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の恋》涵寒

5、变故中的真情

　　清晨，太阳从卧室窗帘的缝隙中硬挤进它的几缕光芒，昨夜凄厉的风雨似乎早已不见端倪，窗外有的只是阳光灿烂。
　　杨砜突然从从未有过的沉睡中醒来，他迷懵的眨着眼睛，环顾自己的卧室，一切都很正常呀，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吵醒他的？
　　他转身撑起上半身，然后、然后他发现在他手臂中熟睡的人儿，他的妻子——柳雪儿，她就象个孩子般的背对着他蜷躺着，黑黑的长发在枕上披散着，有一部分甚至散落在他的怀中，她的一只手搁在脸颊下，象个孩子般的熟睡着，他轻轻的拨开她脸颊上的散发，一股熟悉的罪恶感又从他的心底升上来，该死的，他对她都干了些什么？看看她眼睑下明显的黑眼圈，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每一次，当他看到她那温柔的目光，他就忍不住觉得自己残忍，即使是舆情也不曾让他有那种想要永远呵护情感。
　　他摇摇头，似乎想摔开让他烦恼的思绪，他小心翼翼的抽走自己的手臂滑下床，该死的！他最近是怎么的了？他总觉得对不起舆情，因为，只要他一放松自己情绪，雪儿那甜美温柔的目光就会趁机潜入他的心房，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将她逐出脑海，自从新婚之夜他到舆情那去后，他总是忘不了，他刻意羞辱她后他临出门前瞥见的，她那泪光盈盈却又详装坚强的神情，他几乎心软的走不出房门，如果、如果不是舆情的电话……哎，他永远无法真的对她无情，希望……将来……

　　秋季飞逝而过，冬季却依然漫长，在西伯里亚的寒流过去后，虽然北风已不在呼啸，天气也不在飘雪，可是室外的温度仍没有回升多少，仍旧保持在零下三度左右，街道的冰层在阳光照耀下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杨砜想要通过高速公路去开发区的制衣车间看看，但是雪儿却不准“交通队为了早点让公路上的雪融化，一般都爱在路上散盐，现在时间还早，公路上保证又水又盐的，路况一点也不好，最容易出事故，我可不想你被“马路杀手”连累到，你最好等明天雪全化开了再到开发区，路程说远不远，说近又不近的，你没什么要紧事情的话，还是明天再去吧。”
　　看着她不放心的嘀咕着，杨砜忍不住失笑“小姐，你也太瞧不起自己的丈夫了吧，我有那么逊吗？还是你还想象前天那样以下大雪为借口留我在家陪你解闷？”
　　“喂，你不要歪曲我的意思，我只是好心的提醒你说提防“马路杀手”不要不识好人心呀。”她有些不好意思，分娩在即有时她确实有些不愿意独自在家，她很想出门，但杨砜不准，“你很可能着凉，医生已经说过了，目前你身体的免疫机能是经不起公众场合病菌的侵害的，而且雪地上你滑倒了怎么办？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小心加小心，你不希望孩子因为你的冒失出任何的意外吧？”
　　当然，有哪个母亲会罔故自己孩子的安危，执意外出呢？但如果他的关心和体贴能够多给他孩子的妈妈一点，而不只是给他儿子的话，她这个孩子的妈妈会更高兴，虽然和自己儿子吃醋是可笑的，而且也有些对杨砜不公平，自从他搬回来住后，他也非常关心她，他对她虽然不是个热情的情人，却是一个体贴人的好丈夫，作为一个不是他生命中的爱人的她，她已经不能要求他更多了。
　　她摇摇头，她不应该再抱怨什么了，杨砜说的没有什么错，她身体一直不好是该为孩子多保重，只是她自己仍不能适应自己不是杨砜的真爱哪怕是第二爱。目前，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不错了，孕吐的想象终于停止了，这让杨砜大大出口气，他在她停止孕吐后告诉她，每一次他看见她孕吐，他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自己心情，真庆幸她终于停止的孕吐；她的肚子变的越来越大，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想起杨砜抚摸她的肚子和他那调皮的儿子进行她的肚皮战时的那份幸福和快乐。
　　不！她不能再贪心了，他是个体贴的好丈夫，他不象一般男人对不是计划中的孩子感到不耐烦，他急切地盼望这孩子的出生，从不隐瞒对她即将分娩的关切和体贴。
　　他们都同意不在各分卧室，待她分娩后孩子摇篮将放在他们共同的卧室里，让两个人都能享受孩子成长喜悦，至于分娩后谁来照顾她坐月子，杨砜表示她不用担心，他已经从公司专柜里临时调了一个店员去帮助李玫看店，而她的嫂子李玫只管在白天好好伺候她坐月子就行了，不过，他笑着说，她嫂子已经作好她提前分娩的准备工作了，因为老人都说，生儿子预产期一定会提前，女儿一般会拖后的，所以她只管安心等待生产就行了。
