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憎满山是狼---内牛满面的耐情》马蹄声凌乱

4、杀人游戏

　　那天晚上大家睡的都不踏实，半夜里走廊上的长明灯闪了两下就熄了。虽说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点儿晕黄色，好歹是漆黑夜里一点儿亮堂。天灾频仍的晚上，忽然灭了灯，让人心里怪不踏实的。李腾云默默地翻了个身，睡了。后半夜，李腾云总觉得恍恍惚惚里，听到雷盈盈在哭，翻个身再听一听，又没了。

　　第二天的清晨十分诡异，李腾云觉得自己起的就够早了，长期的习惯让他天刚亮就起身着装。谁知道出门一看，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雷盈盈、范芳和山檀三个早早地站在起居厅里恭候大驾。他们三个不知道为什么都穿着雪白衣裳，乍一看明教弟子似的。
　　这三个人成众，六只眼直勾勾地看着李腾云他们，说实话是挺吓人的。
　　雷盈盈的神情尤其古怪，又悲又恨又害怕的样子。李腾云想如果日本鬼子进村，被抓的大姑娘应该就是她这个表情。想拼命又不敢，死了又是不瞑目。
　　今天天时不正，气氛不好。就连一贯和气生财的范芳姑娘也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
　　不过跟昨天不同，今天桌子上摆了许许多多食物，瓜果梨桃，点心奶酪应有尽有。
　　林旭问：“这么多吃的？”
　　范芳说：“嗯，咱不过了。”说着，让他们入座。范芳自己欠身坐在陆飞身侧，只做半拉身子的那种坐法儿。想一想，又倒一杯酸奶给陆飞，伺候得十分周到的样子。
　　陆飞莫名所以地和李腾云对视了一下儿，李腾云疑心重重地看着他。
　　陆飞干脆豁出去了，大模大样的端然稳坐地让范芳伺候，眉梢都不抬一抬。
　　范芳嘴角一抽，神色愈发惨苦起来。

　　雷盈盈冷眼看着范芳一番做作，坐在一边儿，一圈一圈地玩着手里的西餐刀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她抿着嘴唇不说话。范芳左看右看怕出事儿，递给雷盈盈一大块面包。陆飞没错过范芳脚底下踢了雷盈盈这个细节。
　　雷盈盈也不说话，只顾咬着后槽牙，拿刀在那里剁面包，不锈钢的镀银刀子磨地骨瓷盘子“吱吱”直响。李腾云在一边儿听着觉得骨头缝儿都发酸。
　　山檀心里搁不住话，他说：“后备发电机坏了一组，盈盈把宿舍楼里的电力供应停下了。大伙儿努力吃，冰箱不能用，吃不了就都坏了。”
　　大伙儿说：“哦……”
　　范芳和雷盈盈低头吃饭，什么话也不说。
　　李腾云寻思着：怪不得地震之后他们还有电力供应，原来是柴油发电机组，哎……大概是昨天余震给震坏的。
　　谁知道山檀大爷一石激起千层浪：“你们谁把我们发电机捣鼓坏的，自己说吧。”
　　这一句不但李腾云他们几个，就连范芳和雷盈盈都住了筷子。
　　李腾云他们很震惊，雷盈盈她们很恐惧。
　　李腾云一听就急了，说：“凭什么东西坏了就赖我们？难道不是地震震坏的？”
　　山檀同志撂下筷子就领着他们去发电机那里看：若干组电线、油管断裂，整齐的刀割痕迹。
　　李腾云看得后脊背一阵阵发凉，手法干净利索，刀刃不薄不厚。作案工具好像是他们的□□刀。
　　雷盈盈跟范芳没去，俩人闷头吃饭。

　　山檀同志眼泪揉不进沙子，他目光炯炯地分析着：
　　这事儿可能是你李腾云干的，你昨天无缘无故地跟踪我们雷工程师，看着不像好人。
　　这事儿可能是陆飞干的，这孙子晚上没事儿瞎晃荡啥？
　　这事儿可能是齐岳峰干的，昨天余震时他死到哪里去了？
　　这事儿可能是林旭干的，没人证明他昨天一晚上都在屋子里。
　　这事儿当然也可能是雷盈盈干的，她没不在场证明。
　　这事儿当然还可能是范芳干的，她行踪也挺诡异。

　　李腾云说：“这事儿为什么不能是你干的？你昨天晚上死到哪里去了？对了，我们昨天都干了啥你怎么知道的？”
　　山檀理直气壮：“我当时在监控室，能看摄像头！”
　　陆飞慢条斯理抬起头，看着山檀。
　　范芳一脑袋冷汗：“你们还吃饭不吃？昨天没吃的不舍得吃？今天吃的多还那么多话？”
　　雷盈盈少有的息事宁人：“山檀你别分析了，我怎么觉得这都快成杀人游戏了？那……那发电机坏了咱就不用了，也没什么的。”
　　陆飞带头儿，大伙儿闷头吃饭。

　　眼看着终于没有吵起来，雷盈盈撤了架子一样跌坐在椅子上，擦把眼睛：“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李腾云刚要说话，范芳替他说：“我知道……你们是来救灾的。”
　　山檀接一句不咸不淡的：“谁信啊？”
　　雷盈盈眼圈一红，又要哭了。范芳脸色苍白地看着陆飞的配枪。
　　李腾云心说：这年头，政府的公信力就是差啊。

