坚强，无坚不摧的，却从不知道自己会是这么想念，一接触到这个人，竟也会是这样脆弱不堪。

　　梁瑾池目光紧锁在一然的脸上，“我们认识，对吗？”
　　一然依旧摇头。
　　梁瑾池的眉头蹙地更紧，“为什么我会觉着你这样熟悉？”

　　“denial！你不好好在楼上等着，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箭步如飞，眨眼间就走到二人跟前，如释重负道，“快，无线电台的节目通告快来不及了！虽说你够大牌，可名声也是要经营的，OK？”
　　梁瑾池看这一然，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与经纪人一道离开。

　　一然嘴唇翕动，来不及答话。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眼泪不知怎地就一滴一滴落下，眼泪越落越凶，莫名的委屈。

　　“我道开始好奇，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一然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的闻肃，没有答话，转身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洗脸。
　　“让我猜猜，原本的青梅竹马郎情妾意，梁瑾池成名后，演变成了现代陈世美？”闻肃倚在洗手间的门口，一脸戏谑。
　　想法真戏剧，不往编剧发展真是要埋没人才了！

　　一然头也不抬，举步要走，被闻肃左挡右挡，气得语气不善，“这里是女厕所！”
　　“我知道啊，我认识字！”
　　一然正欲开口讽刺他的厚脸皮，他却自动让开了路，未出口的话便硬生生咽回去。

　　“他把你忘了，是不是？”闻肃表情依然是笑着，却严肃正经起来。
　　被个还算是陌生的人看透，一然莫名地愤怒，“你知道什么？！”
　　闻肃瞟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哀怨，“能不知道吗？你的眼睛里都写着呢！”
　　言语间又恢复玩世不恭的模样。

　　一然低下头，骂道，“偷窥狂！”
　　“骂人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是我比你们先到这边的。”闻肃用下巴指了指斜对面的私人休息室。
　　一然没好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瑾池在这里，我当然就在这里。”见一然一副你再不说我就要走的架势，又补充道，“他重金聘我当造型师！”

　　闻肃刻意强调“重金”二字，以显示自己不凡的身价。却发现对面的女人似乎完全弄错了方向，他知道，一碰到有关梁瑾池的，其他便都是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