　　他们彼此都没有提起过王舆情的事情，但是她的嫂子李玫和杨砜的助理王筠都告诉过她，王舆情还在杨砜老房子里住着，等待着杨砜，据说杨砜有意思想将那套房子过户给舆情，她不知道杨砜是否常常想念他的情人，即使他想，他也很小心的没有在他的面前表漏出来，王筠告诉她，杨砜告诉她的偶尔加班，都是去看舆情，但是他从来在舆情那里逗留不超过9点，回家来了，他就全心全意地关注着她。
　　她应该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虽然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男人的经验并不好受，但是她也清醒的意识到，早晚有一天，她连分享的经验都不会有的，那个时刻不会太远了，她深刻意识到，尽管舆情曾经给予过他伤害，他对舆情依然深爱不变，偶尔她在他们独处时，也会捕捉到他眼中的矛盾、痛苦；她知道除非她放他离开她的身边，给予他婚姻的自由否则他永远不会真正的快乐起来，一旦孩子出生后，就是应该还给他自由的时候了。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雪儿醒过来后觉得不太舒服，可是又说不清楚所以然，因此就决心不去理会它。
　　杨砜上班去了，临出门还不放心的叮嘱她，如果感到那里不舒服，一定要马上给他挂电话，她不只一次的反对他的大惊小怪“快走吧你，我会小心的。”她推他出门。
　　他临出门时转头又看了她一眼“你确定你很好？你的脸色看起来没有昨天好，有些太苍白了。”
　　她还给他一个很甜美的笑容“杨砜，我很好，而且，你应该知道怀孕的女人不可能每一分钟都很舒服的。”
　　他皱起那好看的浓眉“那你是不是觉得不很舒服了？或许我应该送你到医院去看看。”
　　“你别神经兮兮的，我很好，”她向他保证“你知道，你在这么紧张下去，我真害怕你得了准爸爸焦虑综合症。”
　　他咯咯的大笑起来“那可真不好说呀，别忘了，我毕竟是第一次当爸爸呀，不紧张才怪。”
　　她也笑了起来，心理感觉到一种满足感，他们的婚姻现在正在一点一点的走向轨道，她深爱着杨砜，她真心的希望她能够过的快乐，给予有时也是一种幸福，也许，在很多年以后他会明白她的爱是不求回报的，是真切而长久的。
　　到中午时分，早上在杨砜上班离去时的不适感越来愈强烈，腰背酸痛，腹部沉重，让她连午饭都吃不下去，她只好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休息。
　　小睡了一会后，她觉得好多了，但是到了四点多钟，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折腾起她，她立刻给杨砜挂电话，王筠告诉她杨砜不在，她只好挂他的手机，几乎是立刻的，他就接了电话答应马上回来。
　　可当惊魂未定的杨砜扶着她医院时，所有的不适的症状又消失了，汪医生仔细给她检查了一下，告诉他们不必紧张，只是临近分娩前的假性子宫收缩，不必太担心，估计还有三周时间才到预产期，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提前一个星期入院观察就行了。
　　为了孩子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的雪儿，再听了医生话后放下了心，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不合适宜电话扰乱了一池春水。

　　装修浮迷奢华的房间里，有个脾气暴躁的披头散发的女人在踱着步，满地扔满了杂乱无章的东西，全是她发泄怒火后的劫后余生作品。
　　“该死的大肚婆，竟然还敢跟我争男人，我决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真是气死我了。”舆情的眼中闪着浓浓的恨意，属于她的男人她一定要讨回来。
　　昨天下午当杨砜出现在她的房门口时，她以为他还是同以往一样舍柳雪来陪伴她的，谁知杨砜踏进房里刚刚想同她亲热，就被雪儿的电话给叫走，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让杨砜急匆匆的离开，他答应晚上再过来，她满怀希望的等待着他晚上到来，谁知道，晚上他人是来了，却拒绝了她；哼，以前他从不拒绝她的亲热而且还很激情的投入，昨夜竟会断然推开她后，告诉她他只能呆5分钟，因为雪儿身体不舒服，他不能呆的很久，只是过来看看她就走，顺便告诉她在雪儿分娩以前的这三周他不会再过来了，等到她分娩后再见面，然后就一点也不留恋的急匆匆的离去，她可从没有受到过男人的这种拒绝，想要她王舆情白白吃亏而不还击是决不可能的事情，她一定会要柳雪儿付出代价。
