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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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毫无缘由的惊醒，猛的坐起，冷汗津津。
寒风穿堂而过，我于被中瑟缩一下，觉得寒衾冷如铁，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入睡，只得起身下地，草草的穿戴好了，拿起桌上的茶杯轻皿一口，却被沿着喉管而下的苦涩冷茶激的一个哆嗦。
把茶杯放在桌上，我欲前往柴房烧些热水，却在走向门边时，脚下一滑，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痛的险些流下泪来。
摔倒时我手一甩，腕上的墨竹不知怎的，斜飞出去，啪的一声撞在门板上滑落在地，吓了我一跳。
平日里把我手腕缠的如此之紧，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顾不上疼痛，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冲到门边，摸黑拾起了墨竹，它的身子一如既往的冰冰凉凉，一摸之下，我却察觉到了几分不对，似乎有粘腻的液体沾了满手，难受得紧。
赶忙点起烛火，一看之下我大惊失色，那满手的，不是别的，正是红通通的血！
急急忙忙的把手心的墨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它虽然软绵绵的似乎精神怠倦，但是一双眼睛还是灵动的，见我着急的模样，甚至懒懒的用尾巴卷起我的小指蹭了两下，我这才确定它身上并无伤口，放下心来。
但这血若不是墨竹的，那又会是谁的？！
我心头巨震，匆匆忙忙把墨竹收入袖中，呼吸蓦然急促，视线一点一点转向门口，却在看清地上的东西后，一阵眩晕，险些站不稳。
透过门底缝隙，那深深浅浅流进来的，不是血又是什么！
深夜一片寂静，连往日虫鸣鸟叫都消失不见，我只觉得这沉寂压抑的令人窒息，不禁微微抬高了嗓子唤了一声隔壁孙大侠的名讳，小心翼翼的走向木门，伸手摸上插栓，哆哆嗦嗦的试了几次，终于把它拉下。
就在我想要推门的时候，重新盘于我腕上的墨竹猛的窜出来，手指粗细的身子紧紧缠住我手指，不断往后拉，惊得我低呼一声，又赶紧压下声去。
墨竹的模样看起来的确不大好，折腾了几下，竟像是没有力气一般软软的趴了下来，只是那一双眼睛，鸡血石般红的骇人，紧紧地盯着我，我被那双眼睛看的心底发寒，兼之担心它的状态，便将它捧起轻轻放在桌上，用一个带着缺口的碗扣住，让它暂时呆在里面。
做好了这一切，我这才重新来到门边，推开了门。
一只浑浊而狰狞的眼珠滴溜溜滚到我脚边，在血泊中打了半晌的转才停下，我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抬起头，那年逾花甲的老村长，被一柄剑钉在正对面的墙上，一只眼睛黑洞洞的不断滴着血，染红了半边脸颊，整个人犹如恶鬼，一动不动的悬着，早已断气多时，而他背后那面墙面上，一朵巨大而妖异的莲花图纹，在暗淡的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
我觉得浑身的血都被冻住，竟是一步也迈不开，过了不知多久，才短促的惊叫一声，转身冲入了孙犁与那位受伤的少年所在的屋子，里面空空荡荡，一地狼籍，哪还有人影。
心跳的快要蹦出胸腔，我胡乱的抹了一把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咬着唇冲出屋子，拼命捶打隔壁的门，门没有开，却见血弯弯延延的从门缝流出来，渗入土里，我盯着那刺眼的暗红，停下了动作，指尖冰凉。
云层散开，清清冷冷的月光幽幽的笼罩了红泥村，在一片寂静之下，整个村子犹如一座巨大的棺材，在浓浓的血腥气中默然伫立。
我撞开一扇又一扇门，进入一户又一户人家，每每入目的都是气绝的尸体，整个村庄竟是没有一个活物。
内心从未像如今这般恐惧无助，我咬牙吞下断续的呜咽，任泪水布满脸颊，转头朝着村子唯一的出口跑去，内心祈祷着能够遇见活人，就算还剩一口气也好。
跌跌撞撞不知奔跑了多久，连发簪都不知道落到了哪去，想必我此刻的模样狼狈的可以，头发散乱，神情张皇，但我顾不上这许多，只是向前跑着，久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前方忽然传来兵戈交接之鸣响，我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棵树后，侧过身子悄然看去，这一眼，恰好将人头落地的一幕收入眼底，手脚一软，踩在落叶之上，发出一丝响动。