　　吃饱了喝足了，李腾云带人围着建筑物转了一圈。然后他墙裂要求雷盈盈她们搬出去，理由是围墙开裂。雷盈盈没搭理他那个茬，细细软软地叹口气。然后她忧心忡忡地带着山檀飘进地下室去监测数据去了。盈盈姑娘眼里就只有洁净室那么一座屋能称得上是房子。
　　范芳活的特现实，意意思思地逼着李腾云给外面发电报神马神马的，总之让组织上给扔点儿吃的进来是正经的。李腾云眼珠一转，让林旭陪着陆飞负责这个任务。
　　范芳跟看瘟神似地看着陆飞，想一想赶紧给陆大爷沏茶。陆飞莫名所以地耸耸肩。
　　李腾云自己带了齐岳峰奔了被堵塞的山口。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李腾云带着齐岳峰用脚丫子量，走了小半天。确凿无疑的一个小盆地，四周山峰连绵，目测得有一两千米高。雷盈盈这地方建的颇是讲究，山谷东边有一股活水引入，水流湍急，流量丰富。为了控制入水量，他们居然建了小小水闸控制。水闸为水泥浇筑，看来功能尚且完好，被控制的河水围绕看来是人工挖掘的环河一周，从西边汤汤流出。水流划定了主建筑，成为小盆地的核心位置。李腾云没有忽略，小水闸上USA的LOGO细节。
　　李腾云觉得古怪，但是也看不用意如何。
　　他往盆地出口走去，原先平坦的小公路渐行渐窄，没走到山脚下就开始看见石块堆积。山石从小到大，直到完全阻塞山口出路。李腾云和齐岳峰都身手矫捷，爬到山石边推一推，大石块岿然不动。他们对视一眼，确定没有大型发掘设备，这小公路是打不通了。
　　四周是山，郁郁葱葱。李腾云带上齐岳峰向山上爬去。
　　他们这一去，就是一天。

　　傍晚回来的时候，李腾云显得挺高兴。陆飞坐在屋子里喝茶，说已经和外面联系上了，组织上就安排空投事宜。陆飞看着雷盈盈说，“组织上还是主张我们尽快撤退。”
　　雷盈盈咬着嘴唇不说话。
　　李腾云说：“撤退也不是没门路，我看了看附近地形，我们可以爬山出去。”
　　雷盈盈紧皱眉头。
　　范芳说：“大伙儿都累了，我看先吃饭，好好休息一晚再说。”
　　陆飞就不说话了，李腾云也觉得范芳说得有理。

　　那天的晚饭做的很精致，范芳用小煤气灶可做出来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也不知道怎么的，范芳特别照顾陆飞的饮食起居，热心到了有几分巴结的地步。陆飞看起来对着飞来横福颇有几分雾煞煞。不过陆飞心宽，很快就臭不要脸地适应了人家闺女的心意。
　　李腾云开始只当范芳看上陆飞了，心里颇有几分愤愤不平。
　　林旭也替李腾云委屈：“你说那林姑娘怎么就看不上排长你？”
　　可让李腾云好好扇了一巴掌，虽然他觉得林旭这次说的有理。

　　没了电，就显得天黑的特别早。没有电视，没有音响甚至没有灯。雷盈盈和范芳不知道从哪里翻了几个烛台出来。李腾云看着那些雪白细长的蜡烛倒好像是教堂用的圣物。只是他知道这里并没有基督徒。
　　几盏烛火明灭，映着屋子里人影摇摇，恁大的一座建筑，从房间设计看来当初应该住了许多人。现在只有他们七个，真觉得有点儿清冷孤寂。
　　七个人在一起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有一番心事，谁也不想说出口。李腾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飞，林旭打量着李腾云和陆飞，齐岳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李腾云、陆飞、雷盈盈和范芳。倒是雷盈盈和范芳谁也不愿意看对方的眼睛，互相躲闪着的小心翼翼。
　　山檀同志看着他们心烦，干脆去角落里翻出个木鱼念经。
　　李腾云心说：这灾救的真TM诡异。
　　所以那天大家睡的早，范芳和雷盈盈举着烛台挨个屋子的发蜡烛。
　　漆黑空洞的走廊里，只有她们手上的烛火吞吐闪烁，发出指引路途的光辉，也给女孩子们苗条的白色身影涂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跟着这一点点灯火迤逦步行，
　　随着她曳地的裙摆前去舒适的卧榻，
　　看着那个爱哭的姑娘偶尔回头朝自己微笑，
　　李腾云想：如果她是个好人，如果她TMD是个好人，她就真的是个小仙女。
　　坐在房间里的床上，李腾云才觉得脚踏实地。这世界上哪里有小仙女？只有摇曳的烛火，给自己和同伴的脸上打了那样多模糊的阴影，而这些阴影绝对是青天白日看不到的。李腾云叹口气，他没再和林旭说什么，自顾翻身睡倒。
　　是夜，李腾云又听到了楼道里若有若无的衣袂声，看到了门缝里丝丝缕缕透进来的光影。
　　他打开门，看到穿着白衣裳的雷盈盈，握着烛火，一步步地朝着楼下走去。
　　李腾云远远地看着，看她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看她白衣上的经纬银线被烛火映得湛湛生光，看她轻盈婀娜的步子落地无声，看她以那样端庄、谨慎甚至虔诚的神态走向地下室。
　　李腾云想：不，她不是仙女。
　　她更像山野里的精灵，夜夜守着尘世人做不出的梦……

　　回头一瞥，范芳正站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他。李腾云直觉地知道她目光的焦点，在他的配枪上头。两个人目光一碰，李腾云眯了眯眼睛。
　　范芳好像受到偌大惊吓，倒退两步，迅速消失在了黑暗里。

　　山里的黑夜本就寂静，加上他们睡得早。
　　整座楼里，就只能廷加那“嗡嗡”的送风声，李腾云记得雷盈盈是死活不肯停掉地下室供电的。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