　　看着房间里遍地的狼籍，她的眼中忽然散发出阴狠的目光，她为何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呢？她得意而阴沉的笑起来，柳雪儿希望你会喜欢这个礼物，她拿起了电话……

　　当接到嫂子李玫马上要过来看她的电话时，柳雪儿感到很高兴，她已经一上午没有出门了，她几乎闷坏了，尤其再知道舆情的小弟弟王威也会跟李玫一起过来时，她更是乐坏了，自从她与杨砜结婚后，她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和娘家的亲戚说过话了，尤其是舆情的父母和弟弟，她理解他们的心情，谁会不相信美丽得楚楚可怜的舆情的话？她谅解他们对她的视而不见，虽然她不知道王威来看她的原因，但是她仍旧很高兴，可是她愉快的心情并没有能保持很久，但当王威从进门后闷声闷气和她打了个招呼后，就崩着个俊脸坐在沙发里一声也不吭，她感到有些不对劲了，她询问似的看了她的嫂子一眼，而李玫只是对她抱以苦笑，一付很无何奈何的样子“小威，你怎么崩着个酷酷脸，是不是谁给你气受了？”
　　得到的还是沉默，她纳闷了，老天啊，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呀？“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别闷着呀，有话告诉我好不好？”她有些着急问。
　　李玫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大男孩“雪儿，小威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不过我想大概他是不太好意思开口吧。”
　　“都是自己家的亲戚，有什么事情是不好开口的？快说吧，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李玫就知道她这个善良的白痴小姑，一准会不问理由就这么答复人的“你倒是真大方，我看你都不是一般的白痴。”李玫没好气的“要是叫你把杨砜送人你送不送？”
　　她没有料到李玫竟然是要问这个事情，看看闷坐不语的小表弟她的心中似有所领悟，从杨砜那天搬回来住，她就知道依照舆情的独占性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该来的总会来，叹口气她淡然的“只要是杨砜同意，我一定送，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不是吗？”她问王威“你姐姐又对你说了什么？”
　　“应该是你对她又说了什么、作了什么？”王威闷声的问她。
　　“我？”她很是纳闷“从结婚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更别提到要她和我说话了。”
　　“你没有？”王威的语气中有着难以按耐的不满。
　　“我当然没有啦。”她满头的露水，迷惑的问“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你不要再装糊涂扮天真了。”王威怒声道“如果不是看你现在是个孕妇，我一定破我不打女人的例好好的修理你一顿。”
　　“注意你的态度。”李玫不高兴了，这个臭小子他是怎么答应她的“有话和雪儿好好说。”
　　她不明白王威的火气为什么冲她而来，如果只是因为她逼迫杨砜结婚的事情，那也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小威，如果你是为了让我离开杨砜，我可以答应你，等到我一生完宝宝一定就会离开杨砜。”她向他保证。
　　王威只是嘲弄的看着她“我今天才知道你的真面目，很擅长装好人吗，反正人口不就两张皮嘛，你尽管耍弄吧，我想你今天尽管装傻，等今晚全家开完家庭会议看你还怎么嚣张，自会有长辈出面教训你。”
　　“你来我家到底为了什么，只是想要羞辱我吗？如果是的话请你立刻出去，我想你还不够格来管我的事。”她被他的话激怒了，这真是什么跟什么吗，他阴阳怪气的想要作什么。
　　“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他从沙发跳了起来，年轻的脸上布满怒气，汗湿的额头爆出青筋。
　　“王威你这个大白痴。”李玫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小表弟的卤莽，她一把将他按回沙发里“你会不会、能不能好好的把事情跟雪儿说一遍，我从来没有见过向你们两个这么弱智的人，什么话还没等说明白，自己就能打起来。”她毫不留情的指着柳雪儿的肚子“她可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你要是想一尸两命今天就在这同雪儿好好的蹦达蹦达，然后等杨砜和柳郓回来收拾你。”
