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武士]烛尽见跋》Losta

2、烛尽见跋 2

　　＃2

　　他们有气无力地走着，道路尽头传来喧嚣声，锅碗瓢勺极尽诱惑。
　　视线扫过那三排长桌和桌边一众饿死鬼后，无幻明白了为何仁这次拿刀做抵押的动作如此毫不犹豫。
　　第二排左数第三个女人名叫风。
　　上文用于举例的一号非人类。宇宙级食量的肉造饭桶。
　　此时也该年过二十，但眼睛依然和她怀里那只猴精的飞鼠一样圆溜溜水汪汪。
　　那双眼睛一盯住他们便露出大鱼上钩的狡黠意味，于是无幻感到身边的仁和自己几乎同时僵了几节脊椎。
　　「小鬼难缠，」他用手肘捣捣仁，「这次逃得掉吗？」
　　仁迅速用平板语调低语：「刀拿回来再说。」
　　无幻恶劣咧嘴：「其实我那把破刀要不要都无所谓，老实说他们肯接下我很惊讶。」
　　「其实是借了我那把刀的光。」
　　「其实你那把刀也旧得差不多满口豁牙了。」
　　「其实有些东西只需要简单修补一下……」

　　仁垂着眼睫嘀嘀咕咕继续说着什么无幻没听清，两人压着下巴一左一右坐到风的两旁。风满意地弯了弯嘴角而后死死盯着前方煮面的大锅开始摩拳擦掌。
　　小鬼难缠，饿死的小鬼更难缠。

　　一碗两碗三四碗。
　　「你知道为什么叫宇宙级的胃吗。」
　　仁隔着风问向坐在另一边的无幻，虽然压根没用特指人称没有转眼也没有抬高声音。
　　「废话。」
　　无幻却听得清楚，抹掉满嘴汤汁餍足地打个哈欠，背过身来伸长腿脚倚在桌边。
　　「蠢。」风挂着满嘴拉面抬起头来，筷子一扬指向无幻鼻尖。「你这家伙就是没长进。」说完埋头继续奋战。
　　「……」
　　「答案是宇宙是最大的循环系统。」
　　「……哈？」
　　「我们出生相遇分开再碰上再分开直到死去被分解都是在这个循环里。很可能要循环数次。」
　　仁说完继续用喝茶的模样喝汤。
　　天上飞过一群苍白的鸟。

　　某个流放罪人的岛上的鸟大多有绚丽羽毛，这里的鸟却往往与白云同色。
　　无幻翘着腿仰着头，再次感到自己不属于人类范畴，与人类语言系统连接有碍。
　　……或者那人是在说什么鸟语。

　　五碗六碗七八碗。九碗十碗十一碗。
　　十二十三二十二二十三。
　　「面已经没了，姑娘，而且胜出者大概已经选出来了。」
　　「什么！！！」
　　之所以用三个感叹号不是应为风姑娘吼得分贝过高，而是为了表达此乃三叠音。
　　风是意犹未尽地，无幻是纳闷地，仁是悲怆地。
　　「可我还没吃饱——」
　　「你们的拉面真少——」
　　「我的刀……」

　　「这次预备的量一点都不少，剩下的全被这名参赛者要求放在他那儿了！」官方愤愤解释。
　　三人拖着巨长黑线顺着意图息事宁人的手指看过去，后方长桌边有面向他们而坐的怪人一名。
　　被颜色诡异不可辨的宽大斗篷裹着，由高度可鉴定为男性。此人埋头碗中不亦乐乎，而面前已堆出壮观的富士山，只见烟云不见峰顶。
　　风缓缓回头，以无限溺爱加怨念暴涨的目光来回扫视自己战场的残骸。不必收尸也可看出两大战场尸体数量基本相等但幸存俘虏数量为零比三。
　　敌三我零。
　　此乃兵法善战之军必善存粮之理。

　　无幻扯出叼在牙间的细竹筷，在中指食指间转了几周后手腕一抖，象牙色的锐利光线霎时脱手而出。
　　出神入化的一筷斩在击碎那人桌上面碗之前却已被那人以食指中指夹住。
　　那人看看手里的筷子，抬起脸来，湛蓝的眼睛里满是迷惑不解的愤怒，古怪如一整块床单制成的斗篷下露出几缕金灿灿的发丝。
　　「喂！你这奇怪的家伙干什——咳——」

　　满口拉面吐字不清地吼到半截，那人两边各有三道细细动物须纹的脸突然露出被噎住的痛苦表情，皱成一团。
　　「……」
　　「……」
　　变成人形的妖狐？可妖狐会裹着床单？妖狐那么机灵狡猾的生物会被拉面呛着？
　　「……」
　　「你才是奇怪的家伙吧？」无幻嘴角抽搐。

　　「……你为我的刀所做的已经足够了。」仁踏前一步，从眼镜后细细看着那似乎快要噎死的天外来客，「但这害我丢刀的家伙我还是想亲自会会。」
　　「……你为我的拉面所做的已经足够了。」风同时踏前一步，手指骨节掰得噼啪响，「但这害我多年来头一次失败的家伙我还是想亲自会会。」
　　「我说你们是不是……」
　　太自作多情了一点？
　　无幻话没说完便看着身边两人颇为默契地攻了过去——目标是那三碗幸存拉面。

　　可无幻的目标却是那个能接住他夺命一筷的床单怪人。
　　无幻单手劈开板凳，以板凳腿为武器，足尖一点已飞身半空，斜劈向骨骼脆弱的颈部。
　　对手未离开板凳，上身极其柔韧地瞬间后折至与地面相平，左手撑地，已曲起膝盖踹来。脚上没鞋子，脚底乌溜黑，脚往上，小腿，膝盖，大腿……床单里似乎光着。
　　无幻一个侧翻避开往自己胃部袭来的这一脚，木屐的两个轮正好踩进脚下的一摞拉面碗，站得稳稳当当。似乎是这么惊险又精准的动作让床单怪人睁大了眼，不识气氛地惊讶抽气，然而接下来却是大吼：「你居然踩拉面碗！！你知不知道拉面是最伟大的食物！！！」
　　某非这就是东土大唐传来的狮吼功。
　　无幻微微晃了一晃，重心偏了半个毫厘，脚下的碗便咔嚓嚓一声声碎至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