那持刀的男人通红的眼睛猛地扫来，下一刻出现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把我笼罩。
“姑娘！是你？！”
这声音很是熟悉，我怔怔的抬头，壮着胆子端详了一番这个满脸血污大汉与他肩上扛着的少年，试探道：“孙……孙大侠？！”
见对方点头，我鼻子忽然一酸，再也止不住悲痛，嘶哑着声音道：“孙大侠，到底发生了何事，红泥村竟惨遭恶人屠村！”
孙犁身子猛地一震，深吸一口气，哽咽半晌，低声道：“都是孙某招来的祸患，我……我对不起村民们，若是侥幸保得少主平安，孙某必自刎以谢罪，那恶人们不久便会追来，姑娘，你快些选别的路离开，他们的目标是少主，孙某先行一步！”
话落，孙犁便几个起落带着那个少年消失在我视线内，我心中既焦急又不知如何是好，此时逃命要紧，便只能胡乱选了一个方向前进。
我的运气当真差的紧，无头苍蝇般的跑了不到半刻，竟然和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迎头相遇，那人手上的大刀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杀气逼人，见到我，目露凶光，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挥刀便向我砍来。
我大惊失色扭头便跑，可没有仙力傍身，此刻真真正正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那蒙面男人几步追上，举刀便砍下来。
我脚下一歪跌倒在地上险险避过，却再也无力躲开紧接的一下，眼瞧着锋利的刀刃朝着面门劈下，只能闭目等死。
过了一瞬，我没有感到疼痛，反而听到一声痛哼和重物落地的闷响，讶然睁眼，只见那男人蜷成一团在地上打着滚，过了片刻便再也不动，面上的黑布松松落下，那一张脸肿胀黑紫，脓血从七窍流出，极是骇人，一只青色的小蛇从他身下游出，正是翠蛇墨竹！
死里逃生，我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软软的坐在地上，看着墨竹缓慢的爬上我的膝盖，盘在我裙子上，嘶嘶的对我吐着信子，那嘴中露出的两颗尖尖的獠牙，幽光暗闪，带着一丝血腥气。
“墨竹，如今是你救了我一命。”
我苦笑着，仍然心有余悸。
墨竹看了我一会儿，便忽然一软身子，盘着不动了，似是精疲力竭，我伸手颤抖的摸着它的头颅，它却在下一刻猛的转头，缓慢的直起身子，紧紧盯着一个方向。
沙沙的摩挲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暗处出现，我一看，心凉了个透透彻彻。
另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身上的杀气却更重，看我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缓缓走来，却提不起力气挪动半分，那把带着浓重死气的刀劈头砍下的时候，墨竹猛的弹起，咬住了男人的衣袖，却因后力不济，而被对方狠狠甩开，撞入我怀里再也不动。
墨竹那奄奄一息的模样让我心中一紧，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捧起它向后跌跌撞撞跑去，刀锋几次险险的蹭着我的身子砍下，我终究是力气不济，脚下一软，一头栽去，就着斜坡翻滚着下滑，只觉得五脏六腑被搅了个透彻，当终于在坡下停住，整个人已经几乎要昏迷过去，模模糊糊的看着那个黑衣男人越来越近，刀口的寒光刺得我眼睛疼痛不已。
下肋一凉，刀从我左肋穿过，好一会儿疼痛才麻木的传入我的大脑，让我呻吟出声。
那男人短促的冷笑一声，拔出刀，又朝着我右肋捅去。
我心中发苦，这个男人分明是想一刀一刀将我折磨致死，每一次都不致命，却狠辣无比。
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当我已经看不清东西的时候，那漫长的虐杀终于停止了，我闭着眼睛，耳边隐隐传来呼喝和刀剑碰撞的刺耳响声，身子迅速发冷，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又过了一阵子，当一切响声都消失殆尽，迟钝的感觉告诉我，有一双冰凉的手掌在拍打着我的面颊，耳边有谁在说着什么，我却听不清。
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撑开眼睛，一张容貌不甚清晰的脸映入我瞳中，我霎时间瞪大眼，颤抖着嘴唇，眼泪簌簌下落。
“师傅……”
是师傅！
那模样，那轮廓，纵然模糊，我却一辈子都忘不了。
师傅，你来接我了，对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陆
，还差 