　　楞头的小伙子顿时眼睛直了，喘着粗气坐回沙发“她就是依仗着大肚子才敢到处惹是生非，不然我早揍扁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他的话就像最残酷的打击，如雨点一般的落在她创伤累累的心上，一波比一波痛苦，她的嘴里有种酸酸的味道，她强迫自己抬起头“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勾引杨砜、陷害舆情、败坏家风，我想舆情如果不是我的表姐，你的父母如果不是我的亲人，你知道吗，我现在完全可以杨砜法定妻子的身份，已很充分的证据向法院提请诉讼，控告舆情以第三者的身份妨害我的婚姻，我想新颁布的婚姻法不会对舆情给予同情的，它只承认既定的事实。”
　　“哎呀，你们能不能都少说一句话，算我怕了你们。”李玫实在是服了王威“你们两个全都给我闭嘴，不要再互相攻讦了。”她面向自己的小姑“今天早上，姑父叫小威到店里来找我，说舆情的家让你给砸了，只因为杨砜总在她那里留宿不肯回家陪你，你就趁只有舆情自己在家的时候上门找碴，舆情见你有身孕不敢回手，只好任由你毁了她的家。”
　　“什么？”她诧异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谈“她说我上她家去找茬？她这真是胡说八道。”
　　“你别敢做不敢当，”王威气呼呼的“舆情的家我去过了，好好的家具摆设叫你全都给砸坏了，别以为你肚子里有孩子我们就不敢和你动手，我告诉你今天我要不是看在郓哥和砜哥情分上，我一定会也砸烂你的家，我代表家里的人警告你，如果你再找舆情的麻烦，家里的长辈绝对会饶不了你，你就老老实实的作你的挂名杨夫人吧。”
　　“我想她才没有这么小人做派的”李玫道“雪儿，你难道没有话要解释吗，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这么作的，对吧？”
　　她苦笑，解释？他们还需要听她的解释？什么时候他们信任过她了？“我没有什么好解释得。”她凄凉的道“一个法官在法庭上要判定一个人的犯罪事实成立时，必定是犯罪证据充分，人证物证一应俱在，可是在我们家真的是仅凭人口的两张皮就能判人死罪，你们什么也别问我了，不管是什么罪名我都认了，王威你也不用在我家里大声小气的为王舆情讨还公道，我看你们今天下午也都是挺闲的，那就陪我走一趟律师事务所吧，让我把你们所要的所谓公正还给你们，也让我不再装糊涂一把。”

　　“请两位在证人格里签个字盖上手印，这两份文件就没有什么法律上的程序了。”老律师和气的说。
　　“程律师，办好所有的手续大约需要多少天？”脸色颇有些苍白的雪儿问他。
　　老律师沉吟了一下“你的遗嘱公证三天就能办好，但是协议离婚嘛，按照国家的法律规定，凡是在孕期内和哺乳期内的都不得进行离婚诉讼，因为这涉及到孩子的监护权、生存权以及财产权利，尤其是你要求在协议离婚时有个背书条件，就是你不要求分配婚姻共同财产，却要求男方在离婚后必须进行财产公证后的一个月才可以再婚，否则协议离婚的声明就作废，这个以前是我从未办理过的恐怕得一个月。”
　　“程律师，关于孩子的监护权你不必担心男女双方会有分歧，你可以在离婚协议中加上一条，就是女方同意监护权在孩子六岁后归属男方，六岁前与母亲同住，但如果母亲死亡，那么为了保障孩子的利益，由在座的李玫与孩子的父亲共同作为孩子的监护人，直至孩子年满二十周岁继承母亲遗产。”
　　老律师有些惊讶“可是这样你会很吃亏的，对于你要求的离婚协议里规定，你大多数都是单方面保证男方和孩子的利益，柳小姐这对你是很苛刻的，连你最基本保障都没有。”
　　“雪儿你根本不必这么做，没有人逼你的。”李玫心里很不安的劝她，她从来没有见到过雪儿有这么了无生气时刻，似乎、似乎对一切失去了信念，她担心极了。
　　她只是极苍白无力的一笑“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有钱没有爱又怎样，没钱有爱又能怎么样，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总是做一个坏女人已经做累了，做烦了。”很灰心的她告诉老律师“程律师，你不必替我抱屈，朋友告诉我说，您老人家是律师行业里很出名认真严谨的，什么事情交到您的手里再没有不放心的，我请您尽量快点给我办妥这件事，我希望时间越快越好，最好是在我生产之前办好。”
　　老律师忍不住摇头叹气，这个女孩子，一看就是为情所困的样子，也不知道她的丈夫怎么是这么的盲目，尽能放弃这么好的老婆，现在的男人都是怎么了？“小姑娘，好人有好命，你不要太灰心，也许下一个男人会更珍惜你的。”他忍不住开导她“你这么年轻不怕找不到好男人来喜欢，哪，你要是信得过我的眼光，等给你办完离婚手续，老程我负责给你介绍一个忠厚、会过日子的好对象。”
　　她的心情虽然不好，却忍不住为老律师的话莞尔“谢谢你了程律师，到时候我一定记得来找你，不过你一定要记着早点帮我把事情办妥。”

　　她拒绝自己嫂子要送她回家的好意，她觉得自己需要空间独处好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疲倦的走进家里，杨砜今天说过要接待从法国来滨城的设计师，恐怕会回来晚一些，他似乎很感到抱歉，临走时他说他会尽量早点回来，她知道她一下午没有吃东西了，但是一想到她将要坐下形单影孤的独自进食，她就觉得自己更累更没胃口也更沮丧，房间里的空调暖气是开着的，但是她仍然觉得非常的寒冷，在坐出租车穿过热闹的街道回家时，她一路上看见两旁的商业网点灯火辉煌，路灯上已经有装饰好的准备过新年的灯笼，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些屋子里快乐、兴奋的家庭景象，正好跟自己的孤单形成鲜明的比照。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坚强起来了，可现在，她发现随着生产日子一天天的临近，她的心里、体力已经到了濒于崩溃的边缘，她无法自己一个人应付一切，她感觉自己在此时此刻非常的需要杨砜……一种无法表达的沉重的绝望和悲惨感……一种只有他的拥抱才能充实自己生命中巨大空虚感。
　　当她听见门铃声响起时，由于太过于出乎意料之外，她犹豫了几秒才移动沉重的身子，试着不去理会腰背上的酸痛。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结婚后除了哥哥和嫂子几乎是没有人来看她，也许只是上门来推销产品的业务员或者是看水电煤气的人，她疲倦的希望能早点打发走他们，这一刻她发觉尽管自己不承认，实际上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她慢慢吞吞的打开门后，整个人立刻僵住了，不可置信惊讶叫“舆情？”
　　“我有很好理由确信你见到我真是惊讶吧。”王舆情很不客气的推开她，径直走进客厅，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装修素雅的房间“啧啧，你的品位还真是不高.”
　　她真是气坏了,这个无耻的女人在撒下漫天大谎的同时，竟然还有脸登门入室的对她的家品头论足,她怎么敢胆如此放肆？
　　“我很确信我的家并不是给象你这样品位特殊的人准备的。”她在经历了最初的惊异后,神情立刻恢复了常态.
　　“哎呀,小老鼠也学会长爪子了.”王舆情浓妆艳抹的脸上充满了轻视和讥讽,蔑视的打量着她苍白浮肿的脸庞,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你的那点道行想要和我比还差的远呢,柳雪儿,你别在那里做一相情愿的的美梦了，你以为杨砜搬回来住就是想要同你做真正的夫妻吗？你别做梦了，我只要勾勾我的手指,你那个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就会立刻回到我的身边的，而我绝对是会经常的勾勾我的手指。”
　　她没有被她的表姐的虚张声势吓倒,她太过于了解舆情性格中的弱点了，现在舆情这么一做作的表现,使她忽然了解到,今天舆情这么孤注一掷的在家人面前抹黑她、中伤她，一定是杨砜对她说了或作了什么让她感到很不安的事情,否则她才不会登上门宣告所有权，也许杨砜……思及杨砜曾对她的情感告白她的心中忽然涌上一种想法，也许他已经意识到……？她忍不住微笑了。
　　看到她脸上浮现出的微笑，让已失去理智的女人更加深了心中的嫉恨，美丽的涂满艳色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冷酷、毫不留情的线条。
　　“你得意不了多久的，”她冷冷的说“刚才小威从医院里给我打电话，他已经证实了你这个不起眼、可怜的小老鼠现在的身体真是，啧啧”她故做怜悯“难怪你会想要立遗嘱，要生孩子的女人总是一脚踏在死亡的门里，一脚踏在死亡的门外，不过你踏在门里的机会可真是太大了。啊，我真替你不值，这么伟大的全心全意的为个不爱你的男人如此付出，我真的、真的无法相信你居然会这么……这么……。”
　　“这么的愚蠢？”她毫不在乎的为她补充，随即微笑着反唇相讥说“可是你别忘记了，再怎么愚蠢的小老鼠也会在适当的机会给戏弄她的人报复的，亲爱的老表姐除去我的遗嘱，你应该还知道我有个执行遗嘱和离婚协议的附加条件吧？我想对你无比诚挚关心的王威小表弟，应该会告诉你这个条件的内容，假如我没有弄错的话，我这个可怜、不起眼的小老鼠表妹在今天可是正正的将了你那以金钱养成的特殊品位一军。”她无比愉快的看着王舆情那漂亮的脸蛋上的狼狈、嫉恨“想想看，再婚前的财产公证和继承人的预分财产请求，小老鼠的爪子抓人也很痛吧。”
　　“你这该死的、坏我好事的小贱人。”她的话成功的引发了舆情心中那股强烈的恨意，被嫉恨冲垮理智的她，扬起手臂毫不留情、恶狠狠的抽了雪儿两记耳光，丝毫没有防备的柳雪儿尖叫着被她打倒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玻璃茶几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一时间在响亮的爆裂声玻璃碎片漫天飞舞，柳雪儿却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一天以来集中在她背腰的酸痛突然在小腹中散发开来，她被碎玻璃击伤，浑身是血，大口的喘着气，无力的抱住肚子，惊恐的瞪着她的表姐——王舆情。
　　老天，她究竟干了些什么？王舆情浑身战抖，恐惧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柳雪儿。
　　“帮……帮……我。”她虚弱的叫着舆情，期待自己的表姐能够伸出援手。
　　而王舆情却惊恐的不住的后退，语无伦次的“不是我，我不是故意…。”打开房门掩面狂奔而去……

　　杨砜走进电梯，匆匆的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6点了，他的助理王筠大概早就回家了，他的手机没有电池了，备用的两块手机电池又叫他中午粗心的扔在了办公室，也不知道公司里有没有事情找他。
　　今天他觉得运气真不好，首先，预定要来的法国设计师没有到，航班误点改在明天到，将预定设计修改时间拖后，可能耽搁在春节的服装展销；中午他到开发区参加另一个公司的开业午餐会，在返回滨城途中遇见出租车碰撞营运客车的连环车祸，害他在开发区的高速公路上耽搁了两个小时，手机却还偏偏没有电了，害他想早点回家都不成，还得再回办公室拿手机的电池。
　　走进办公室，他奇怪了，发现里面灯火辉煌，他的助理还有他的几个行政管理人员，正在里面乱成一团，男的忙着打电话的打电话，几个女的呢，坐在沙发上一个个哭的眼睛红的就象小白兔，而他的助理正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挂电话，“怎么了，是世纪末日还是公司要倒了，你们下班不回家在搞什么鬼？办公室怎么快变成菜市场了，王筠你到我办公室里来，剩下的人该干吗都给我干吗去。”他没有好声气吼着，踢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里人看他回来一窝风似的涌进他的办公室“你上哪里去了。”众人七嘴八舌问，乱的他什么也没听明白，他火气更大了，怒声大吼着“安静,王筠，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眉毛扬了起来“你给我好好的说明白！”
　　她急促的喘息声响起来仿佛是哽咽“哦，杨总，你到哪里去了？我的电话打了又打……”
　　“我的电话没有电了，开发区到滨城的高速公路发生车祸，我被困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一丝的恐惧，老天，雪儿，他记得王筠他们总是很喜欢她，难道是“老天，是不是雪儿……？”他的脸刷的白了，拿着手机的手发起抖来。
　　王筠艰难的几乎又要为那个善良的女孩子哭起来“是雪儿，她出意外了，你的邻居在楼梯口发现的她……。”
　　他的腿发软，几乎站不住了，他的恐惧已一泻无遗“她在哪家医院？”
　　“现在已经从市急救中心转到妇婴医院了。”

　　手术室的红灯仍是亮的，柳郓作了很久的医生，却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恐惧过，他从来不知道手术室外的等待是如此无措和恐慌，他焦急的在他熟悉的走廊里走来走去，他的妻子李玫悄悄的来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拉他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坐下，“你不要紧张，她福大命大一定会没有事的，急救中心的大夫不是已经和你谈过了吗，她的内出血已经止住了，只要撑过剖腹产手术，她就会挺过去的。”
　　“那个该死的杨砜下班不回家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雪儿怎么会自己从楼梯摔下来？”
　　李玫担心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考虑着现在要不要将真相告诉丈夫，“你想要说什么？”知妻莫若夫，柳郓一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她握紧他的手，“你先答应我不要冲动。”
　　“有话就说。”
　　“我原以为只是雪儿下楼梯不小心摔倒，”李玫小心的说“但是送她来医院的邻居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他在要回家的时候发现雪儿的屋门敞开着，他感到很奇怪，以为她忘记关门了，当他想要帮她关门时，听到雪儿在屋里向他求救，他发现雪儿被人打伤躺倒在地，浑身是碎玻璃和鲜血，雪儿勉强对他说了时装店的电话就晕了过去，他吓坏了，当时就报警了，110巡警已经封了雪儿的家，暂时确定不了是否是入室抢劫，因为客厅里虽然是乱七八糟的，但是不知道丢失了什么。”
　　“你是说你早知道雪儿是被人打伤导致难产，你却没有告诉我？”
　　他的表情变的大怒“是哪个混蛋竟然能够狠下心对一个孕妇下手？”
　　李玫可以看见怒火又再她的丈夫的脸上出现“你不要发火，现在首先是雪儿和孩子的安危。”她再咽回一声哽咽，柳郓立刻握紧也握紧她的手“抱歉，我的态度很差，只是我……。”他说不下去了，低声的诅咒着，向电梯走去。
　　“你要去那里？”李玫不放心的在他背后呼唤着他。
　　“我去楼下看看杨砜这个臭小子到底死到哪里去了。”他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走进电梯。
　　就在同一时刻，杨砜的车发疯般的冲进医院正门的临时停车场，他跳下车就冲进医院的柜台，“我要找柳郓医生的妹妹柳雪，”他喘着气问前台的护士：“我听说她今天在6点的时候从急救中心转到这里的。”
　　穿着粉红色制服的护士显然是知道他是柳郓的妹婿，很不高兴瞪着他“你怎么才来？柳雪还在四楼的手术室，她还没有出来，真没有见过你这种丈夫。”
　　杨砜却无心聆听她的责备，直接就冲向电梯，他不耐烦的摁着电梯呼叫，看着电梯缓缓地一层又一层的降下来，终于电梯门打开了，他直直的就往里冲，正好看到柳郓一脸阴云的走出来，他们几乎要撞到一起，柳郓一看到是他，立刻怒气冲冲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这一个下午你死到哪里鬼混了？”他冲着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大声的吼着。
　　“先别说废话了；”杨砜焦虑的问他：“雪儿怎么样？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到预产期吗？她没有事情吧？”
　　“你不觉得你到的太迟了些吗？”柳郓没有好声气的。
　　杨砜担心、愤怒的抓住他大舅子的手臂“你给我听着，在我要动手揍你那张臭嘴之前，你赶紧告诉我，我老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还好吗？”
　　柳郓挣脱杨砜的手“她不好，一点也不好。”他怒声道“你最好从现在起就祈祷老天爷能帮助你这个混蛋保住你的老婆和儿子的命。”
　　柳郓的话就象是一把利剑直直的、深深的刺进他的心里，杨砜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血液都被刷空了，他必须要倚靠着墙壁才能站得住，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慢慢的、痛苦的蹲靠在了墙边“哦，我的老天，你都做了什么？”
　　“你不要这样，”柳郓看到他痛苦样子，感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懊恼的对他说：“你的儿子已经在保温箱，你要不要先去看看他？出生时他的脐带勒住了脖子，而且因为雪儿的昏迷造成他的大脑缺氧，又是早产，恐怕……只要他能够停过今天晚上，应该就没有事情了，雪儿马上也应该出手术室了，他们母子需要你的支持，你一定要撑住。”他伸手扶起自己的朋友兼妹婿，“走吧，先去看看你的儿子吧，很英俊的一个小家伙。”柳郓忍不住的心酸，强忍住泪水，不敢在此刻告诉杨砜自己虽然是个医生，可是心中却有多害怕会失去自己唯一的妹妹，他不敢亦不能去正视这个问题，究竟是谁这么残忍的伤害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他害怕自己佯装的坚忍就这么消失，他和杨砜互相扶持着走进电梯，走进他们都不可知的等待的世界里……

　　“只可以进去一个家人？”
　　几乎所有的柳家的人都在等候厅，但当柳郓和柳雪的主治医生汪医生从加护病房出来时，他们都很清楚应该让那个刚刚失去自己儿子的男人进去，“杨砜，你快进去看看雪儿吧。”
　　杨砜蹒跚得几乎站不稳，衣发凌乱，神色憔悴，“谢谢。”他环顾着众人，有雪儿的父母，姑姑姑丈以及一些雪儿同辈的兄弟，还有李玫，他们每一个人在这悲伤时刻都温柔的安慰他，鼓励他，让他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下去，他从来不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雪儿的安危竟然胜过一切，他为什么这么盲目？在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怀中的儿子就这么的过去，他忽然发觉他宁愿失去所有也不要失去雪儿和他们的孩子，这一刻他领悟到生命是多么的脆弱，而自己又是多么的愚蠢，竟然没有发觉到自己的深爱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而现在他就要失去他们了，这是老天在惩罚他的盲目吗？
　　每一个人都温柔的鼓励他，让他心中注入一丝温暖的力量，支持他走入他恐惧进入的白色的世界。
　　他们走进一间特护病房，杨砜缓缓的走到床边，俯身看着雪儿，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泪水，雪儿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看着她了无生气躺在那里，脸色一片惨白，那份震惊是他永远也想象不到的，若非那些仪器持续而稳定地发出声响，他会以为她已经离开了他，雪儿的全身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线，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一只手送到自己的唇边“请你为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他哽咽着，忍不住热泪满面“我爱你，我要和你度过今后的时光，请你一定要给我机会……”他象个孩子般的失声痛哭起来“不要抛弃我，不要……”
　　她却一动也不动，但他也不期望她马上就会有所反应，他只是觉得他一定的告诉她，自己发现自己有多盲目，有多么的爱她。

　　现实又逼到她、雪儿的眼前，呼唤着她，试图引诱她离开现在平静的世界，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羞辱；她不想听，却又无法下定决心，似乎她有什么遗漏在外边的世界，是什么？她不断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却仍旧无法摆脱自己耳边喃喃话语的纠缠，那些话语充满需求、热望、无助、悔恨以及恐惧的字字句句，敲击着她的心房，使她因为莫名的牵挂、渴望而颤抖。
　　“不要离开我，你说过永远在我身边的。”那声音说。
　　雪儿想举起自己的手驱散那诱惑自己的声音，却被某个急切的恶魔抓住了手，“放开我！”她尖叫着、哭喊着想要挣脱恶魔的控制。“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那个声音又再度响起，提醒她某件必须想要忘掉的伤痛的事情“小家伙，不要走。”
　　“请不要抓住我。”她低声哀求。
　　但是那个声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顽强，哀求的声音把她自昏迷的世界拉回“请你回来，不要放弃，求求你，不要放弃我。”这些字句不断回荡在她的脑际，她累的无力再抵御。
　　她突然一阵猛咳，呼吸困难“好痛！”
　　“支持住。”那声音请求她“雪儿，我的爱人，求你，求你一定要熬过去。”
　　一阵无情的怒责、一些轻蔑的眼神，令她心灵受创，……似乎有什么是她想要逃避的，泪珠从她沉重紧闭的眼睑中渗出。她不想想起一切，但是脑海中却违心的浮现出画面，那是一栋宽敞的老房子，充满欢乐的笑声，有许多面孔，还有……是的还有她曾经用全部生命去爱着的那个男人的面孔。
　　想到他，她呻吟一声，喃喃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我在这儿。”那声音立刻回答她“我会永远在这等你。”
　　她再度摇头，这次是为了拒绝他“别对…对我…承诺…”她吃力的“我们没有将来…没有永恒……”
　　“你就是我的将来，就是我生命中的永恒，雪儿。”
　　她全身心都疲惫不堪，因此那声音听起来也越来越微弱；另有一些熟悉的、安慰的声音淹没了原有的声音“她情况正在好转。”她听到她所熟悉的男声，她却想不起来他是谁，还有心跳探测仪稳定的哔哔声，走廊上病床被推动的声音；老天，她是在医院，可是她却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
　　“我的孩子呢？！”她挣扎着睁开眼，但是她没有认出俯身看着她，满面胡须、神情憔悴的陌生人，“孩子很好。”杨砜温柔的对她低语：“睡吧，好好的睡一觉，再起来你就会好的。”
　　他的温柔的低语，奇异的安慰了她，她轻叹着放松紧绷的身体，她有如飘在云端，全身似被神奇的阳光包围着，嘴唇温热的犹似被爱人亲吻，她微笑着坠入安稳的甜美的梦乡，再也听不到耳畔的低诉：“我爱你，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